第三十六章 心魔生
待裴之远离去没多久，云澜过来了。
这人似乎进入这个幻境后脸色便没有好过，不知道是受到心魔的影响还是其他。
“我方才在外面看见了不少四散的人，对于战争，他们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在问及那位将军的时候，我打探到了很重要的信息。”云澜看着谢钰，眸色沉了沉：“他好像不会死，也不会老，没人知道那位将军已经多少岁了！”
谢钰愣然，在裴之远说他不吃饭和不喝水都可以活下去的时候，便已经起了疑心。
他只当这人无意中辟谷，却不想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信息。
“那些兵呢？”
“兵会死，但据那些人说裴之远的兵很怪，死后没多久，尸体便会消失不见，这里很诡异，我们必须要想办法离开。”
帐篷外冷兵器相交的声音格外清脆，想到打仗前裴之远的举动，谢钰不由得皱起眉头。
“先出去看看。”
裴之远的兵并不多，但一个个的都十分勇猛，不要命的打法很快便将那些敌人击杀，谢钰偶尔解决两个朝他扑过来的人，目光落在那些人尸体的时候，面色难得变了变。
“消失了！”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血迹和尸体，都和满地的黄沙融为了一体。
仿佛那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为什么会这样？”不仅是敌人，就连裴之远的兵死后没多久，也消失了。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裴之远，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也就那位少年将军能够解释一二了。
谢钰不等云澜，直接御剑，昆吾剑的剑光宛如一缀流星，在黄沙中格外显眼。
他没多久便找到了那位将军，此时的裴之远身上带了不少伤，但这些伤要不了他的命，半盏茶的功夫未到，他身上的伤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谢钰观望一会儿，等他消灭了最后一个敌人，终于放心的躺在黄沙上时，才从昆吾剑上下来。
他全程没有插手这场厮杀。
“裴将军。”
其实在谢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裴之远已经知道了，他不能分心照看，好在那人不知道使得什么术法，居然能够站在剑上飞行，这让他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裴之远的声音有些闷，他像是不高兴，但看到谢钰， 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
“我想问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也就将军能为我解惑。”谢钰并不想和他拐弯抹角，这位少年将军亦不是那种人。
“你问吧。”
“你的兵，还有那些死去的敌人，他们的尸体呢？”
“尸体？”裴之远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你是说像那些手无寸铁的居民那样，死后会留下吗？”
裴之远道：“我的士兵们死后都会化为黄沙，过很长时间，他们又会重新回来。”
谢钰听得浑身冰寒，他的目光有些冷，看向裴之远的眼神也变了许多：“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死过，很长时间的战争，其实我挺厌倦的，但是要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居民，他们奉我为神明，我就要守护他们。”
裴之远躺在黄沙中，焉不知底下的沙子有没有和他共同作战的伙伴。
“我曾经想过不打仗了，但是不打仗，这片沙漠就会生气，他生气了，就会刮很大的风，吹得人到处都是。”
说起这些，裴之远的心情莫名的沉重。
谢钰沉默，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之前你说的那些，秋日的枫叶，冬日的雪，沙漠里都没有过，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还有渐渐消失的绿洲，其实我在想，绿洲消失了，那军营里的那些人，又该怎么活”
不过现在，谢钰知道，要怎么出这个秘境了。
仙路漫漫，所有的人，都只是他的踏脚石。
裴之远固然可怜，可他不过是玲珑局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纵使他是破境的关键，纵使他的遭遇有多么悲惨谢钰想，他都不会手软。
昆吾的剑光璀璨，谢钰的眸子却冷得出奇：“你想看雪吗？”
“嗯，我想看，不过这里没有雪。”
裴之远满不在意道：“其实看不看都没关系，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总是会有很多遗憾吧。”
总不能事事圆满。
云澜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漫天的白雪，以及灵力几乎燃尽的谢钰。
那人的面色苍白，手中的昆吾沾满了细雪，白茫茫的沙地还有半跪在雪中的少年将军。
血迹弥漫，刺目的白和鲜红的雪交织成了一副凄美的景象，耳边似乎响起了‘砰’的碎裂声。
沙子消散，四周一片死寂。
熟悉的景色百岩峰的树木盖住凉亭，斑驳的光影洒下，他才明白，他和谢钰，已经从玲珑局出来了。
谢钰在破境的瞬间便倒在了他的怀里，还不等他动作，昀离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很好。”那人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他怀中的青年，便目光冷冽的道：“把他给我！”
抱着谢钰的手微微的收紧，云澜冷笑道：“给你？谢钰不是你的附属品，你没有资格决定他修什么道！”
玲珑镜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纵使那人下手如此决绝，可云澜却知道，在杀裴之远的时候，谢钰其实动了恻隐之心。
不然也不会有灵力耗尽的局面。
那场雪，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没有见过谢钰为谁耗尽过灵力，筑基期召雪，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他做到了。
他也不清楚谢钰和裴之远约定过什么，但是却莫名的觉得心里堵得慌。
明明他们以前才是最亲密的人，明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若不是昀离，谢钰也不会去修无情道。
昀离笑的古怪。
“他是我的徒弟，也是我亲手带大的人，你觉得我没有资格，那么你就有资格？”
昀离手中的剑，是谢钰的本命灵剑。
白玉清霜的剑光比起沙漠的细雪更加寒凉，几乎要将云澜的心给凝住。
他从没有那么憎恶过一个人。
当年斩龙檐上被他封锁的记忆彻底的撕开，太一剑刺入谢钰身体的声音历历在目，每个夜晚，都是他心魔滋生的开始。
他最亲密的伴侣，死在了他的剑下，而那把本命剑，他再也没有拔出来过。
神魂共鸣的本命剑，被谢钰的师尊轻而易举的拔了出来，那把象征白岩峰标志的昆吾，也在谢钰的手中让他没有办法不相信，这两人是清白的！
云澜目光赤红，提剑而上。
在秘境中不曾释放出来的心魔，在这一刻，彻底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