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硕鼠硕鼠
张珠珠送小孩们出王府。
戴老头道：“武王府都舍不得这顿饭？”
张珠珠：“中午吃杂粮饭，孩子们哪里咽得下去。”
戴老头有点不相信，张珠珠说道：“这是武王殿下的吩咐。”
戴老头想着武王也是打过仗的，估计这又跟上回城门杀人似的，是个新的下马威，于是带着小孩走了。
她回去的时候，河阳郡主跟一个妇人起了争执。
“你还去大相国寺捐钱捐物呢，怎么不见你让菩萨从莲座上下来，亲自哄你高兴。”河阳郡主毫不留情地呵斥对方。
妇人闻言也不服：“郡主慎言，菩萨何等高贵，岂是凡人能议论的。”
“菩萨高贵，你拜了菩萨，怎么不见你长进，”河阳郡主扭头对自己的侍女说道，“去拿五百两来，还给孟夫人，本是行善积德的事情，孟夫人却将慈幼局的孩童当做拿钱买卖的玩物，恐怕这些孩子受不起你的好意，孟夫人拿回了五百两，也不必耿耿于怀！”
那些孩子演完，也没有像有些人想的那样，会跪拜或者说些感激的话，直接就离开了。
孟夫人心里不高兴，觉得自己拿了钱，那些小孩应该朝自己感恩戴德的。
她可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媳妇，孟家今日过来，已经给足了武王府体面了。
她不高兴，就说她的钱能买来多少小孩子，又说慈幼局办事不力，那些小孩应该跪拜了才能离开。
河阳郡主听见这话，上去跟孟夫人吵了起来。
孟夫人眼看自己落了下风，说道：“你这样的女子，我们孟家当真是容不下的！”
景王妃忙上前将自己的女儿挡在身后，说道：“孟夫人，我的女儿，也不需要你们孟家容得下！”
之前太皇太后逼得紧了，景王妃也考虑过孟家。
可孟家实在欺人太甚，对河阳郡主百般挑剔，还舍不得挑一个有本事的娶河阳郡主。
景王夫妇实在受不了，找借口推脱了这婚事，也彻底得罪了太皇太后，导致河阳郡主拖了几年都没人敢娶。
孟夫人冷笑：“是啊，如今你们自以为攀上了高枝，想必是很得意的。”
河阳郡主算什么东西，他们孟家是太皇太后的母族，小皇帝的皇后，会从孟家挑选。
至于武王？
一个作乱的逆臣罢了，迟早要伏诛！
孟夫人冷笑一声：“王妃，京城的待客之道，你还需要认真学学，我今日就不久留了。”
说罢，她直接离开。
小潘氏朝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武王妃倒是面不改色，道：“孟夫人留步。”
孟夫人闻言，心中得意。
武王妃接着说：“王府的午饭，值得一试，孟夫人带一份回去吧。”
孟夫人以为武王妃要留她，结果只听到这话，但她依然认为这是武王妃在认输。
于是她停下脚步。
“王妃的饭食若是不符合京城的规制，那我正好可以给你指点一二。”孟夫人说道。
武王妃不语，很快就有人拿着一只白瓷碗过来了。
里面是一碗全部都是杂粮的饭，吃惯了细粮的人，会难以下咽，甚至觉得嗓子不舒服。
场面一阵沉默，众人以为这是武王妃要羞辱孟夫人。
孟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面色非常难看。
“你，你……太皇太后若知道你们如此羞辱孟家……”
武王妃让侍女把碗端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看上去就很难吃的杂粮饭。
“这就是今天中午，武王府的宴席，”武王妃说道，“孟夫人想要珍馐美食，武王府没有，这碗被孟夫人视作羞辱的饭，是西北军救命的粮食，也是那些孩子们的。”
天下贫苦之人何其多也，这样的饭对很多人来说都足以果腹了。
孟夫人倒也不傻，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会造成的后果。
那就是孟家骄奢淫逸，武王府心系天下。
可孟夫人一时之间想不到挽救的办法，她需要立刻回去，跟家里人商议，不能让武王府将孟家当做踏板。
孟夫人语气和缓下来，说道：“我并非此意，王妃不要误会。”
说罢，她没有久留。
本来是想借着今天的事情，证明武王府粗鄙不堪，不如太皇太后和幼帝。
结果她孟家反倒有可能惹上不好的名声。
武王妃看她离开，对众人说道：“今日餐食简陋，诸位见谅。”
这何止是简陋啊，他们这些人家里，喂狗都不会这样。
他们吃的素斋就更不用说了，大相国寺的素斋做的比肉都要好吃。
但这话可不能说，有人附和道：“我等跟王妃娘娘一起节省，想来也能圆了那些孩子一场桃源梦，这有何不可。”
武王妃当即道：“夫人心善。”
张珠珠看罢了这一场，心想大家的演技都非常不错。
武王那边，众人看了午饭也是觉得嗓子疼。
范秀倒是心平气和，掺着沙土的饭他都吃过，这点不算什么。
武王道：“本王在西北征战，三五日没饭吃都是常有的，可还是得勒紧了裤腰带，继续打仗啊。”
范秀道：“朝廷征粮不易。”
武王：“粮食落进了哪只硕鼠的肚子里，范首辅，你知道吗。”
范秀听到这话，心中觉得悲凉。
是啊，那么沉重的赋税，西北兵将在饿肚子，百姓也在饿肚子，粮食到底哪里去了。
范秀不是不知道，但他没有办法。
有一瞬间，范秀想，不如扔掉肩膀上的重担，把这乱局留给武王，这是周家的天下，与他何干。
但他不能够，他也有志向，他身上还肩负许多人的期望。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会舍得权势从手里溜走。
他低头，从容吃干净碗里的饭，武王也吃完了。
下面众人瞧见，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饭吃完，然后在心里骂武王抠门，又觉得这是他威胁人的手段。
但也有人与众不同，吃着饭还把自己感动哭了，说是看王爷吃的那么利索，一看就是受了大苦的。
总之这顿饭是够热闹的。
罪魁祸首之一，李弗饶有兴趣打量着各方的人，一时看到了众生百态。
下午散场，张珠珠和李弗留在了王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