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柳尚元点头：“嗯。”
他从里面挑了两件相对有残损的，比了比，一咬牙将红漆木盒子合上，和苏云和点了点头：“有这几样东西就够了。”
柳尚元一脸不情愿地将手中的几件珍珠翡翠，递给了金大明。
金大明眉开眼笑地双手接过来，拿在自己的手中仔细盘玩，将翡翠绿扳指举到半空中，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啧啧称奇：“好东西啊，几百年的物件了。值钱！”
金大明将东西往怀里一揣，说：“行，这几样宝贝可比一千二百两银子值钱。既然你们这么爽快，那欠下的账就算还清了。”
柳尚元长一口气。
苏云河在旁边也长呼一口气。
结清了账目，双方在一张白纸上签名，重新立了字据。
熊刚作为中间人，走过来不情不愿的摁了一个红手印。柳尚元双手拿着这张白纸，搁在风中吹了吹。确定字迹干了，仔细的对折，放入胸口处内衬口袋。
柳尚元：“我们走”。
“好。”
苏云河点点头，从椅子上蹦下来，斜挎着红漆木箱子跟在他后面走。两人和金大明辞别。
走到门口，老太太瞎了的眼睛又朝她盯了过来，没牙的嘴瘪着闷闷地笑。老人空洞的眼窝中无光，可她却在经过的时候，感到了一丝寒芒。
——
从朝阳商会出来，日头已经偏西。
柳尚元和她赶紧来到了第二道城门门口。
打眼一看，武大力和武双双灰头土脸地坐在石头上，垂着头。旁边停一辆马车，就是之前带棚子的那一辆。马车旁蹲着三个揣着手的车夫。
苏云河一愣：“怎么了？”
三个车夫赶的马车不见了。
而且仔细看，每个人身上似乎都带了伤。因为穿的厚实，只有带血的割伤比较明显，棉絮暴露在外。其余看不着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她赶紧拽着红漆木箱子的绑绳，跑了过去。
“武婶！”
“五叔！”
他们听到叫声，纷纷抬头。一看到她，立刻热泪盈眶的站起来。原来武双双脸上也挂了彩，下巴口一道血口结痂，左脸青紫肿了起来。
苏云河指着她的脸：“谁干的！”
武双双受了委屈，声音软了下来，说：“这朝阳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我们将三车粮食运到集市上叫卖。卖的好好的，突然间冲出来一堆官兵。”
她声音越来越委屈：“领头的人，说我们违章。我心想，那不卖了行吧，大不了我们拉车走。结果……人家直接上来抢。将三辆马车的粮食全抢走了！”
苏云河咬牙：“欺负人是吧？”
武双双诉了苦，语气越来越急：“这还不止呢，他们还要罚款二百两银子。我自然不肯，就和他们争辩起来，然后、然后……”
说着说着，她激动的掉眼泪。
苏云河连忙安慰：“五婶，别急。”
武双双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大风大浪的也见过了。也不知道怎的，此时就是觉得委屈得慌。眼泪簌簌落下，揉着眼睛，泪水沾染伤口疼得她发麻。
苏云河搂过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哭吧，我在呢。”
武大力：“我们身上凑了点钱，不够二百两。那群人就叫嚣谩骂，说穷酸地方出来的穷酸鬼。我们实在忍不了，就跟他们打了起来。对方人多势众，我们终究落了下风。那领头的军官似乎不想惹事，中途松了口，领人走了……”
柳尚元一听，气得直跺脚。
“我们在朝阳商会也吃了瘪。有个叫金大明的管事，之前也没见过。一张口，就要一千二百两银子。若不是村长的红漆木箱子还在，估计那边的事儿也黄了。”
武大力朝柳尚元看了一眼，苦笑：“今天诸事不顺，要不咱们就早点回去吧。”
武双双点头：“抓紧走！这朝阳城邪性的很。到处都贴了告示，告示上好像是说丢了孩子还是什么的。阴气重，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他们三个都这样表态，苏云河也十分赞同。
带棚马车“吱嘎吱嘎”的走在石子路上，周边的摊贩纷纷散去。沿街叫卖的卖货郎没了影儿。倒是有很多小孩子在街上嬉笑打闹。
苏云河心里突然浮上一个疑点。
到处都贴着告示……
明明失踪了那么多孩童，如果我是这些孩子的父母一定会很担心，怎么会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到处乱玩、乱跑呢？
苏云河越想越奇怪。
马车“吱吱嘎嘎”的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穿过了第二道城门，来到了第一道城门口。可离得很远，就看见那扇青铜门被八个士兵给缓缓推上了。
沉闷的“咚的一声，扬起了一层黑灰。
“门怎么还关上了！”
武双双着急，张嘴大喊：“哎，官爷等等。”
“等下，这还有人没出去呢。”
见势不对，几个人干脆丢了马车，连跑带颠的来到城门口。
柳宗元从兜里掏出银子来，活络道。
“官爷，这还是下午申时，怎么就关门了呢？我们经商路过，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能不能行行好，让我们出城。”
“走开！”
士兵冷冷的看了一眼，一下推开了银子，严肃说：“上头有命令关门，我们说了也不算。平常都是酉时门禁，今天城里遭了贼。”沉默了一下，他目露寒芒的在柳尚元身上打量了一眼：“你们别就是那贼吧？”
“不不不，不是。”
柳尚元连忙摆手，作揖后退一步。
城门紧闭，大家都面面相觑。
“城门关了这可怎么办？”
“今晚回不去他们会担心的。”
几个车夫长吁短叹，武双双的脸色也铁青。
苏云河站在马车旁，撸了一下花嘴皮嚼子马的脸背，试着安慰众人说：“别急，我可以带口信儿回村。只是眼下，咱们要找家客栈落脚……”
柳尚元开口：“我倒知道一个地方。”
他常年在外行商，对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很快就带着众人来到了一家酒楼。酒楼屋檐雕着双鹰，分上下两层。中央有个鎏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
可令人奇怪的是，这家酒楼门庭紧闭。分明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但就是无人开门迎客。
武双双说：“这咋也关门了呢。”
柳尚元也感到奇怪，回应道：“不对，这家客栈我常住。虽然初一十五会洒扫清洁，不接客。但除了这两日，无论刮风下雨逢年过节都不耽误。今天是腊月十八，照理说，不应该啊。”
“算了，我去问问。”
武双双按捺不住，直接上去叫门。手掌“砰砰砰”在门上敲了好一阵，才有一个肩膀搭着白毛巾，头上戴着瓜皮帽子的店小二露了个脑袋。
店小二满脸歉疚，点头哈腰说。
“抱歉各位客官，今日小店不接客。上面来了命令，说今日要接客的一律吊牌子整改。我们客栈是小本儿生意，赔不起官家的罚款，您行行好到别处去吧。”
说完，就“嘭”的一声关上门。
武双双气不过，又用力的拍了两下门，大骂了两句：“呸，有钱都不赚！”
可再生气又怎么样，门关上了，又不能踹开。踹开了，人家不接客，他们也不能强行住下来。她气的脸色发青，站在原地。
武大力上前劝了两句，说：“媳妇儿，别生气。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试试。”
“呜呜……”武双双脸上挂了彩，此时又撞了南墙，顿时忍不住，扑到武大力怀中痛哭。武大力用手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地安慰着：“小鱼还在家等着我们回去呢。别担心，猪神大人也在，咱们断不会有事。”
柳尚元皱眉：“今日确实奇怪。朝阳城的门禁提前，客栈也不迎客。偏偏今日，全赶一块了。就像是一个瓮，困住了一只鳖。正等待烧柴火，扬汤给煮了似的。”
苏云河抿了抿唇，陷入沉默。
一行人又在城里找了一阵儿，果然每家客栈都不迎客。也有一些跟他们一样过路的外来行商，在抱怨——今晚又要风餐露宿了。
一晃，时间就来到了傍晚。
苏云河坐在马车的左耳上，武大力坐在马车的右耳朵上，扬着马鞭赶车。武双双和柳尚元他们几个，挤在狭小的棚子里。负重太多，马一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汗水黏湿了鬃毛。
城里的第一道门落下。
没多久，第二道门也要落下了。
被困在这个三回廊式结构的城内，他们必须得想个办法。
“苏姑娘。”
就在这时，一个人神情恭敬的靠近马车，跟在旁边并行而走。
这个人看着陌生，穿一袭蓝色衣服。
他拱手道：“苏姑娘，我家老太太热情相邀。邀您到府上做客，吃一碗便饭，喝一壶薄茶。”
“别……”苏云河一想到那双空洞冒着寒光的凹陷眼窝，立即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
这人十分机灵。一听她拒绝了，立马转了个话题，指着他们的马道。
“姑娘，就算人挨得住，这畜生也挨不住啊。你不让它吃点儿草料、喝点儿水，他明天倒地，你们难道要走着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