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七十一.出海
触碰的身后存在宛若一块冰冷的岩石,没有行动,也没有呼吸。
右手按住救赎的枪套,另一只手摸向身后。
冰冷与粗糙的触感,没有起伏,像是一个死物。
只是一块矗立在木屋下的灰色礁石,并且形状也无法令人联想到任何怪物。
陆离重新看向木阶,因为之前的谨慎,门前的存在没有被惊动。不过他感觉到一丝异样。
敲门声已经半晌没有响起了。
陆离伸手从礁石上扣下一块石子,顺着上方敞开的窗口丢入木屋。
骨碌碌——
头顶地板响起石子滚动声,伴随木屋里的动静,门前存在产生一丝变化。
吱呀——沙——
与陆离推开木门一样的开门声响起。
嘎吱——嘎吱——
地板伴随存在的走动,发出牙酸的嘎吱声。
那个存在进入了木屋。
略微犹豫,地板下的陆离调低了油灯的光芒,只让它勉强照亮周身,低头留意脚下沙砾准备远离木屋。
一小块被血凝结的神色沙砾吸引去陆离目光,短暂停顿,陆离转头望向周围。
他看到血液从木屋下向海岸线延伸,渐渐不可视。而血迹指向的方向的十几米外,一只木船倒扣在沙滩上。
木船旁存在一道显眼拖痕,延伸进海面里。
陆离仿佛看到几分钟前,理查德将木船拖到浅水里,笨拙的翻上木船,抓着船桨驶入无边晦暗的深海。
抬头望向木板间隙,陆离缓慢后退开木屋范围,避开窗口,接近那条倒扣着的木船。
散发着浓郁鱼腥味的存在仍滞留在木屋里,陆离有足够的时间将木船翻过来,推到浅海。
翻过小木船,陆离脱掉鞋子丢进船里,挽起裤腿,推动起木船靠近海岸线。
冰冷的潮水翻涌而来,绕过脚踝,褪去的同时带走一丝温度。
走到淹没小腿的浅水区,木船完全浮起。
淹没膝盖的潮水褪去,陆离望向幽深的海面,第一次有了迟疑。
真的要离开幽暗海岸,驶入地底深海么。
为了解决血色触须而涉身险境,这值得么。
陆离不知道乘坐木船离开后,木船会带他驶向何方。是理查德的踪影,还是真相,还是生命终结之地?
但理查德知道。他就是为此而来,所以义无反顾坐上木船进入深海。
又或者木船也只是一个陷阱,理查德只是在伪造出海的假象,或许就在数百米远的海岸线上,有一条无主木船搁浅在潮水前。
或许是感受到陆离的迟疑,又或许是陆离凝视深海过久。难以言喻的晦涩意识仿佛无法目视的隐形触须,轻轻缠绕上陆离。
深海中,某个难以名状的存在正呼唤着陆离。
那股意识,那个存在尽可能的收敛起它的全部恶意,不然陆离或许会因为那毫无遮掩的意识散发出的一丝恶意而疯掉。
陆离想到了“古神之躯”,呼唤自己的是否是那所谓的“古神”?
无论如何,有着呼唤的指引,陆离似乎不需要为在幽暗深海里迷失方向而担心。
他也并非全是劣势,起码有一点,他和理查德站在同一起跑线。
“古神之躯的拥有权”上。
突然,一阵嘶哑尖锐,仿佛损坏的唱片机发出的噪音般的怪叫声从沙滩上响起。
陆离收回望向深海的视线,看向声音传来的木屋方向——
一道身影立在潮水无法触及之地,它形似人类,但每一个细节都与人类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它的脑袋仿佛最狰狞恐怖的食人鱼头部,墨绿色的身体类似人类,但手掌脚掌是鱼类才有的蹼。
脸颊的鱼鳃、凸起圆睁,无法闭合的眼珠、湿滑的身体和鳞片,都暗示着这种生物是生活在海水里。
这只鱼人的狰狞头部浮现通常人类才会有的人性化情绪,趴伏在沙滩上,像一只青蛙,更像是一只祷告的信徒。
鱼人显然拥有一定智慧,甚至可能该族群拥有语言。
陆离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不会漂走的木船,忽然淌水走向鱼人。
起初鱼人没有变化,但当陆离接近它十几米内时,它忽然不安地爬起,发出低哑的吼叫向后退去。
陆离停下脚步,鱼人也不再后退,重新跪伏在沙滩上。
它似乎不想陆离过于靠近。
注视着头部深埋入沙堆的鱼人,陆离继续走向它。
鱼人爬起后退,再一次发出叫声,只是这次声音尖锐而清晰,充满了惶恐和暴躁。
它矛盾的敬畏、惧怕着陆离,但又带着一丝天性般的对人类的敌意。
意识到再靠近它可能会让它失去控制攻击自己,陆离不再逼迫鱼人,深深看了它一眼,转身走向木船。
身后,鱼人趴在沙滩上发出独特语言的呢喃声。陆离不再迟疑的跨上木船。
好像拥有生命一般,漂浮在浅海的木船自动启航,驶向无边无际的地下深海。
……
陆离仍未出现。
火焰完全笼罩起疯人院,好在植物早已不再生长,火势难以向外扩散,仅有几颗离疯人院太近的枯树被高温点燃。
柴房前,安娜焦急地等待陆离归来。
同时,一丝疑惑心中浮现。
从黑烟最初升腾再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半个小时,但警员的身影不曾出现。
守望镇离疯人院只有几里,即使前来的人步行,也早该赶到了才对……
……
守望镇。
自从列侬群岛移民火热之后,这座背靠贝尔法斯特的小镇便不再宁静。
喧嚣热络成为这里的代言词,每天都有数千名从各地而来的客人在小镇途径、住宿。
这为本地居民带来了可观的收益——日渐恶劣的环境下,没什么比落到口袋里的先令更令人安心。
但这个时候,守望镇里涌动的不是喧嚣热络,而是混乱不安。
人们聚集在街道上,怔怔望向苏加德山的山顶。
他们所看向的不是山顶处那些隐约间似乎能看到的贵族庄园,而是从山的另一边,漫山遍野涌现的奔跑尖叫的人群。
他们宛若蚁穴被冲垮,无家可归的蚁群。
这一幕下,几里外升腾的浓烟变得无足轻重。
街道上,一名樵夫握着斧头的手掌变得颤抖,可怕的猜测压迫着他的神经,呢喃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贝尔法斯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