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探王妃
从隆恩寺回来，露珠就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扒着她的袖子说：“典膳，你怎么才回来，魏王妃不好了！”
许之兰坐马车头发晕，扶着脑袋，还没坐稳喝口水，歇口气，就听到这样重磅的消息，惊诧地张大眼睛，抓住露珠的肩膀，正色道：“魏王妃怎么不好了？”
露珠环顾四周无人，凑上来贴在许之兰的耳畔道：“魏王妃被野猫吓着，摔倒小产了，魏王殿下发怒，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丫鬟婆子都打了个遍发卖出去。除此之外，程素银也在，她前些日子得了殿下的宠爱，我还以为她不会受罚，结果殿下毫不留情，打了程素银二十个板子，还不准请大夫给她看伤，现在还躺着呢！”
许之兰倒吸口凉气，魏王这又打又卖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对魏王妃有多深情，他们李家真是装模作样的好手。
而且魏王妃被一只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野猫吓到也是怪异，程素银恰巧在场，许之兰不得不怀疑她。魏王对程素银下那么重手，是否是因为知晓内情？
“这事你可得别乱传。”露珠爱凑热闹的性子得改改了，许之兰怕她掺和进去受牵连，连忙叮嘱道。
露珠扁了扁嘴，不甘心道：“现在宫里宫外都在议论，不单单我一人说……”
许之兰拧了拧她的耳朵，“膳房的事都忙完了吗？快去，别淌浑水。今时不同往日，我在殿下身边，时刻受人注意，你的话自然也进入那些人的眼，就等着我们说错话，做错事，拿我们的把柄，若还不谨言慎行，迟早有得受！”
尤其是现在太子还没透露他要娶她做太子妃这个消息，等这个消息一出来，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太子具体要算计谁她不清楚，反正她是首当其冲的，万一真的脱不了身，她也得提前替自己打算好。
露珠闻言恍然大悟，连忙捂嘴，“是，典膳，我晓得了，以后一定不乱说话给典膳惹麻烦，这些话我只悄悄跟典膳说！”
“行了，别贫嘴，快去干活。”许之兰轻敲她的额头。
魏王妃小产，许之兰本来只想送些补品过去，但太子遣邓守恩过来，让她前去魏王府代为探望，东西都准备好了，好几个红木箱子，许之兰随便打开一个箱子看了看，都是药材，抬箱子的内侍都咬紧牙关，看着很是沉重。
许之兰得了命令，带上悯儿跟邓守恩一起去魏王府。
抵达魏王府，出来迎接的是魏王妃身边女使素柳，她得了信许之兰要来，特意守在门口等候。
邓守恩指挥着小内侍们抬箱子，素柳见这么大阵仗吓一跳，许之兰安抚道：“这都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殿下说他身份不便，无法前来，愧疚感伤至极，只能派我过来向王妃致歉，请王妃见谅。”
“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有劳许典膳过来，辛苦了，快进来喝口茶吧，王妃也想见见典膳。”素柳一面道谢，一面让两个丫鬟给邓守恩带路，将这些箱子搬进库房。
许之兰微微颔首，“劳请姐姐帮忙引路。”
“不敢不敢。”得许之兰一声姐姐，素柳惶恐，她也听过太子为她改寝殿名字这种事，难保许之兰日后不会宠冠六宫，这会儿她都是小心陪侍，丝毫不敢看低许之兰。
“王妃没事吧，大夫怎么说，可有心情郁结？”许之兰迈步往里走，问素柳王妃的情况，她听闻女子小产最是虚弱，不由多了几分关切。
提及王妃，素柳绷紧的心松了松，眼光黯然，叹息道：“大夫只说好生调理，日后还有机会，让王妃不要太过伤情，王妃看似与平日无异，可奴婢却觉得王妃对身边事物愈发漠然了，殿下前来探望，也和王妃没说上几句话。”
闻言，许之兰蹙紧眉头。
素柳将许之兰带到魏王妃房前，魏王妃身体乏力，实在起不了身，只好卧在榻上见客，许之兰进来时，魏王妃略为歉意地说：“如此相见实属无奈，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魏王妃脸色苍白，原本黑润如葡萄的眼睛凹陷，这才多久不见就骨瘦如柴，许之兰看了简直心惊。
屋内楹窗紧闭，鹅黄软帘尽数放下，与外隔绝，阳光渗过层层叠叠的帘帐，暖意漏进来亦已寒凉，房间昏暗阴凉，哪里适合养病，许之兰想出声提醒，又怕交浅言深，估量着寻个时机再提。
“王妃说得哪里话，之兰本就是前来探病，哪有让病人劳累的道理？王妃好生将养身子，莫要太过伤心。”许之兰快步上前，在罗汉床边搭绣毯的方凳坐下，柔声安慰。
魏王妃见许之兰一脸紧张，不由失笑，“我并不伤心，肯定是身边的丫头太过担忧，故意把话说重了。”
“王府怎么会突然有野猫冲撞？”魏王妃不欲多提，许之兰也不便继续说下去，便另起话题，半是惊讶，半是疑惑。
按理说，王府里王妃整治有方，仆奴各司其职，若有不明来源的野猫偷跑进来，也会第一时间被处理掉，尤其现在是王妃怀了身子的关键时刻，单凭程素银自己一人应该不会这么顺利。
床榻上，魏王妃半张脸沉在阴影里，眼光微微晃动，她注视着许之兰，良久不语，许之兰以为自己说错话，正要弥补，魏王妃却道：“这是人祸。”
许之兰心突地猛跳一下，右眼皮也跟着跳动起来。
屋内没有安排丫鬟女使侍奉，素柳听到魏王妃的话，知趣地推到房门守着，替她们望风。
魏王妃眼珠子动了动，她强撑着坐起半个身，异常专注地盯着许之兰，声音低平：“你回去让太子殿下好生留意魏王动向，他仗着皇恩纵容手下强占良田，欺辱妇女，更不知感恩私蓄精兵，污栽良臣，结党营私，咳咳……”说得急了，她捏着帕子挡在嘴边咳嗽。
许之兰震惊之余起身拍背，帮魏王妃顺气，这些话她本该阻止魏王妃说出来，她知晓这么多，更难脱身，可魏王妃消瘦如斯，想来得知丈夫暗地里犯此滔天大罪惶惶不可终日，下定决心才到她跟前揭发。
“那，那孩子……”许之兰嘴唇颤抖。
魏王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顺势而为。”
一则，顺程素银引野猫之势；二则，顺魏王自取灭亡之势。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魏王争权夺利的工具，亦不想孩子沦为阶下囚，况且……魏王从未为她的孩儿考虑过，一心都在那个女人身上。
她无法和离，魏王失败，她会受牵连，魏王成功，他会帮那位铺路，无论魏王成不成功，她都没有活路。要想活命，唯有如此！
魏王妃眼角蹦出决然，她侧过身，在床榻内层取出一个小匣子，匣子上了锁，她又从枕下摸了摸，一支素雅的梅花钗子捏在手里，钗首镶着几道参差不一的长条，她将两样东西一齐交给许之兰。
许之兰面色一白，感觉手里的东西有如千斤重。
帮魏王妃，她必然卷入其中，若不帮魏王妃……
许之兰轻吁一口气，将钗子还给她，道：“还请王妃将它保管好，若是魏王发现了也有个保障，能顾忌一二，保全王妃性命。”
“多谢……”魏王妃眼中滑出晶莹的泪水，强撑着要下榻向许之兰一拜，许之兰提前觉知，抱着匣子拦住她。
许之兰肃声道：“出此门后，王妃所说之事，之兰一概不知，万望王妃多加保重。”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才能迎击关键那一刻，魏王妃揭发亲夫，舆论一定不好，适时打击更大，言语是无形之刀，最能杀人，她不想魏王妃的身子因此被拖垮。
魏王妃抓着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点了下头，听出许之兰有明哲保身的意思，她保证道：“今日房内只有许典膳关切之言，再无其他。”
许之兰探望完魏王妃，因她仍旧是东宫女官，魏王妃依礼赏赐，赠了她海外奇珍，从前置办的首饰，因颜色艳了不适合王妃现在身份，所以通通都送给了许之兰，卖个好。许之兰来时几个箱子，走时亦带着几个箱子。
“请留步。”许之兰欠了欠身。
许之兰来过之后，王妃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不似前面那般沉默寡言，素柳心里高兴，感叹许之兰果然非常人，标标准准地回礼，恭敬道：“许典膳慢走。”
许之兰心神不宁，勉力维持微笑，从玉石台阶依次下来，王府里丫鬟两人一组抬着小箱子，放在许之兰的马车上，邓守恩抬手道谢，回到许之兰身边道：“许典膳，可以走了。”
“好。”许之兰看着装车完毕，微微颔首，踩着板凳，邓守恩帮她掀开车帘，许之兰道一声谢，弯身上车。
马车正要启动时，忽听一道冷肃的声音响起：“慢——”
车厢里的许之兰蓦地微睁眼睛，后背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