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谁？
黄昏时分，薄雾渐起，一辆满是污渍的小轿车停在路旁。
这是一片远离市中心喧嚣的别墅小区，住户较少，环境清幽。
陆莞莞环顾小区的景色，雾如同轻纱一样似有似无地笼罩在植被上，斜阳将树木的影子拉得老长，什么东西在人们毫无察觉的阴影中悄然生长。
“啪。”关上车门，陆莞莞看向眼前的黑影，叫道，“黄伯。”
听到陆莞莞的话，影子先是一顿，然后才迟疑开口：“莞莞回来了？”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他似乎生病了，嗓子里卡着浓痰，这令他的吐字不太清晰。
“嗯。”
“回来好啊，回来好啊。”
影子一边说，一边朝陆莞莞走来。雾气涌向两侧，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陆莞莞面前。
男人中等身材，约莫40岁，脸上虽然有岁月侵蚀的痕迹，但好在皮肤很白，将岁月积淀成一份底蕴，加之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更显得儒雅。他的脸上戴着口罩，左手挂着西装外套，右手拿着一个手提包，似乎是正下班回家。
他是黄盛行，他们的邻居，c市知名的律师。
随着黄盛行的靠近，一股甜香气味传开，但隐隐地，陆莞莞嗅到几不可闻的臭味。她眉头微微皱，暗自拉开与眼前人的距离，“离开太久，该回来看看的。”
黄伯听到她的回答，眼眉弯了弯，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那正好，有空去我家坐坐，你李阿姨可一直叨念着你，不过她最近身体似乎有些不太好，也不让医生看，说自己就是医生看什么看，你有空替我看看是什么原因。”
李阿姨是陆莞莞父母的同事，自从父母失踪后，对他们颇为照顾。
陆莞莞不说话，明明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对话，但心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让她难以放下，因此她细细打量起黄盛行。
黄伯精神不太好，虽然是在看着她，但他的眼神里没有多少光泽，眼袋略微发青。就在刚刚，黄伯甚至毫不在意地、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在过去的场合中，这副模样的黄伯是陆莞莞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过去的黄伯总是精力充沛，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成功人士的应该有模样他都有。
当然，这一切可以归结为可能是正处在进化的原因。
可是，太怪异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陆莞莞把手伸向口袋，并向前走了几步，“当然可以。我也十分想念李阿姨做的菜。”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极淡的臭味再次出现。
怎么会这样？
正处于变异的人，只要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们的力量整体表现依旧是干净、平和的，不可能会出现这种腐败的气味。
只有变成失智种，才会有这股臭味。
可黄伯从神态和肢体上看，都不像是一只失智种。
陆莞莞压下心头的疑惑，转而看向将目光落在他的手，他竟然还戴着一副橡胶手套，她再次开口：“黄伯，休息日还要在加班吗？您似乎也感冒了。”
黄盛行的目光看向陆莞莞身后的车子，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小感冒啦。没办法，有一份文件落在律所了，才拿回来。今天突然起雾，周围似乎也不太安全，快点回家收拾收拾，带上小耳朵一起来我家吃饭。”
滴水不漏的回答，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陆莞莞决定先回家看看阿尔，再来探究黄伯的问题。毕竟是他们相熟的人，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许会影响顾思尔的安全。
“我先回家放东西，一会儿再来您家。”
黄伯没有说话，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半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好啊，先回去，先回去。反正我们住得不远。”
说罢，他在陆莞莞的目光下转身，缓缓地进入到雾里，直到他完全消失，陆莞莞才松口气上车。
“怎么，莞莞大佬，那个人有问题？”牧向明问。
“嗯。”陆莞莞沉沉地应了一声。
明明大雾才起，就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人，并且还有一些未知的东西也等着她去探究，这还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末世吗？
“啧。看来是大问题啊。连莞莞大佬都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牧向明笑嘻嘻地开玩笑，企图不让气氛变得泰国沉闷。
“是啊……”陆莞莞看向窗外，这条路旁原本有一个湖泊，黄昏时分夕阳铺撒在上面会十分漂亮，但现在大雾朦胧，什么景致也看不到了。
看来这个末世真的要比她想象地来得更严重，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对于这场末世，她或许需要重新进行一番评估。
“我们绕路走。”
“好嘞。”
很快，他们就到家了。
红砖砌成的矮墙将屋子围了起来，小院子里的三角梅涨势喜人，火红一片，热闹出墙外。
“哇，莞莞大佬的家真漂亮。”牧向明双手抱在头上感叹。
陆莞莞盯着铁栅栏上的门牌，轻轻地呼出一口热气，她竟然又回来了。
陆莞莞推门而入，走在小院子里想着顾思尔的事。
上一世，末日来临后，全球的通讯断掉，每一座城市都变成了一座孤岛，她因为会议去了s市，以至于她和阿尔的联络也就此断掉。
末日五年，她跟着导师的考察队终于返回了c市，多方打听后，却得到了阿尔因为背叛c市基地被杀掉的消息。
这都怪她这些年忽略的顾思尔，才让他们分开，导致他被当作反派被杀掉。
可她想不明白，记忆里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了反派呢？
陆莞莞一边想，一边打开家门。
门开了，夕阳照进屋子，温暖了坐在沙发上的高大身影。
陆莞莞缓缓走上前，记忆里模糊的样貌正随着一步步地靠近被修复。
顾思尔展着双臂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伸直，微微歪着头看向她，他的刘海有些长了，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但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好看到令人惊叹的下颚线，无一不告诉人，顾思尔是个漂亮的孩子。
原来她的阿尔已经长得如此帅气了。
经历了五年的末世跋涉，让她像一个久未归家的疲惫旅人。在见到顾思尔的那一刻，所有的不甘和遗憾都一一得到熨帖。
看到陆莞莞回来，顾思尔坐了起来。
他很高即使坐着也能让人有压迫感，他有些瘦但却十分结实，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浑身充满力量。
“回来了？”顾思尔像是才睡醒，声音有些哑，带着几分倦意。
“嗯。”陆莞莞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是一阵沉默，两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莞莞认真地看向顾思尔。
19岁，青春年少、心思敏感，骤然遇到末世这种极端的突发情况，确实有无法接受现实情况导致性格扭曲的可能性。
所以作为姐姐的她必须得和他好好沟通。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跟他好好沟通？
她一向话很少，加上以前阿尔向来省心，从来不需要她操心，所以他们之间的沟通太少，大部分时间双方都是简单的描述自己的生活近况。这几年来，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停下来好好闲聊过。
现在让她和阿尔好好沟通，这无疑于比做项目申请答辩还要难，而他对她而言，比评委席上的专家还要难搞定。
他是成年人了，得用成年人的方式进行沟通和交流，但考虑到他仍处在一个敏感的年纪，所以也不能太直接。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十分陌生又困难的课题。
该怎么办呢？
正在陆莞莞犹豫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如同尖叫鸡一般的声音。
“啊！——大——佬——怎么会是你！”
陆莞莞寻着声侧头看过去，发现牧向明捧着脸，以一种十分夸张地吃惊表情看向他们这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看的正是坐在沙发上的顾思尔。
顾思尔此时也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他的脸色刷地一下沉下来，然后缓缓站起身，双手交叠在胸口，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牧向明，用一种低沉的、充满不悦的口吻问——
“他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