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弥山之上

    越青。

    人间光阴无数，某个春日当我闭关出来时，阿暮说已过了二十载的春秋。

    神女庙依旧清冷，少有人来光顾。我继任了神女，山顶上的古钟也依旧屹立在那里。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我多愁善感地感慨了一声，终于在两天后说服了阿暮一起下山走走。

    傍晚时分下了雨，我们匆匆赶回庙里时，才赫然发现庙里来了个客人。

    那人瞧上去只不过刚行冠礼，然而其后等另一个眉目俏丽的女子温温柔柔地唤了他一声“夫君”，我才恍觉他竟已成了婚。

    真是佳偶天成啊。

    我对着阿暮小声说道，全然没有注意到阿暮十分僵硬的神色，只顾着打量。

    之后看着看着，我就品出了那么一点不对。

    年轻女子眉眼清丽，按年纪来说，两个人应该刚成婚不久，正是新婚燕尔之际。偏偏这位郎君眉目冷淡，对着妻子的话充耳不闻，仰头看着神坛上的神女像倒似魔怔了一般。

    再然后，他竟是兀自流下了眼泪。像是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抬手摸了摸眼角，最后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女子见状也赶忙跟上，边赶还边唤着青年的名字。

    ——“越青，你走慢点！”

    只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唤醒了我尘封的记忆，过往的碎片都开始在脑海里翻涌而过。

    历代神女都留有一本册子，上面仔仔细细地记录着她们在时庇佑范围之内的每一个人详细的生平。

    而有一个人，他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却依旧被记录下来了很多年，一世又一世。

    每一世，他不论出身好坏、高低贵贱，都极其抗拒成婚一事。有时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过了一生，有时便被迫娶了某个人家的姑娘，也过了一生。

    我记得的。

    寒衣在羽化时，唤的便是“越青”。

    在阿暮吞吞吐吐的声音中，我终于拼凑出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

    神女庇佑弥山，即便自她成为神女的那一刻起，人间便不会再有记得她的人。

    所以爱恨嗔痴，也都是过眼云烟。

    她曾教我摒弃杂念，不要过分贪恋世俗。我曾经以为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低眉敛目，不食烟火。却也从没想过，端坐神坛的神女也曾有过青涩懵懂的少女心绪。

    我移开目光，视线里庙中种着的那棵樱花树被雨水打散，凋落了不少。

    而很多很多年前，也有顶着小雨的少年和还是少女的神女，在半凋的樱花树下试探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那个少年会拈一朵带雨的樱花放在少女的簪边，不叫她神女，只唤她“寒衣。”

    庙里的樱花树下，有着他们的年少绮丽的梦。

    不止他们，寺前青石砌成的阶梯上，也有着阿暮不为人知的思绪。

    在某个内心的角落，她总是等着，有一个人会跨过时光的场合牵起她的手一起去看一场人间的烟火。

    而在弥山之上，晨鼓暮钟，须臾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