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道路阻且长，任重而道远
次日下午，张家的儿子张学文回来了。
张学文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身高目测有一米七八左右，样貌普通，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润的气质，给他增色不少。
也许是由于常年在外读书，张学文的肤色相对张家人来说偏白些。
见到家中有客人在，他也是彬彬有礼地跟顾云澜跟燕时璟打了个招呼，便去帮张小巧跟张老头两口子打下手了。
看起来平日里也没少帮忙做事，比那些借读书之名装清高的那些人强多了，是个实在的。
而且，才十八九岁就已经考中秀才，想来学识也是不差的，而且顾云澜看他看向张小巧的眼里，也满是情意，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出人头地了而嫌弃糟糠之妹。
当然，也可能是还没成婚，日子不久。
还见不了人心。
两个人情意绵绵的，顾云澜觉得虽然她不是单身狗也被喂得有点饱了。
昨晚胡思乱想了很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连燕时璟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
早上他一大早又出去了，要不是旁边他的被子有睡过的痕迹，顾云澜估计都以为他夜不归宿了。
罢了，她也不去想以后那么久远而复杂的问题。
活在当下就好。
反正以后也会烦的问题，为什么现在就要烦起呢？
顺其自然吧！
这些天陆陆续续地，村子里三三两两地有人上门添妆，有的送几尺布，有的送木簪子，小吊坠，耳坠等等。
村里的人都不是很富裕，送的东西也并不精贵。
倒是顾云澜注意到一个四五十岁，身穿灰色粗布衫，身形清瘦的妇人悄摸摸地选在人少的时候，摸进了张家，见了张小巧，给她塞了一个用布块包裹的东西。
而张小巧看那妇人的眼神也很耐人寻味。
似乎有些抗拒，并不想收她的添妆礼。
最后，还是在张学文的劝慰下，张小巧才不情不愿地收下了她的添妆礼。
见张小巧收下，那清瘦的妇人一脸欣慰地看着张小巧跟张学文二人，微笑着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溢出的泪花，念叨着“好好好，两个都是好孩子，你们以后，要好好的，啊，都要好好的！”
在她抬手的时候，顾云澜看到妇人的露出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十多公分长的陈年刀疤，按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深可见骨了，才能留下这么深的疤吧。
顾云澜看着那妇人走出张家不远，就碰上了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那汉子见到妇人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而后骂骂咧咧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要朝张家的方向走来，却被那妇人紧紧拉住，不知道妇人说了什么，那汉子才停下脚步，带着妇人往村子的另一边走了。
顾云澜对那妇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哎，方娘也是个命苦的！”不知何时，张婆子站在了顾云澜的身边，同样看着那妇人和汉子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那方娘，是小巧姑娘的亲娘吧？”顾云澜道。
张婆子点了点头，才讲起了张小巧的身世。
方娘的男人姓潘，叫潘传代，家里是三脉单传，到了他这一代，娶了方娘后，一连生了四个女孩。
偏生潘传代家里又穷，为了腾出口粮继续要男孩，潘家就把方娘生的四个女孩都送养了。
到怀第五胎的时候，方娘肚子尖尖的，村里老人都说着一胎方娘准能生个男孩，潘家人都很期待，结果一朝分娩，方娘生下来，又是个女娃。
潘家人失望之极，潘传代知道后当即气急，拿起柴刀就要砍死女娃，被刚刚生了娃的方娘拼死拼活用手挡了一下，那女娃这才没有被砍死。
方娘手上那处刀疤，就是当年留下的伤。
但是，潘家全家都还是不愿意养那女娃，于是趁方娘睡着的时候，潘传代偷偷地把女娃抱出来，就要把女娃扔海里给溺死。
幸好，被张老头给救了。
那潘传代见张老头执意要救女娃，非要张老头出钱买下，张老头心中无奈，又于心不忍，最终花了一两银子，从那男人手下买下了女娃。
见女娃小巧可爱，便给她取名叫小巧。
一年后，方娘又怀了一胎，终于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育了。
潘家人心有不满，但家里穷得叮当响，儿子又好吃懒做，再也没有余钱娶一房媳妇了，便只能作罢。
听了张小巧的身世，顾云澜心下一片凄然。
世人愚昧，重男轻女，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孩因为性别，甫一出生就被至亲亲手送走，甚至失去生命。
又有多少女孩，因为性别，成为家中兄弟的踏脚石。
前世的顾云澜是重男轻女下的受害者，今生的顾云澜亦是。
还有千千万万个无辜的女孩，好不容易排队等到可以投个胎，连名字都还没有，连睁眼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也都没有，又被送去见上帝。
想到后世，因为重男轻女，导致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有些地区甚至出现了一家女，百家求的现象，导致了天价彩礼的出现。
而此时，多少娶不到媳妇的男人又站出来大肆抨击女人物质，爱慕虚荣，搞得男女关系紧张不已。
这归根结底，又是谁的错呢？
顾云澜的心情，莫名变得沉重。
就在顾云澜发呆之际，燕时璟回来了。
“澜儿，怎么了？在想什么？”燕时璟关切地问道。
“你说，什么时候，人们才不会重男轻女呢？”
闻言，燕时璟以为顾云澜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世道如此，女子地位普遍低下，何时男女地位平等了，才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吧，只是，这并不太可能。”
是了，对于这些古人来说，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即使是现代，随着时代的发展，女子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女孩们也开始能顶半边天，变得经济独立，不再需要依附男人而存在，虽说人人都说那已经是男女平等的时代，但现实中仍旧有种种不平等的现象。
更何况是在这几千年前的封建社会呢？想要男女平等，道路阻且长，任重而道远。
但是，难道因为任重道远，就什么都不做吗？
“澜儿，你是不是想起以前了？”看顾云澜目带忧愁，面色沉重，燕时璟心里又开始给王氏记下一笔，等回去一定要再给她好看！
“不是，我没事，你忙完了吗？”看着燕时璟关切的目光，顾云澜回过神来。
“嗯，事情都交代下去了，我会派人来这边试着开展盐田的计划。”
顾云澜点点头，“好，你有数就好！对了，明天是张家公子跟张小巧成婚的日子，我去给张小巧添点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