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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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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神大人……”

    众人还有几分犹豫,但苏云河的态度坚决。

    “天冷,留着烧吧。”那个拿火炭的小伙子,将自己整背兜的火炭都搁在了墙角处。

    有些人身上带了吃的,也把吃的搁在了供桌上:“带的不多,先将就吃。”

    有的人身上带了一叠黄符纸:“这、这您留着辟邪用。”看样子应该是害怕诈尸,临时搞出来的,黄纸糙,上面的符文也凌乱。

    村民一个一个就像蚂蚁卸货似的,从自己身上将东西放下来,然后再一个一个排着队出去。直到廖大娘将自己的绣花针篮子放到供桌上。

    廖大娘是队伍当中最后一人。

    她神神秘秘的靠近苏云河耳便,轻声说:“我听说过一个土秘方,如果尸体跳起来,就用绣花针扎他的眉骨心,这叫做镇魂钉。”

    苏云河觉得又好笑又欣慰,点点头应了:“谢谢廖大娘关心。快走吧,再一会儿雪又封了路,不好走了。”

    廖大娘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后推开门。

    冷风立刻灌了进来,夹杂着雪花。门一关一合的功夫,室内就只剩下苏云河、变成小公猪的谢天、狐狸赤风,以及庙内正中央空地上躺着的一具死尸。

    ——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苏云河贴在门框上看了一眼。

    众人的身影已经如同小黑点一样,若隐若现。

    村长的秘密,就由我守护吧。

    这样想着,她扭过头在供桌上找了香烛。用火盆子里的木炭点着了,袅袅白烟垂直而上。地上的蒲团不知被人丢到了哪里,苏云河大致在室内扫了一眼,没找到。那就不找了,直接“噗通”双膝跪地。

    不久前,她在梦中给杨思思跪拜上了香。

    而现在,竟然轮到了村长。

    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

    总觉得这想法不吉利,可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谢天说的“告别”。觉得心情沉重,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地上冰凉,冰的膝盖发麻。苏云河缓缓扣了三个头,将手中的香插在了尸体紧攥着的手指缝儿里。

    白烟袅袅,三炷香烟直直的往上。地上太凉了,有点跪不住。苏云河扶着地踉跄站起来,一抬头,正好和躺在尸体上的赤狐双目对视。

    “赤风?”

    赤狐的小三角脸似乎削瘦了不少,两边的腮帮子都凹陷了一块儿。虽然有狐狸毛撑着,但仍让人感觉到枯瘦。老村长赤成的死,对于它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原来,在它口中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如的爹,其实也分外重要。

    小狐狸神情憔悴,两只眼睛曾经像火一样的燃烧,现在熄了。

    只有一片麻木冰冷。它看向苏云和,声音冷淡。

    小狐狸:“这糟老头子什么都没留给我,但是却临终之际还记挂着你。原来我这个儿子,还不如你这一个外人……”

    赤风嘴里的话酸酸的,阴阳怪气。但,仍谁父亲去世心里都不会好过吧?苏云河就当它在宣泄,照单全收了。

    苏云河:“赤风,你别难过了。”

    小狐狸:“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管过我,我现在又在期望什么呢……”

    小狐狸恹恹的,七只垂着的尾巴同时竖了起来,尾巴尖儿对准天空的方向。白光一闪,一片榕树叶凭空出现。狐尾轻轻一扬,树叶在空中像羽毛一样的轻飘飘落了下来。

    苏云河摊开手,树叶就正好落在她的手掌中央。树片轻薄,但她觉得沉甸甸的。

    小狐狸闷闷开口,声音带着悲伤。

    “这是他身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他说要留给你。”

    少女白皙的双手上托着绿色榕树叶,她静静垂眸看着——这双手,因为半年的劳作已经长出皱纹和薄茧。不再像柔夷一样纤纤无骨。树叶躺在她的掌心,少女缓缓攥紧手指。紧紧捏着这片榕树叶,心中感慨万千。

    树会枯萎,但是火会燃烧。

    风携带着燃烧后的灰烬,散落地面滋养土壤,又会重新长出新的嫩芽。

    这片榕树叶承载着一个人的嘱托。她好像听到村长在自己耳边细语,苍老深邃的声音一字一句说着——“荒木山就拜托你了”。

    小狐狸十分悲伤,嘤嘤嘤哭泣。

    苏云河闭上眼,双手合十。掌心裹着那片榕树叶。

    就在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少女身上浮出了一层白炁,白炁越来越浓,躺在木板上的陌生男人的尸体,也浮现出了同样的白炁。两股气息交融在一起,在庙内不停盘旋着。

    “这是什么?”小狐狸惊讶的叫嚷,七条尾巴同时竖了起来。

    尸体嘴巴缓缓张开,白炁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似的鱼贯而入。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声苍老的叹息,叹息中有遗憾、有留恋。

    苏云河惊讶:“难道世上真的有奇迹,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

    小狐狸一脸木讷,七根蓬松的狐尾平摊在地上。它似乎有所隐瞒,瘦瘦的三角脸瘪着,目光闪躲。

    它欲言又止,想要回答苏云河的问话——先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摇头,最后非常猛烈的晃着小脑袋,否认道。

    “没、没有办法起死回生!除非仙家赐福,我是、是不行的。”

    “这样啊。”苏云河有点失望。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浅青色红领连襟棉袄。原本棉袄里蜷缩成一团的小公猪,此时突然不老实起来。它挣开衣领,小猪鼻子拱了拱她的下巴。

    苏云河知道——谢天是不会轻易出声的,除非有了什么发现。

    她双手搂住棉袄的下衣摆口,防止怀中的小猪掉下去,声音的问了一声:“嗯?”

    “云河。”小猪把脑袋往外一露,耳朵呼扇呼扇的像两把可爱的粉扇子。

    它一冒头,红狐赤风就立刻认出来——这是某天晚上,小狐在帷帐里给苏姑娘送洗澡水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那只猪妖!

    猪妖幻化成人形,是一个身穿玄袍的绝色美男。小狐当时以为,它是苏姑娘的暖床爱宠。心里十分气愤,觉得神明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崩塌。一气之下,就另抱了大腿——帝江大哥。

    但帝江大哥外出巡游,去了很久一直未归,小狐修行停滞不前,也就将这些事情渐渐放下了。此时,小猪从棉袄的红衣领里突然冒出来,轻声对着苏云河耳语。

    赤风听不清楚,“嘤嘤嘤”十分不满!

    小公猪:“一息尚存。”

    苏云河一愣:“什么意思,就是说村长还有救是吗?”

    谢天即便是小猪的样子,模样也十分清冷。

    “一息尚存,就说明本体还悬着一口气将散未散。云河,你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荒木遗址打开一扇梦境之门。如果你想救这个人的话,就需要靠你的力量重新开启一次。只要他这口气尚未散去之时,入了梦,解开他的执念和心结。他就可能灵魂归位。但这一行为,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苏云河点头问:“什么代价?”

    他说:“你的灵力和法力将受损。以及,如果深陷梦境之中,极有可能无法从门的世界脱离。一旦被困死在‘死人’的身体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她点点头:“我明白的。”

    小猪用鼻子拱了拱少女的下巴:“云河,即便我提出了建议,但决定权还在你。我相信,以你的潜力一定能够独自开启梦境门。而且无论进,还是不进,我都会随你一起。”

    室内安静,火盆里的炭正熊熊燃烧着。分明没有给盆里添新炭,可它却那么剧烈且热情——就好似,感应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而在偷偷庆祝一样。

    苏云河此时的心情就是这样。

    谢天太懂她了。

    同生共死,同进同退。这种坚定、真挚的情感,是她一生渴求的爱。他虽然变成了小猪的样子,但那种淡然随和说话的模样,还是深深吸引她。

    但……

    怎么办?

    她其实自己心里一直在犯嘀咕。

    凭她的能力,能否独自开启梦境之门?

    如果开启了,门进去之后解不开执念,会不会深陷其中出不来?

    到底要不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救一个“死去”的人。

    说实话,如果她下了决定,并且自己一个人进去。无论冒多大的危险,她都有信心能够回来——毕竟是神明嘛。虽然是虚名。

    而且,村长赤成是一棵三千多年的榕树精,他这辈子都生长在荒木山的土地上,福荫一方。再加上,他和她已经缔结了深厚的友谊——他是她的信奉者,他是她的臣民,他也是她的长辈、是她的引路人。

    无论出于哪种关系,苏云河都不想在自己还有能力去做事情的时候,选择退缩和逃避。尽管这份责任她不一定要去担,但人的选择,是源于不变的初心,而不是条件。

    那,这就有一个很矛盾的问题了。

    如果谢天也要跟着一起。苏云河就不那么坚定了。

    说的自私一点,在“失去村长”和“失去谢天”之间。她可能会选择前者,而非后者……

    “云河,别怕。”

    似乎察觉到了她心中的犹豫和担忧,小公猪又用猪鼻子拱了拱她的下巴。轻声安慰,说:“我们一起去,一起回。”

    人没有软肋,就无敌。

    有了软肋,就会怯手怯脚。

    苏云河想了想,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时而高,时而低。

    小公猪的目光里,带着宠溺和坚定。它的小黑豆豆眼微微发紫,让她想起谢天那一双如水般澄澈的星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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