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灯会
转眼便到了中秋这日。
午膳过后，顾云澜就和白果，林嬷嬷三人分工合作，将剩余的螃蟹处理了，又把配菜准备好，之前做肉蟹煲是一时兴起，太过匆忙，准备的不够充分，但仍旧得到了白果，林嬷嬷以及王铁柱一家的一致好评，尤其是王小虎和王小乐俩兄妹。
因此，顾云澜跟白果几人商议过后，决定趁着中秋节花灯会去夜市上试试看能不能卖蟹煲，赚点外快，毕竟她们很快就要囊中羞涩了。
王铁柱一家非常支持。
今日一大早，顾云澜特意叫王铁柱的媳妇刘婆子跟他的妹妹王婆子一起去附近村子了收购一些鸡爪,莲藕等。至于主料螃蟹跟河虾，顾云澜那天就已经跟王小虎约定好，中秋节前一日还请他跟他的小伙伴们帮忙抓，而她负责收购。
村里的孩子们无事时偶尔也会下河捞鱼摸虾，改善下伙食，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不太会处理这些生鲜货，再加上烹饪的手段有限，做出来总会带些土腥味，因此喜欢吃的人也不多。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鱼虾再腥也是荤，也是有人吃的。那天顾云澜收购了几个小孩子的河虾跟螃蟹，小孩子们很高兴，觉得自己也能给家里赚钱了，因此，王小虎找他们一说，几个小伙伴们就开心地背上篓子去河边抓螃蟹了。
至于鸡爪，一个村子里这么多户人，总有人杀鸡的。
顾云澜一直认为软糯的鸡爪也是肉蟹煲的灵魂之一。
忙活了大半个下午，配菜跟主料都已经加工过一次，只不过留了些火候，就如现代店里一般，先处理烧好分开装好备用，待客人上门再放一起重新烧一会儿，就能吃了。要是每个客人来都得现做，估计客人都得等跑了。
此外，顾云澜还把厨房的那口大锅也带去，跟刘婆子借了简易的灶台，备了些碳。王铁柱的大儿子王全夫妇俩之前在县城摆摊卖过吃食，设备还是比较齐全的。
待准备完毕，一行人就趁早出发了。
除了顾云澜，白果，林嬷嬷三人，还有王全一家四口，跟王福也一起跟着去。
顾云澜和白果，林嬷嬷带着王小虎和王小乐在前头坐着马车，王铁柱的小儿子王福赶着马车，对了，马车还是梁嬷嬷当时“护送”顾云澜来庄子里修养时留这的。王全，和他的媳妇架着牛车带着东西在后面跟着。
这兄弟俩相貌平平，长的都挺魁梧，，不过王全看着老实沉稳，而王福看着就比较机灵。一路上王福都在跟林嬷嬷，白果聊天，介绍庄子里，跟榆阳县城里的一些情况。
榆阳县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靠近都城，且榆阳县辖下的村落里多是土壤肥沃的良田，大部分属于官田，另外很多达官贵人都在这里置办了田产，顾云澜的老爹武陵侯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因此，这边的道路多数修了官道，出行还是比较方便的。
傍晚时分，一行人赶到了榆阳县城。
为什么是来县城不去都城？
一来县城也有灯会，只不过不比都城热闹繁华。
二来都城远，县城半个时辰就到了，都城离榆阳县城百多里，乘坐马车最少要六七个时辰才能到。
所以当初顾云澜刚刚受了家法，还被顾夫人打发到百里远的顾家庄，一路上颠簸六七个时辰，顾夫人是真的没想让顾云澜活的。
三来，中秋佳节，都城赏灯游玩的小姐公子众多，按原主的印象，这具身体的双生姐姐顾云芙定是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顾云澜暂时不想接触顾家的任何人，躲都还来不及呢。
到了榆阳县，城里的主街上已经挂满了喜庆的红色灯笼，各式各样的摊贩们也陆陆续续到来，在准备自己的摊子。
幸而带了王全两兄弟来，只见王福熟门熟路的找到管理摊位的衙役，交了二十文摊位费，王全则把牛车架到自己的摊位前，卸下了东西，白果，林嬷嬷做准备工作。王全的媳妇方氏负责带小孩。而后兄弟俩又分别把牛车和马车架到其他地方寄放。
顾云澜也不着急现在就把锅烧热起来，既然是花灯会，人们多数都用过晚膳才会出来赏花灯。待晚一些人多起来时，再弄不迟。
渐渐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街市两旁的灯笼早已被点亮，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三五成群，侃侃而谈的莘莘学子；有相约赏灯的闺中密友；有趁此机会出来增进感情的小情侣，小夫妻；还有从爷到孙全家出动的一家多口。好不热闹。
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或成双成对，或与挚友相谈甚欢，或与家人软语撒娇，明明是一派温馨和谐的景象，顾云澜却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顷刻间，仿佛与整个世界脱离，茫然无措地看着洋溢在人们脸上的笑脸，他们的幸福快乐那么明显。
顾云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什么，却又颓然地放下。
斜对面茶楼的厢房里，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站在窗口望着楼下热闹的人群，他的身体一半置于灯光中，一半藏于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底下万般景象，他的目光却不知怎么的被斜对面那个小女孩吸引住了。
小女孩只简简单单梳了个双平髻，髻上系着嫩粉色的丝带，身上是同样粉色的对襟齐腰半臂襦裙。完美的五官，因着年纪小还未完全长开，但也已隐约可以预见以后会是个绝美的人儿。
明明只是个十一二岁的稚童，青涩稚嫩的脸庞却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大而明媚的桃花眼透出一种淡淡的孤寂与悲伤。
这种感觉让他似曾相识，后来他才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此刻的女孩，多么像年幼时的自己。
“在看什么呢？”
男子身后走近一个风度翩翩的绝佳俏公子，公子约十八九岁，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俊美突出的五官，完美的脸型，帅气中带着一丝不羁。一身绯色锦袍更给他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妖艳。只见他手持一把玉骨桃花扇，怡然自得地走到男子身边抬眼下望，只见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无甚特别，看不出男子看的是哪一处。
“你怎么来了？”
被绯衣男子一打岔，窗边男子抬眼再望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不在对面了。
淡淡收回目光，窗边的男子从光影中走出，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只见他约二十岁左右，一身墨色长袍，白皙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斜飞的英挺剑眉，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高大修长却不显粗犷的完美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孤傲清冷，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黑衣男子转身走向包厢里的桌子，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细品着。
绯衣男子也走了过来，自顾自坐下，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头，有些嫌弃地放下了杯子。
“这都城外的茶水就是难以入口，还是天香楼的茶水好。”
“那你该回都城去喝。”
聂鸿羽打开玉骨桃花扇，轻摇着。
“啧，这不是中秋佳节，想着来跟兄弟你团聚团聚么！”
燕时璟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为了躲避家里逼婚，才拿我当挡箭牌么？”
聂鸿羽表情一僵，顿觉无趣。明明自己才十九岁，正值花样年华，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能早早被婚姻绑住呢？
偏偏家里老祖宗跟娘亲急的不行，三天两头拿都城贵女图给自己选，隔三差五要拉自己去参加宴会，今天赏梅宴，后天赏菊宴，大后天牡丹宴，自己不去，就派人满世界抓他，哎，宝宝太难了。
燕时璟轻笑：“你家老祖宗跟你娘也是为你好，早日定亲，早日安心，她们想抱孙子了。”
聂鸿羽翻了个白眼：“哼，你比我还大，你都还没成亲，我急什么！况且，别以为我不知道，满都城的女子最想嫁的人是你！再说了，小爷我还没逍遥够呢。”
“唉，今日中秋节，宫里举办了团圆宴，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不怕圣上皇后他们找你么？再说了，满都城的贵女们怕都是等着花灯会能跟燕小侯爷来个美丽的邂逅，可惜哟，注定是要芳心碎了一都城咯~”
燕时璟不搭理他。
林嬷嬷和白果已经忙开了，顾云澜定好了价位，分大份和小份。
小份五十文，大份一百文。
微微一加热，诱人的香气顿时飘散开来。
原本注意力停留在别处的路人们纷纷驻足寻找香气来源，渐渐地有人上前询问。
一听大份一百文，小份五十文。有些人觉得不过一份吃食，这价格也太贵了，要知道现在普通汉子一天做工的工期也不过十几二十文而已，因此有一部分人放弃了一尝新鲜美食的机会。但这花灯会出来游玩的更多的是不差钱的主，跟钱比起来，能够吃到新鲜的吃食一饱口福更重要，因此爽快买了大份的。更有甚者，买了好几份，要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鲜。
一时间，摊位前围满了人。
茶楼上的燕时璟和聂鸿羽自然也闻到了这香味。
“好香哦，这是什么好吃的，这么多人围在那儿，不知道味道如何，阿飞，去给本公子买一份来尝尝！”
“是，公子！”门外有人应声道。
“不用啦不用啦，买来啦买来啦！”一个欢快的声音从外传来，而后一个十八九岁侍卫打扮的黑衣男子提着两个油纸包跑了进来。
“主公，聂公子，我已经买了！买了两个大份呢！”说着把其中一个油纸包摆在了桌面上。
打开油纸包，一阵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聂飞已经机灵跟小二拿了个海碗，把东西装到海碗里。然后黑衣男子就抱着自己手上另一个油纸包出去了。
聂鸿羽看见里面竟然是一些螃蟹，河虾跟鸡爪还有一些白菜跟藕片的大杂烩，面上的表情有点不可描述，这么香的东西，就是这一锅大杂烩？闻起来倒是挺香，不知味道如何。看着这烹饪方式，倒是新奇。
“阿飞，叫小二拿两副餐具来。”
“是，公子！”聂飞应声而去。
然而，燕时璟这斯是个不讲吃德的，餐具还没上来，他已经拿起筷子开吃了。
“诶诶诶，你这人咋这样，一言不发就开吃，吃螃蟹有你这么吃的么，这也太粗鲁了吧吧好吧，你人美任性，嗯，你随意，你随意”
待聂飞把餐具拿上来时，桌上的蟹煲已经被燕时璟吃了七八成，聂鸿羽也已经等不及也开吃了，边吃还边念叨着“不错，竟然还加了辣子，这味道绝嗯，这鸡爪软糯，入口即化这虾也绝了，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额怎么没了？！阿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才尝了几口！！！”
燕时璟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自顾自品茶。
聂鸿羽郁闷了。
“阿飞，再去给小爷买一份来！”
“是，公子！”
过了一会儿，聂飞回来了。
“禀告公子，小摊上的已经卖完收摊了！”
聂鸿羽：“！！！”
“邢波呢，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刚刚买了两份！”
门口探进一个脑袋，邢波用手背抹了下嘴巴，准备毁尸灭迹。
奈何吃的满嘴都是油，反而欲盖弥彰。
“聂爷，另一份，属下们已经吃完了。”门外几个侍卫相互对视一眼，也用手背抹去嘴角痕迹。
！！！
“阿飞，给小爷去问问，这秘方卖不卖。”
“是，公子！”聂飞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聂飞又回来了。
“禀告公子，那小摊老板说这是她们家小姐的独家秘方，不卖。”
“哦？她们家小姐的独家秘方？有意思！去打听打听，爷要知道是谁家小姐！我就不信了，小爷我买不到秘方！”聂鸿羽把玩着玉骨扇，若有所思，而后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满足了口腹之欲，就改开始谈正事了。
眼看着燕时璟一脸淡定，聂鸿羽忍不住问：“你说，他们晚上真的会行动吗？”
燕时璟沉默半响，抬头看了眼外面，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道：
“等着即可。”
王全王福俩兄弟原本都要帮忙照看摊位，不过顾云澜拒绝了，这么大好的时节，这么美丽的灯会，特别王全还带着媳妇跟儿女，顾云澜直接打发他带着妻儿去逛灯会了。
至于王福，顾云澜没有跟他客气。
顾云澜每人给了他们一百文，作为今日帮忙的报酬。两兄弟推辞了一下，看顾云澜坚持，也就收下了。
顾云澜也不心疼，有付出才有回报，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更何况，从这几日的事情来看，这王家人也是值得的。
最最重要的是，这些银子原本也就不是她的，嘻嘻，本着雁过拔毛的原则，顾云澜带着白果道梁嬷嬷住的屋子里把她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对付恶人，就不能跟他们讲原则讲道德。不过，看不出来这梁婆子还挺富有，顾云澜跟白果一共从她屋子里搜出来一百一十五两三百一十六文钱，比顾云澜，白果，梁嬷嬷三人加起来身上的银钱都还多，随身携带的都有这么多，那她家里不知道还有多少钱。
其实顾云澜冤枉梁嬷嬷了，她只是王氏院中的一个二等婆子，之前也并不受主子器重，这次也是刚刚跟顾夫人身边的秦嬷嬷搭上关系，调到了王氏院中，不到两个月就接了这活。秦嬷嬷给了她五十两，还说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本以为是个美差事，还准备好好表现，没想到第一次给夫人办差就办砸了，还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和全部家当。至于其他的银钱都是梁婆子这些年攒的，她有习惯随身揣着私房钱，觉得放哪里都不安心。所以，这次真的是便宜顾云澜了。
顾云澜原本也要给林嬷嬷跟白果她们帮忙，想着等忙完在一起去逛，却被林嬷嬷和白果齐齐赶走，美其名曰：人已经够多的了，别添乱！快去逛灯会！
顾云澜无奈，正好她也没有见识过着古代的灯会是怎么样的。
沿着主街慢慢逛过去，两边的摊主都在极力叫卖，努力向过往行人推销着自己的产品，有卖糖葫芦的，有在吹糖人的，有捏面人的，有卖小饰品的，不远处还有在表演杂技的，当然，最多最多的还是叫卖灯笼的，各式各样的灯笼映得街市亮如白昼，灯会热闹非凡。
顾云澜一个一个摊位逛过去，她给林嬷嬷和白果分别买了一只簪子，一对小耳坠，又买了三根糖葫芦，还给三人一人捏了一个面人。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钱，用起来就是爽。
又跑到表演杂耍的地方看了下古代杂耍是怎么样的，原本以为会是耍猴，顶碗之类的，结果却是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顾云澜顿感无趣。
胸口碎大石这种杂技，就是在一卧躺的人胸口上，放一大石，另一人则拿大锤把大石敲碎。
其原理在于，所用石头的质量很大，所以其惯性也很大，因此，锤子很快的砸下去，由于惯性，石块的加速度很小，从而对人不会产生巨大的压力。物理公式:f=ma，当力一定，质量越大产生的加速度越小，从而使人不受伤害。
但是，这现场的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个原理，因此看见石头被砸碎，下面的人却完好无损，觉得非常惊奇。
另一个人拿起托盘走到围观的人群中一个个讨要赏钱，有人看完热闹不想给赏钱的转身就走，也有痛快地给了赏钱，走到顾云澜面前的时候，顾云澜也意思意思给了一文钱。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喝彩声，顾云澜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好奇宝宝顾云澜愉快地凑了过去。
原来，这里是一个摊主办的猜灯谜活动，只要交十文钱就能参与猜灯谜，猜的最多的人可以获得摊位上花灯魁首-价值一百两的玉兔琉璃宫灯。
大多数百姓们都在观望，此时，读书人们却蠢蠢欲试，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主场，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况且好些人都是带着女伴们一起出来的，就算在女伴面前撑面子，也得参加。况且那玉兔琉璃宫灯确实精美。虽然现在的琉璃工艺跟后世没法比，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极稀罕的了。只见那玉兔琉璃宫灯有六面，每一面晶莹剔透的琉璃上，都绘着一直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小巧可爱的小兔子，顾云澜看了都有些心动。
顾云澜凑上前看了看灯笼上的灯谜。
第一个，高台对映月分明-打一字 ，额好像不会。
再看第二个，南望孤星眉月升-打一字 ，额好像也不会。
第三个，潭水流，日西坠，
孤雁徘徊欲低飞；
再聚首，君未归，
堂前空自回，
心中唯盼两依偎。打一字，这个，更难
一连看了五六个，一个会的都没有。
顾云澜囧，想自己堂堂一个某大毕业的高材生，竟然一个灯谜都猜不出来。
算了，算了，顾云澜安慰自己，自己本身不是这块料，谁叫自己是个理科生呢？
至于原主，本身就是旁听生，还是时上时不上的那种，能做个半文盲已经不错了。
算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买盏花灯吧。
花十文钱买了个可爱的小兔子花灯，又看了会热闹，顾云澜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