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江念左右环顾了下，确定小白没在店内，又赶紧走到门口搜索了一遍。
工作日商场人不多，门外场景一目了然，依旧没看到周云墨那小小的身影。
她一时有点慌了，折身走进来心急如焚地问店员：“有没有看到刚刚跟我一起的小孩？”
“啊？”店员扫了眼店内，才发觉原本坐在沙发的小孩，不知何时不见踪迹，也是吓了一跳，慌忙摇头语无伦次道，“刚刚不是坐着么？怎么不见了？”
江念扫了眼天花板，这个年代商铺监控普及率还不高，这家就没有，她也不敢再耽搁，拎着购物袋疾步走出门去寻周云墨。
而此时，已经跑出商场的小孩，正站在马路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颗小心脏因为紧张，怦怦地快要跳出来。
刚刚趁着那女人结账时不注意，他悄悄溜出了店铺，然后一口气跑到了商场外。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总不能等着被人挖了心肝。
陌生街头人来人往，小孩睁大眼睛茫然四顾，只觉得这世界好大，好像看不到尽头一般。
他小脑瓜骨碌碌转着。
或许应该找警察叔叔，可是警察叔叔在哪里？
思及此，他再次迈开小短腿，头昏脑涨地沿着街道往前走，想要找到警察。
也就是在此时，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从后面慢慢跟上来。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啊？”
面包车在小孩身旁停下来，中间的车门哗啦一声打开，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男人笑眯眯下车。
小孩抬头瞥了人一眼，趋利避害的本能地提步就要跑开，然而六岁孩童的脚步能有多块？不过两三步，他整个人就被男人像拎小鸡崽一样拎起，飞快塞进了面包车。
江念一路左顾右盼急匆匆跑出来，刚跑到路边，前后一环顾，恰好就遥遥见到小小的周云墨，被一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拎进面包车。
在没有天网的年代，人贩子就是这么猖獗。
江念想也没想，撒腿就追过去，一边追一边不顾形象地大声呼救：“有人抢孩子啦！快拦住那辆面包车！”
面包车内，瘦猴男人听到后面的呼叫，连忙紧紧捂住周云墨的嘴巴，朝前面驾驶座的同伴道：“快开车！”
开车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闻言挂上档位，油门一踩，破旧的面包车呼的一声，飙出几米远，眼见就要钻入车流绝尘而去。
疯狂追上来的江念看到这情形，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余光瞥到旁边一辆似是正要停下的摩托车，想也没想，飞快跳上后座，揪住骑车男人的衣服，喘着气急道：“快快快！追上前面那辆面包车，人贩子把孩子抢走了！”
这骑车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是个热心肠，闻言嘿了一声，重新打上火，边启动车子边大声道：“别急，我这就追上去！”
江念哪能不急？
自己本是来改变周云墨命运轨迹的，若是不小心因为自己，让他被人贩子拐卖去不知哪个穷山沟，
命运轨迹确实是改变了，但变得更差了。
这尼玛不是报恩，是报仇。
她不敢掉以轻心，抓住男人衣服，死死盯着前方的面包车。
这人贩子显然是做惯了不法之徒，一辆破面包也飙得飞快，好在她身下这摩托车，也不遑多让，在奔流的车辆中穿梭自如，如游龙一样矫捷，一点没被甩下。
若不是江念一心在前面的面包车上，坐在这风驰电掣一般的摩托车上，只怕都要吓破胆。
九十年代的云城城区比三十年后要小很多，三环之外便是郊区了。
摩托车紧咬着破面包，追逐了半个小时，楼房便渐渐稀疏，车辆也少了许多，双向四车道的宽敞马路，变成了一条两车道的柏油路，俨然是已经出了市区。
面包车内一直被男人捂住嘴的小孩，吓得脸色苍白，晕晕乎乎间，他听到了江念的呼叫，也听到了后面追来的摩托车声。
他只觉得茫然，甚至都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这疾驰的面包车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车身猛然颤抖几下，紧接着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一头扎进路边灌木，勉强停住没翻倒。
小孩脑袋重重撞在前车椅上，还没回过神，身体已经被人再次拎起。
车里两人一边手忙脚乱哐哐下车，一边怒气冲冲相互抱怨。
“这破车！早知道便宜没好货，你就不该买的！”
“行了，赶紧走，后面人要追上了，这□□丢这里得了，这孩子能换好几辆，不亏！”
被男人拎在手臂中的小孩下意识拼命挣扎，男人一耳光扇在他头上，恶狠狠道：“小兔崽子别乱动，不然我把你宰了喂狗吃！”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换做别的小孩，只怕早就大哭起来。
小孩却一声没哭，因为他并不怕疼，但他也不想当狗粮，所以老老实实停下挣扎。
他被瘦猴男人夹在腋下，吊在半空，眼皮子勉强掀起，遥遥看向那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
摩托车后面坐着那个女人。
她追上来了！
小孩眨了眨眼睛，混混沌沌想，被那坏女人卖还是被这两个坏男人卖，哪个更好一点？
他想起这几天女人给他做的香喷喷饭菜，给他穿的干净衣服，带他出来玩，还总是对自己温言细语笑眯眯，就像是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人。
如果她不卖掉自己摘心肝，以后一直这样，也不算坏女人。
他忽然又想。
也许……她并没有打算挖掉自己心肝卖了自己。
她只是单纯在对自己好。
在小孩小脑瓜胡思乱想时，江念坐着的摩托车已经追上来。
她远远看到两个男人拎着周云墨下车，只是摩托车刚追上停下，那两个男人，早消失在杂草丛生的路边。
她急匆匆跳下车，将手中袋子丢在地上，随口对司机道了句“谢谢”，就要循着刚刚两人消失的路线，只身追上去。
“哎哎哎，等等！”才刚跑了几步，锁好车的摩托车司机，已经从后面吭哧吭哧追上来，大声道，“姑娘，你干吗呢？没见是两个大男人，准备一个人追上去啊？”
江念头也不回道：“我知道该先报警，但我能等孩子不能等。等警察赶到，孩子只怕早不知被拐去哪里？”
她当然也想报警，但没有手机，路上又无监控，这年代不比后世，破案技术太落后，多少父母因为断子绝孙的人贩子，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但凡她速度稍微慢点，那俩人贩子只怕就会带着周云墨，跟泥牛入海一样，再难找到。
身旁的男人跑上来，掏出一个小本本，伸到她跟前晃了晃，微微喘着气道：“警察不就在这里么？”
江念微微一怔，顿了下脚步，转头一看，果然见着这男人手中是一本警察证，上面写着对方的大名——赵家明。
她反应过来，双眼一亮，只觉得自己运气绝好，激动地攥住眼前这位警察叔叔的双肘：“警察同志，您一定要帮忙将我家小孩子找回来！”
赵家明今年警校刚毕业，是个派出所小警察，总共就经手了几个偷窃案，亲手抓过俩小偷。今天原本是在休假，哪知骑上新车上街，就遇到当街抢小孩这种恶性案件，他当然不能不管。
见眼前这姑娘，一脸急切地望着自己，小赵警官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为人民服务的自豪，告诉自己，势必要将小孩找回来，亲手抓住俩人贩子。
年轻的小警察轻咳一声道：“这两人跑不远，前面是水泥厂的废弃厂房，应该就躲在那里。”
江念点点头，满脸殷切道：“全靠你了！”
赵家明拍拍胸口：“放心！我可是警察！”
江念可不敢太放心，毕竟那两人贩子是两个大男人，而眼前这位警察叔叔，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小警察。
不知靠不靠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