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亭间雨落

    和阿暮吵完架的那几天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很多。

    我是真的喜欢凌竹，我也不想做什么神女。

    我喜欢人间的生活，世俗，却有着令我贪恋的烟火气。

    神女庙则不同，清清冷冷的，安静的让人恐惧。除了我和阿暮之外，唯一能发出声响的就只有那口钟，和偶尔飞过的鸟儿。

    所以我千方百计地送给了凌竹一封信，邀他在七月初七那一日在山脚下的一处偏僻的凉亭里相见。

    这天也下了雨，我盛装打扮，坐在亭子下等了许久。

    一直等到雨停，我都没有等来我想见的那个人。

    我不想说谎，在等待的时分里，我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我担心他没收到我的信，担心他路上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而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这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耳边，无端让我想起了“因果宿命”这个说法。

    落雨是缘起，停则是缘灭。

    我趴在凉亭的栏杆上，缓缓伸出了一只手去接天上落下的雨水，心头渐渐有迟钝的难过蔓延开来。

    随后我回过头，便看到了仍旧一身白衣的寒衣。

    “你该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斥责我，只毫不波澜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现下这个情景，像极了十一年前我们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

    恍如隔世。

    我跟着寒衣回了神女庙，她没有罚我，可我自知做错了事，违背了每一任神女都该承受的使命，自请在神像前跪了好几日。

    但我并不后悔，没被回应的喜欢转变为眼泪。我没有争辩什么，只是在寒衣开口说话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

    “那是红枫……”

    阿暮中途来看过我，但没多说什么话，主要是来给我送些吃的。

    寒衣作为神女，一直坐在神坛上闭目打坐。后来我因为跪得太久后晕倒被阿暮带走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我谈不上怨恨她，只是打心眼里觉得，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懂我有多么向往山下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懂喜欢一个人却注定无法与他在一起的痛苦。

    所以我只是一个人呆着，想起我曾经在山下市井间见过的繁华，想起和凌竹一起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做过的事。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却深知那些日子再也不会有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继任神女的位置，但却明明白白地清楚，我或许再也不会见到他。

    可是话说回来，即便能见到，又能怎样呢在那些像梦一样美好的时刻里，我对他说过很多话，送过很多东西。却唯独从未问过，他对我的喜欢，是否真的足够抛开一切的世俗，抛开一切的衡量，他真的愿意跟我走吗

    是不是从头到尾，即便没有神女这个身份的阻碍，我们之间也注定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凉意渐起。在初秋的晚风里，我静默于暗涌的夜色，等待下一个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