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和解
蒋愚鲁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观察着杨苗苗脸上变换的颜色。他的左手搭在扶手上，不经意的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轮流敲打着扶手。
杨苗苗怔怔的看着他，半响没有言语，似乎是失了神。
“怎么？还没有想好？”
杨苗苗回过神来，刚刚因为紧张而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了：“蒋总，技能我已经使用完毕了。想必我妈很快就能康复，您可以找人去医院核实我妈的情况了。”
就在刚刚沉默的半刻钟里，她用意识在脑海中打开了系统面板。面板上，第一个技能的方框由灰转红，她用意识点击了一下，并且默念使用对象为她的妈妈姚金凤。看到面板跳出“技能生效”的提示框，她按耐住心中的激动，点击了确认。
面板上第一个技能的方框消失了，在第1000个感恩值的坐标上显示了一个灰色的方框，方框里只有一个问号。这说明第二个技能将在感恩值满1000时解锁，但具体是什么，需要等感恩值到500点后方能知道。
蒋愚鲁有些意外：“你都没有再确认自己的病到底有多重。”
看到他惊愕的表情，杨苗苗莫名心里有些畅快。
她得意的笑了笑：“如果病情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严重，我怎么可能只睡在普通病房里？况且，您每次谈判中，每当您想要用话术诈对方，都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她重复了一遍他刚刚两根手指轮流敲打的动作。
她平日里就像只胆小害羞的小兔子，没想到今天忽然反将了他一军，出人意料，但他也不恼，反而觉得挺有意思。
蒋愚鲁难得的笑出了声，看得杨苗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不得不暗夸一声蒋总的颜值，笑起来让这间简陋的病房都蓬荜生辉了。
他站起身，收了笑容，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心情颇为愉悦：“好了，我先走了。”
也不等杨苗苗反应，他迈着长腿，走出了病房。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杨苗苗心里有些畅然若失。
回想起刚刚的梦境，她想要找一个陪他度过一年四季的人，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蒋愚鲁的笑容。她脸颊一热，心里一惊：自己的脑子是被农药泡了吗？到底在想什么？
一千公里以外的姚金凤此时正在睡梦中。
半睡半醒中，她梦见她的身体变得非常轻盈，像是被云朵托着一样，在空中飘荡。飘啊飘啊，她来到了一片烟波浩渺的水面上，身下的云朵消失了，她像一片羽毛一样缓缓飘落入水，水里暖洋洋的，舒服得连每个毛孔都张开了。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像小虫子一样，慢慢从毛孔里钻了出去。
姚金凤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下床试了一下，居然可以正常走路了，而且没有一丝痛感！
蒋愚鲁走后不久，李楠跟着医生进来了。
李楠看到杨苗苗脸色恢复了红润，松了一口气：“蒋总说你醒过来了，我赶紧让医生来看看。”
杨苗苗一边配合医生检查，一边问：“泼的是农药吗？怎么这么难闻？”现在她的身上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李楠手里麻利的削着苹果，嘴里絮絮叨叨：
“要是农药，你这时候还能在这儿好好的和我说话呢？还好那个女人泼的是一种液体化肥，味道难闻了一点，但及时处理的话，毒性不大。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叫来的救护车都紧着去救县领导，还好蒋总及时赶到了，不然你再多泡一会儿，脱层皮那是少不了的。”
杨苗苗心想，他又救了她一次。如果他也有系统，她一定送他一打感恩值。
她后知后觉，问：“既然没什么毒性，那为什么我会晕过去？”
李楠摊了摊手，说：“我也不知道。按医生的诊断，估计是你身体过度劳累时，忽然受到了刺激导致的。”说白了，大概率是被吓晕的。
杨苗苗刚刚冷却下来的脸又红了起来。还好蒋愚鲁不在，不然又要被嘲笑一番了。
她想起了白天那双悲伤的眼睛：“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李楠叹了口气：“她也挺可怜的，儿子还没有找到，自己又进了派出所。虽然没造成人员伤亡，但场合特殊，影响很不好，至少也是个行政拘留吧。”
杨苗苗沉默。
医生检查之后，宣告杨苗苗可以出院了。
离开江山县前，杨苗苗与李楠商量后，以基金会的名义向李副县长发了一个正式的函件，为那位母亲求情。同时，她本人作为受害人，也给派出所出具了谅解书。本次捐助剩余的物资，都悉数送到了那位母亲家中。
这是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善良的人，最大限度所能做的了。
杨苗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已是第二天傍晚。姚金凤已经出院，在厨房剁肉馅儿、和面，准备包饺子作为晚饭。
虽然江山县还是阴雨连绵，但海城这几日依然天朗气清。夕阳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铺在面板上。姚金凤一手按着擀面杖，一手转着面皮，饺子皮愉快的贴着面板旋转，沐浴在黄色的、柔软的阳光中，像一朵朵盛开的金色花朵。
杨苗苗安安静静的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妈妈略微佝偻的背影，心中安宁幸福。
姚金凤转身看到杨苗苗，吓了一跳：“哎呦，苗苗，你回来也不和妈说一声。出差这么多天肯定累坏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今天妈包的牛肉馅儿饺子绝对好吃。”
像过去的很多年一样，母女两个坐在餐桌前吃着饺子。现包的牛肉大葱饺子皮薄肉鲜，杨苗苗一个接一个，一口气吃了二十个，才停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
姚金凤也停下筷子，将这两天心里酝酿了一番话说了出来：
“苗苗，我昨天已经向昊泽辞职了，之前人家帮了我们不少，这次住院还垫了不少钱，工钱我坚持没要。这回生病，我也看开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拼了命挣点辛苦钱，结果到老一身病痛，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今年五十五岁，你已经长大独立，我已经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使命，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了。我还有些积蓄，原本想着留给你结婚买房的，但妈妈想自私一回，用这些钱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会支持妈妈吗？”
或许是这次生病真的改变了姚金凤的心态。她第一次以商量的口吻、平等的姿态和杨苗苗说话。
以往的杨苗苗是姚金凤手上的一个风筝，姚金凤将线攥的紧紧的，风往哪里吹，姚金凤就指挥杨苗苗往哪里飞。现在，姚金凤看开了，她要放手了。
杨苗苗抱住她，脸紧紧贴着她的颈侧，有些哽咽：“你不仅是我的妈妈，你也是你自己。不用担心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
母女之间一直存在的隔阂消融了。此时此刻，她们是平等的，如朋友一样。这难道也是好人系统的作用吗？杨苗苗不确定。
或许没有好人系统，终有一天，她们母女之间会和解，但她依然感激好人系统，让这一天来得更快，让姚金凤还是身强体健时，有机会去尝试新的生活。
姚金凤风风火火的性子没有改，隔天一早就收拾好东西，坐飞机走了。目的地是她年轻时就向往的大理。
她走向了苍山洱海，给杨苗苗留下几百个冻饺子。
杨苗苗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忽然感觉到了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