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珠宝
太子大婚之后的几天里林书翰坐立难安，不为别的，只为牡丹花会临近，那套情侣装会让他成为只花孔雀。现在家里唯一能帮得到他的便是大嫂罗绮。
他来到大哥小院，守院小厮告知他罗绮出门了。林书翰书瘾犯了，但又不想回抱柳堂索性让小厮取了书，就坐在小院水榭里看书等人。
没多时林书翰便见到罗绮背着一大纸盒子从院外走来，他站起身朗声道：“大嫂！”
喊得罗绮一个踉跄差点崴脚饶是这样她的双手也死死护住背上的盒子，一旁小厮想扶她，才碰到她背后盒子就听她说道：“小心点，别碰盒子，盒子里的东西矜贵。”罗绮说道。
小厮称是，抬手让她扶自己。
罗绮拍了拍他的袖口说道：“我还能自己走路，劳驾把缝纫室的门开下，我要做事。”林墨谦以一楼光线不好缝纫伤眼，二楼风大久留伤身为由锁了缝纫室，还不给钥匙。
“可大少爷说过，不让姑娘裁衣。”
罗绮嗔怪：“你知道我这次接的单子有多大吗？我背上背的可是最好的流光云绸，整个东京城除了皇眷而外就只有我背上这一卷而已！赶紧不要耽误我挣钱！”
林书翰从后至前，扯下小厮腰间的钥匙说道：“你这个小厮还敢做大少奶奶的主？”他很是殷勤的给罗绮开道，麻利的打开门，将罗绮迎了进去。说实话，罗绮没怕过谁唯独有些怵林二公子，她总觉林二公子那乌黑澄澈的眼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
她将盒子放在桌上，问道：“你想干什么？”
此时的林书翰不过十六出头的年级，那张脸还带着婴儿肥比起林墨谦来圆润不少。再一笑更是如狼崽子般奶里奶气能掐出水：“大嫂，你要干什么，我来帮你。”他指着墙角的木质衣架说道：“是要组装一个吗？”
罗绮赶紧阻止他道：“别！整个林府你最金贵，你要是在我面前伤到了就是在折煞我。坐到软椅上去，有事说事。”
她把盒子上的丝带解开，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垫了层缂纱的盒子里放着一卷浅水葱色的流光云绸，绸缎面料光滑似水，随着光线明暗折射出如珠玉般的光华。在浅水葱之下便是另一卷更偏明蓝色的水缥色流光云绸。两色绸缎并在一起如雾霭生于沧渊，空灵飘渺。
除了布料还有几个分格分别放着珠玉等配饰和全套缝纫针及丝线。
罗绮见林书翰只坐不语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捡起墙角的木架子，榫卯拼接成了一个高大的衣架。
她取出自己的一卷细棉纱挂在木架上隔了木料架子，才将造价昂贵的流光云绸料子轻轻的放上去。又取出盒子最里层的成衣图鉴打开，放在桌上研究起来。
林书翰安静地看她做事，觉得她认真做事的样子真的有股特别的魅力。没两刻钟的工夫，罗绮看着宣传用的图鉴资料，将两套衣裳的板式按照恋霓裳老板娘给的身量尺寸，一比一的把衣裳按部分解出来，画在硬板纸上。再逐一核对，确保无误。
林书翰看完，轻笑了声说道：“大嫂。”
“嗯。”
“恋霓裳没有大师傅了吗？为什么要把这两套衣服交给你缝制？”
罗绮放下手中的式样，惊诧地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恋霓裳转给我的？”
林书翰笑了笑：“这两匹流光绸东京城仅恋霓裳在民销，只够做男女春衫套装。而且，你手上的衣量尺寸是我和三妹妹的。”
“什么？”罗绮再次看了眼给她的身量数据，摇头道：“三妹妹的尺寸是对的，可你的有问题，肩宽长度明显短了半寸，身高少了两寸。恋霓裳的小妹不专业啊，怎么没给你量准确？”
“是吗？”林书翰站起身活动了下上肢，“这个身量尺寸是我报给她的，估计过了个冬天我长高了些。”
罗绮闻言更觉奇怪：“什么叫你报给她的？她没给你量身？”
林书翰点点头：“我不喜欢别人近前碰我，我的衣服都是报尺寸给林氏成衣馆，直接让师傅做的。”
罗绮了然：“你毛病真怪，我也差不多。我做衣服也不喜欢拿着尺子给人量。我一般靠目测，这是我刚开始从业养成的习惯。”
林书翰笑问：“怎么就养成这种习惯的？”
罗绮毫不避讳：“因为我十一岁出师太小了，没人找我做衣裳。我只能靠街道司介绍些鳏寡独居的老人，给他们做寿衣。有些时候，遇上病重或突然作古的老人我还真不方便碰他们的身体。”
林书翰闻言脸尬笑了下，越发不想要这套情侣装了。
“大嫂，能跟你商量个事吗？”林二公子求人的时候就是只可爱的小绵羊。
罗绮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你能把这两卷布都做成女装吗？”
“怎么可能，你知道这两卷流光绸要卖多少钱吗？”罗绮抬手用手背轻抚了下挂在架子上的衣料，“比少女肌肤还细滑的手感，轻薄如烟的重量，赛过珠宝的哑光质感。我们业内管它叫一刀金，一剪刀一锭金。”
“我赔给你！”
罗绮拿着图鉴说道：“那也不行，我要是没按图鉴版型做的话就是自毁口碑，知道吗？你既然不喜欢这套衣服，干嘛要买呢？多贵啊，给的配饰都是正经的天竺、波斯宝石，不是西泰玻璃。估计怎么也得小千两银子吧。”
林书翰脸垮了下来：“一千二百两，大嫂，这肉割得我好痛。”
罗绮啧啧两声说道：“看不出你对三妹妹挺舍得的。真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桑人。你知道我接这单能拿多少工钱吗”
林书翰看她刚才拆解部件的娴熟手法，便知她真的是纫界高手：“至少五百两银子！”
罗绮扑哧地笑出了声：“承蒙看得起，我告诉你，也就是这布料金贵才找的我。我的报酬仅五十两而已。”
“什么？光这两条腰带就得镶不少宝石，一定很费工夫。手艺最是无价，才给你五十两？！恋霓裳怎么这么坑？”林书翰叫嚷道。
“手艺无价也廉价，火老板养着京城最大的女装馆，开销大嘛。我给寻常人家做衣裳，一套也不过十五吊钱，还是包布料的价。”罗绮开始清点配饰和针线。
“玉无良工雕琢与瓦砾无别。大嫂，你太亏了！”林书翰再次感叹，“鼎汇丰的老板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嗯哼！”林墨谦站在缝纫室外，看着弟弟和罗绮说道：“鼎汇丰的老板怎么就不吐骨头了？”
林书翰回头谄媚一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心痛大嫂，帮人代做锦衣又不能打出自己的招牌。一千两百两的衣服，她才只能得五十两的缝纫费。”
林墨谦闻言盯着挂着的衣料，微愠说道：“你怎么又在接活？不是才给许大娘做了套春装吗？”
罗绮笑道：“我今天去恋霓裳找火老板聊天，她硬塞给我的。闲着也是闲着，你知道这两套天价锦衣是谁定的吗？”
“谁定的，真够骚包的！”林墨谦看了眼图鉴，被上面密密实实的珠宝坠饰炫晕了眼，“这是行走的星群吗？”
“宋珍珍选的！她说要闪瞎洛水畔的所有贵女！”林书翰欲哭无泪，他看向罗绮说道：“大嫂，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去劝劝珍珍让她放弃穿这套衣服的打算。”
而林墨谦那张脸已经算是有点臭了：“是我给你的花红太多了些吧，你怎能让珍珍如此奢靡？你是不是在书楼里呆久了，不知物价几何？”
鼎汇丰是用来赚钱搞事业的，可不能赚林家的钱。
“我知道一千二百两可以买幼马一匹，作战驹训练。可以买粗棉布万匹作冬用战衣。可架不住三妹妹拉拽哀求。大庭广众之下，我受不了她的拉扯。”林书翰拿过图鉴说道：“大哥你让恋霓裳撤了这单买卖吧，真的太骚包。”
林二公子历劫之前也不是没穿过骚包衣服，只是没遇上谄媚对象而已。
“火老板能听你的话？”罗绮冷不丁地问道。
林墨谦睨了林书翰一眼：“瞎说什么？你除了殿试少在其他方面花心思！”
被大哥训了声的林书翰只得闭嘴，半晌才讪讪地道：“要我穿这身去洛水畔，我不如在家看书。”
林墨谦盯着图鉴，思忖片刻说道：“既然已经付款那么就只能接单。”他忽而笑了笑，“我找个冤种来接手，把这两套衣服处理了。”
“真的，那太好了。大哥，大嫂，那我走了。”林书翰解脱了也不再多呆，拿上书走了。
罗绮取出工具包里的剪刀，准备裁剪衣料：“你找谁来接手？”
林墨谦有些神秘地道：“秘密，等到牡丹阁开园日你就知道了。反正，这股奢靡的风气不能带进林家。”
罗绮笑了笑道：“那行，你出去吧，我要开始干活了，你在这儿我会分心的。”
林墨谦点点头边退边道：“辛苦娘子了，等晚上我给你按摩。”
“走开！”罗绮嗔骂。
“对了，抽空让宋珍珍陪你逛逛街，帮她选套合适的衣服。”
“好。”罗绮抽出卷尺开始给流云绸做记号。
罗绮三天两夜没有出缝纫室，精力全耗在两套衣服上。终于，璀璨生辉的锦衣华服呈现在林墨谦面前，林墨谦看罢啧啧称赞。“你有这个手艺怎么不独立成馆？你可以在闹市开女装馆的。”
罗绮揶揄他道：“开了又如何，再被鼎汇丰收归旗下替大老板赚钱？！”
林墨谦讪笑，觉得在弟弟和妻子面前，那身马甲快穿不住了，他道：“把衣服装送好回练霓裳吧。”
“好。”罗绮也没打算让火老板知道自己住在林府。她取过细棉纱小心翼翼地将两套衣服包好，仔细折叠放进纸盒中又用丝带绑好。
“你准备用什么借口让珍珍放弃这两套衣服？”她问。
林墨谦笑道：“用个更能吸引她的东西，荣誉。我陪你去送衣，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罗绮听罢不再多问，带上盒子与林墨谦一起走出小院。
送了衣服，罗绮和林墨谦又逛了会东京城才回到小院时刚好到晚饭时间，两人去往夕晖阁吃晚饭。
林书翰和宋珍珍也在，宋珍珍已经将两套新衣摆在餐厅给林母看。
林母也有些嫌弃太过花俏奢华：“我们华夏自古以含蓄、内敛为美。璞玉温润亦不张扬。”
“姑母，您不知道，如今东京城皆好胡风。首饰多以繁复、多色、璀璨为佳，尤其是越稀有，越昂贵的…”宋珍珍有些卡壳，她望向林书翰问道：“二哥哥，你说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就是西域以西的什么高地？”
“西帕高地！攸克辛海沿岸诸国的必争战略地，也是小亚细亚半岛的主要产粮区。”林书翰冷声道。
“对，从西帕而来的宝石尤为抢手！”宋珍珍说道。
林墨谦和罗绮对视一眼，他们下午才逛了会胡商云集的阙乐大街，的确如她所说来自西帕高地的珠宝首饰是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