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脖子上的双手和渐渐散开的浓烟，让江念的窒息越来越强烈，挣扎的力气也逐渐微弱。
她倒是不怕死，毕竟死的是小保姆王月，但她不想就这么死掉，因为她还没将周云墨安顿好，没改变他这一段的命运。
火越来越大，从熊熊燃烧的大床，蹿上贴着墙纸的墙面，眼见这屋子就要变成一片火海，江念的视线在这跳跃的火焰中一点点变得模糊。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忽然听到猛烈的撞门声。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门外焦急响起：“王月——王月——”
江念心头一震，原本已经半阖上的演技猛得睁大，想要开口回应，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上掐着自己的男人，愈发面目狰狞。
砰地一声，在江念失去意识前，门终于被撞开。
赵家明先是被屋内的大火惊得轻呼一声，但很快就看到地上的两人。他顾不得呛人的烟雾，飞快上前一步，一脚狠狠将秦慕文从江念身上踹开，又赶紧将地上的人扶起来：“王月，你没事吧？”
脖子得了解放的江念，大口喘着气，却又因为浓烟，咳嗽得眼泪水都差点出来。
“姐姐……”周云墨咳嗽着从外面跑进来，也不管里面着了火，紧紧抱住了江念就不再撒开。
被赵家明搀扶这的江念，用最大意志力打起精神，单手将小孩拎起，气若游丝道：“快走！”
然而刚走到门口，秦慕文就从后面冲上来。
赵家明到底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反应很快，秦慕文刚碰到他，就被他反身摔倒在地。
但此时的秦慕文就像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样，虽然被摔倒，却紧紧抓住对方的脚，让人动弹不得。
江念脱力地靠在门框，看到就要扑过来的火舌，以及快要被浓烟吞噬的两道身影，咳嗽着问：“赵家明！你怎么样？”
赵家明大声回道：“你别管我，快带冬冬下楼逃出去！”
江念低头看了眼手中咳得快要晕厥的小孩，心下一横，用力提起一口气，拖着小孩跌跌撞撞朝楼梯跑去。
因为已经晕头转向脱了力，她几乎是从楼梯上滑落下去的，跌跌撞撞跑到客厅玄关打开门，将小孩放下：“快出去叫保安！”见小孩哭哭啼啼不愿走，她狠狠推了他一把：“听话！快去！”
周云墨终于迈着小短腿朝外面跑去。
江念则是转身跑去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淋湿自己，飞快打湿两条毛巾，转身朝楼梯跑去。
她不能丢下赵家明不管。
此刻烟雾已经蔓延到楼下，二楼早已被浓烟充满。
走廊里烟雾滚滚，那卧室则是红光闪烁，显然已经被大火吞噬。
江念大叫：“赵家明！赵家明！”
片刻后，一道带着火苗的身影从卧室门口翻滚出来，赵家明带着痛苦的嘶哑声传来：“我……我……”
江念大声道：“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她不顾已经从门内蹿出来的火苗，冲上去一边拖着赵家明往楼梯走，一边用湿毛巾扑灭他身上的火苗，然后用毛巾捂住对方的口鼻。
身后传来秦慕文痛苦的嘶吼。
但已经不重要了。
稍稍缓过劲儿的赵家明，终于又提起一口气，两个身残志坚的男女，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滑下楼梯，冲过已经被烟雾充斥的客厅，朝门外跑去。
及至跑到院门口，两人才卸力一般倒在地上。
江念望着那已经陷入火海的小楼，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体会到劫后余生的感觉。
上一回是那个雨夜。
同样劫后余生的还有赵家明。
刚刚和发疯的秦慕文扭打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挣脱，又被烧伤了好几处，此时浑身都痛，好像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
好在有惊无险，他重重舒了口气，想到什么似的，偏过头看向江念，忧心忡忡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江念摇摇头，喉咙疼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还是被人攥住脖子一样。
赵家明闻言点点头，又转头望着燃烧的小楼，叹息道：“秦慕文应该是被烧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江念点点头。
这本来就是秦慕文的命运，只不过曾经他是被周云墨纵火烧死，这一回则是他自作自受自取灭亡，没有让周云墨的手上沾上鲜血。
正想着，周云墨焦急的声音传来：“姐姐——姐姐——”
江念艰难转头，只见几个保安正拎着水桶消防水管朝这边跑过来，周云墨则迈着小短腿费力跟在后面跑。
打头的保安，看到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人，吩咐身旁一个小保安：“快快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嗯。”小保安拔腿就跑。
周云墨冲到江念身旁，往地上一跪，原本是想趴在她身上抱住她，但又怕碰到她的伤处，只能伸出小手，碰触江念那被烟雾熏得有些脏的脸，大哭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江念伸手摸了摸安然无恙的小孩，嘴角弯起一道欣然的弧度：“放心吧，姐姐没事的。”
周云墨听到她这嘶哑的声音，哭得更厉害：“姐姐，你哪里疼？我给你吹吹。”
江念轻轻摇头：“姐姐不疼。”
周云墨依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江念的脸颊，仿佛这样能让对方没那么疼。
他很难过。
姐姐是为了救他才受伤，他却不知道能为对方做什么。
半个小时后，江念和赵家明被抬上了救护车，一并上去的还有周云墨。
江念没有烧伤，但脖子伤得不轻，软骨骨折，软组织挫伤，充血肿胀，虽然没有危及生命，但得在医院住上十天半月才行。
赵家明则是多处烧伤，不过大都是皮外伤，不算太严重，加上他身体底子好，住了三天就出了院。
至于秦慕文，自然是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据说被消防人员找到抬出来时，人都已经烧得快碳化了。原本他的事警方就在商讨，这倒是让警方省了事，只将这场大火定为意外便结了案。
秦慕文是解决了，周云墨何去何从，却让江念有点发愁。
她不知道王月的命运将走向何处，但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他得在离开前，为小孩找个好去处才行。
她记得那篇深度报道中，周云墨后来还是被人收养，但那个家庭如何，文中没有提及，不过既然他少年时期依旧过得不好，甚至再次杀人，想必是第二次也没遇到好人家。
这回她必须得为小孩找一对好的父母。
她在医院这些天，周云墨就跟她一起住在医院，还忙进忙出为她端茶倒水，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同房的病友，都对小孩的懂事赞不绝口。
“你喉咙还疼吗？”
赵家明出院后，仍旧每天来看她，此刻坐在床边一边给她削水果一边问。
江念轻轻摇头：“没什么感觉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赵家明笑说：“那就好。”顿了下，又问，“你出院后有什么打算？”
江念道：“我自己怎样都可以。”说着看了眼乖乖坐在床边的小孩，“就是担心冬冬，秦慕文死了，他又成了孤儿，按规定得送回孤儿院，这太难为孩子了。”
赵家明想了想道：“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我有对表姑表姑父，两口子一直没孩子，前几年就打算收养一个，但孤儿院得排队，一直没等到合适的。他们一个是老师也一个是工程师，都是知识分子，为人非常和善。我就想着，要不然冬冬就不送回孤儿院了，我去帮忙办手续，让我亲戚直接收养他。”
江念双眼一亮，她对赵家明是绝对信任的，既然对方说人很好，她自然不会怀疑，点点头道：“行，那你跟你亲戚说一声，让他们来与冬冬见见面，□□也得看缘分，双方看得对眼才行。”
赵家明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我来看你时，让我表姑表姑父一块过来。”
等赵家明离开后，周云墨闷闷不乐地趴在江念床边，瓮声瓮气道：“姐姐是要离开我了吗？”
江念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小脑袋，轻笑道：“姐姐迟早也要离开的。不过冬冬放心，姐姐肯定会为你找一对很疼爱你的父母，他们会爱你疼你照顾，就跟姐姐一样。不，比姐姐更疼爱你。”
周云墨摇摇头，小声道：“姐姐是这世上最疼爱我的人。”
江念怅然地笑了笑，没说话。
周云墨也没再说话，他虽然年纪小，但也很清楚，姐姐原本只是那坏男人请来照顾他的保姆，现在男人已经死了，他们唯一的关系也就不在。姐姐有自己的生活和家人，她不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云墨又闷声道：“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
江念微微一愣，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