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柳尚元摘下戴的毛裘帽子，拿手中扇了两下。
他说：“武家妹子有所不知，朝阳城乃是三回环结构。最外面的城墙，圈着农田土地和小集市。房价低廉，住着的人身份也相对卑贱。中间的城墙，围着工匠、商户和大坊市，以及书院寺庙等等，房价中等。这里的人普遍有几个小钱，身份多为贵胄。至于最里面的城墙，那圈着的就是朝阳城的城主——月的居所，风亭。”
他们一行人入了城，刚进入嘈杂的集市，确实有点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但等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大家决定抓紧行动。
柳尚元提出了一条建议。
“要不这样，武家两口子和几位车夫赶着土豆去农集市场上卖掉。我和猪神大人去商会，把荒木村欠下的账目还了。等一会儿，我们在第二道城墙门口会合。一起去小集市买年货装车返程。”
苏云河点了点头：“好。”
武大力和吴双双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挺好的。咱们早点办完事情，早点儿买了东西回去。这里不下雪，但咱们家那儿下雪，就怕雪把山路封了不好走。”
大家没有异议。
四个人分成了两队，各自散去。
苏云河抱着红木箱子，柳尚元身上背着那个包裹，布包裹里装着几千两银子。柳尚元带路，他们走过几个巷子，七扭八歪的来到一条大马路上看到了一面旗帜，旗帜上写着“朝阳商会”四个大字。
说来也怪。当苏云河迈入商会大门，里面正在叫嚷的、拨算盘的、拿着钱数银票的人，同时愣了一下。
他们的眼睛，齐刷刷盯到她脸上，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瞪大了眼睛。
苏云河还纳闷儿，到底咋了？难道她今天早上出门没洗脸？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那群人又恢复了正常，该干啥干啥。
苏云河：qaq？
房间内琳琅满目摆了好多账册，有几张大桌子，摞的跟小山一样高。
一进去，有个胖子迎了上来。
“两位，干什么的。”
柳尚元也不含糊，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白纸上密密麻麻写着无数人的名字，有的地方按了血手印。正是荒木村和熊刚订立的那一张契约书。
他向胖子展示了一下，又折起来收好，回答：“来还债的，七千两现银。”
胖子目光发亮：“呦，七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还是现银？两位这边坐。”
点头哈腰，伸出一只胳膊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苏云河和柳尚元去旁边的小茶桌落座，提起茶壶，“哗啦啦”倒了两杯热茶，双手递过来。
胖子说：“两位慢坐，我去请我家主人。”
苏云河顺势坐下来歇歇脚，将被雪水浸湿的靴子脱下来，袜子也脱下来，拧一拧。
她光着两个脚丫搁在地上晾晒，倒是放松。
“你瞧。”
“好白的脚……”
只是旁边有几个人叽叽喳喳。
“啊，她看过来了。”
几个人窃窃私语，并不停的偷瞥她。似乎她脱鞋晒脚这种行为，十分惹眼一样。
“切。”苏云河心想，不就是封建腐化的那一套吗，干脆扬起两只粉嫩小脚丫故意朝着他们挥动。立刻惹的那几个人“呜哩哇啦”的大叫！他们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账本，但一个个耳朵都红了。
朝阳商会的屋子不大，四面通风。中间有一个屏风，隔开了外室和内堂。屏风旁边有两棵茂盛的绿盆栽，上面长着金灿灿、黄橙橙的小橘子，似乎很好吃。
苏云河：……
（想吃）
盯了小橘子没几秒，突然盆栽的枝叶晃动了两下。等等，她竟在橘子上看到了一张小萝的脸？
苏云河没穿鞋袜，“啪啪”踩在地上走过去蹲在盆栽旁，身后留下了一行湿脚印。
瓷盆里的绿植，粗黑的茎干上缠着一根细细弯弯的藤蔓嫩芽。不近看，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而这藤蔓嫩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小萝！
她一过来，橘子树上的金桔就长出了两只眼睛，弯成小月牙。它嘴巴一张一合：“阿花，你让我叫查的事情有一点眉目了。”
苏云河一愣，反问：“什么事情。”
小萝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你让我查的，你忘了？”
她确实给忘了。
苏云河拄着下巴思忖，想了好一阵，觉得脚丫贴在地上冰凉，忍不住央求道：“好小萝了，你直接说吧。”
“哼~”它气鼓鼓的，不过声音却听上去十分高兴。
“阿花，既然你朝我撒娇，那我就、就告诉你吧——朝阳城地属阴，荒木山地属阳，二者阴阳相接，以山横亘北方为柩，以水环绕四周为渠。但是这种地形九州多见，目前没看得出来有什么诡异，可能需要再窥探一番才能得出结论。”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嗯嗯，辛苦了。”苏云河当时就随口一提，没想到小萝这株仙草竟如此上心。
“啦啦啦~”金桔在枝桠上左摇右晃。金灿灿的果实，圆溜溜的身子，盆栽植物被小萝扭得太厉害，一个不小心脱落下来，“啪叽”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正是那时嘲笑她光着两只脚丫肆无忌惮拧袜子的男子之一。他说：“你这姑娘真奇怪，怎么还跟一磕盆栽说话呢？”
苏云河一愣，连忙捡起地上摔烂的小金橘，皮儿扒开一口就丢到嘴里，嚼啊嚼。味道偏酸，酸中有甜，连皮一起吃有点苦味，但整体不错。她嘬了两下手指，扬起笑脸跟对方一阵傻笑：“吃橘子。”
“地上的，你也不嫌脏。”
男子瘪嘴，又指着她的脚絮叨：“而且，你不穿袜子像什么话？都说女子的脚娇嫩，被别人看到了，就要嫁给看到的人。我们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的脚，你要是想嫁给我们，还不得把自己分成几半啊。”
苏云河：……
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光着脚“啪啪啪”的回到了刚才坐的椅子上，拧干了袜子套上，然后把棉靴穿上。一整□□完，她长呼了一口气。
歇了会儿，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嘻笑声。
笑声像是鼻子发出来的声音，沉闷，不够清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连忙正襟危坐。
一个人从屏风后面慢吞吞走了出来。
他浑身金灿灿的，像一个金元宝。
男人头上戴着倒三角的金帽子，脸上的妆容抹的金粉似的，嘴唇像是两条厚厚的红肠挂在上面，油光锃亮。小眼睛，胖圆脸，脖子上有一层赘肉，身上膀大腰圆穿着金色丝绸。手中拿着个算盘，刚走到屏风外，就“咔嚓”一声晃了一下算盘上的珠子。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苏云河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
“金-耀-明！”
“哎呀，不是。”
那个人连连摇头，立即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啧”了一声道：“别别别，可千万别认错了人。”
顿了一下，他骄傲的举起大拇指，对着他那张肥嘟嘟的闪着金粉的脸，说：“我是金家老大，金大明。”
“金大明？”
苏云河觉得稀奇。
面前这个人，确实和记忆当中的“金耀明”有些许不同。
记忆中的金耀明是一个傀儡，笑容僵硬，颧骨高耸，脸上高高的苹果肌也凸出来，声音非常像掐着嗓子尖叫的鸡，说话犀利。
金大明骄傲的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就摇晃着算盘，窃笑着来到她和柳尚元身边，道：“七千两现银，拿出来看看。空口白牙的，我们这商会可不招待闲人。”
“在这儿。”
柳尚元解下后背的包裹。黑皮包裹还挺沉，搁在桌子上“咔嗒”一声。他手脚麻利的解开包裹扣子，将四个角摊开，立刻满满的银子映入眼前。
黑色的布，和白花花的银子形成鲜明对比。最中间立着几枚手掌大的银锭，旁边散落着几根银条。周围则凌乱的躺着一些碎银块。
柳尚元说：“数数吧。一共七千两，不多不少。咱们把账结清，从此荒木山和朝阳城之间的债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金大明挑眉：“哟，荒木山穷乡僻壤的，竟还能凑得了这么多钱？不会是抢来的吧，这钱若来路不明，我们商会是不肯收的……再者说，这笔买卖乃熊刚负责。你们怎么越过他这个中间人，直接来商会还债了。”
挺精明的一个人。
苏云河默默喝茶，没插话。
柳尚元一听，手立马扣在银子上。
“这白纸黑字契约书上写着，难不成你们还要反悔？既是中间人立下的字句，那对于你我两个庄家来说，同样有约束力。咱们干这一行的，不至于不讲信誉吧？”
金大明拨弄了一下算盘，还是不松口，说：“那不行，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把中间人熊刚找来。”
说完，他朝旁边的一个人勾了勾手指，那个人附耳过来，金大明对他道：“去，把熊刚找来，跟他说贵客到了。”
男人听了指令，扭头朝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