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许沁木愤怒的抽了那邪祟几个大比兜出气，她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邪祟睡了她的床，她便打算让管家给自己换一套新的被褥来。
六子重新趴回许沁木的识海，跟着她在裴府中穿梭，时不时便看到几只邪祟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窥伺许沁木。
六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不敢叫出声，生怕惊扰了藏在暗处的东西。
月色寂寥，整个裴府安静的让人心慌，无数邪祟在暗处对着许沁木流口水。
邪祟不属于世间五族，生于天地间一切阴暗之处，生性便是为杀戮作恶而生。它在世间存活的越久，力量就越强，神智也会跟着成长，六子虽然见识少，却也见过不少善于伪装、与人无异的邪祟。
裴府里面的邪祟等级并不算高，最多只能让人生个小病小灾，做不了太大的恶。只是那些邪祟的模样实在是不敢恭维，它们已经有了模仿人的本能，下意识将模样的变幻成人形，只是那些“人”的皮全部松松垮垮，仿佛与血肉分离，有的头发极长，没有下巴的嘴巴张的巨大，露出里面蠕动的不明东西，有的眼睛里生出蛆虫，只要有动作便掉到皮肉裂开的肚子里。
六子看的恶心便不敢再看，它刚闭上眼睛，只觉得头一昏沉，紧接着又清醒起来。
六子连忙道：“木头，俺看到不久之后你会被狐妖一爪子杀死。”
六子是玄虚之镜的镜灵，能用玄虚之镜预测未来，只不过六子功法低微，并不能经常自主的使用，但是它说的话都是真的。
然而，许沁木则哼了一声：“区区恶妖。”
六子：“……真服了你个老六，你现在可不是当年的渡劫期了，你只是个筑基期啊！”
就在这时，裴家后院中传来幽咽哭声，许沁木足尖一点，便飞向了哭声的来源。
只见一处偏僻无人的院落中有口枯井，井中的东西像是察觉到井口有人，哭声便越发的幽怨悲切。
之前管家便同她说过裴府的情况，许沁木往下看了一眼，发现井下面全部都是死去多时的尸体，无数死气森森的尸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沁木，黑暗幽深的枯井中怨气冲天，哭声便是从这些尸体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这情况比管家说的要糟糕的多。
下一瞬，哭声与尸体消失了。
蓦地，许沁木骤然折身向一旁，紧接着手一抖，一柄铁剑便出现在她手中。许沁木并未回头，直接一剑刺去，正好刺中那人胳膊！
与此同时，许沁木还来得及将井中入口处的一块黄符扯下。
她的身法飘逸，不回头便迎刃有余中伤身后之人，当真是装杯装的浑然天成。
六子：“六六六！”
许沁木勾唇一笑：“淡定，基操罢了。”
笑话，当年许沁木为了耍剑耍的比二师兄帅，白天若无其事的刻苦修炼，晚上就偷偷溜到后山，怒砍后山巨石一万剑，因此如今她无论在什么地方、场合，只要出剑，必能装杯于无形！
许沁木缓缓转身打量攻击她的人，只见来人仪表堂堂，相貌英俊，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凡人，仔细查探，发现他还是个练气三级。
他并未发现周围异常，也并未去管胳膊上的伤，而是用剑尖对准了许沁木，神色冷厉：“你是何人？胆敢夜探裴府！”
许沁木才不会顺着他回话，这样太没牌面了：“你是裴家家主？”
男人道：“是，阁下是何人？”
“大爷，她是长玄宗的仙师，来咱们裴府是为了捉妖！”
管家快步过来，恭敬道：“大爷，三爷已经用了药，如今正和二爷在食厅等您。不如请仙师一同过去，正好一起商议除妖大事。”
被称为大爷的男子名为裴锦州，他打量一眼许沁木，眼前女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貌极美，生的不似凡间女子，眉宇间更是一股出尘仙气。最惹人注意的是她那双眼睛，看起来灵动美丽，一股清明之意在其中流转，无端让人想起昭昭日月，再不敢在她面前生出半分晦涩。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太小，而且裴锦州收到消息，最近长玄宗并未派遣弟子来凝云国历练。
裴锦州敛了敌意，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在了平静的假面下：“姑娘，现在子时过半，你可愿意去食厅用夜宵？”
许沁木微微颔首，倒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六子看到她这么装杯的样子，无语凝噎：“你看起来……十分的……嗯……该怎么说呢……”
许沁木：“想打我？”
六子茅塞顿开：“对！就是这种感觉！”
许沁木轻笑一声：“这就是装杯的另一重境界，让人看的不爽却又不敢动手，结果硬是被气到吐血，这招我在外面对待客户的时候经常用，看在我们两个关系好的份上，我回头传授给你。”
六子：“客户？你说那些买你法器的修士？”
许沁木：“不，这世上所有的有钱人，都是我的客户。”
六子：踏马的这货还知道自己是个剑修吗？长玄宗那群没脑子的剑修，居然能教育出这么不要脸的东西，果然世人说的没错，任何奇怪的事放在剑修身上都变得合理起来，剑修当真是恐怖如斯！
这时，一行人走到食厅，许沁木看到里面坐着一大家子人身上趴着的东西，在六子的尖叫声中，她不出意料的笑了。
夜色浓重，偌大食厅中的烛火发出幽绿的光，将每个人的面色照的都如同妖魔。除了裴锦州之外，每个裴家人头上全部都有怪物缠绕。
众人见裴锦州进来，皆站起了身去迎。
通过众人交谈，许沁木知道了裴锦州是家里的老大，被称为大爷，膝下无子。
被称为裴二爷的身上是只恶妖，那恶妖正张开血盆大口，对准了坐在桌子旁的每一个人。裴二爷膝下有一个儿子，被众人称为大郎。
裴三爷身上是一团有了人形的邪祟，那邪祟看着裴锦州和许沁木，舌尖口水滴在了饭桌的菜上，被裴三爷的女儿裴三姑娘无知无觉的拿起来吃了下去，听说裴三爷还有一个儿子，被称为裴二郎，现在人不在这里。而裴家一众小辈头上的小鬼模样姿态各异，正拼命吸食着宿主的生气，这里简直就是个修罗场！
许沁木对六子说：“看来这回我要做个大生意了。”
裴锦州走到主位坐了下去，许沁木倒是没多想，便跟着坐在了他身侧。
一旁裴二爷的面色顿时微妙了起来。
裴三爷的女儿裴三姑娘眉头一拧：“果然是乡下丫头，真是不懂规矩！”
裴锦州垂眸饮茶：“这位姑娘说自己是仙门中人。”
许沁木对各位客户说：“长玄宗，许沁木。”
裴二爷的儿子裴大郎轻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欺名盗世之辈！仙族来我们人族时，每次都会拿出户籍证明和相关证件证明身份，难道这女子仅凭一块腰牌便想证明自己的身份吗？这些天来裴家招摇撞骗的人可太多了！听说这女人是管家放进来的，管家老眼昏花，说不定就是被她骗了！”
管家的冷汗瞬间便落了下来：“这、这姑娘拿了腰牌出来，我……”
听到这里，许沁木便知道这些人根本不相信她仙族的身份，相关证件她有，但是那是长玄宗执剑长老北音仙子的，若是拿出来了，只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许沁木也不打算多费口舌，她决定亮出点本事，到时候好谈钱：“你们裴家这些小辈身上都背着一只小鬼，这些小鬼同你们很亲近，必定是你们主动饲养，裴三姑娘，我看你头上的小鬼跟你亲近的很，要不要把它叫下来问问裴家发生怪事的原因？”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三姑娘眼底划过一抹心虚，然后猛地拍桌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身上怎么可能有那东西！大伯，这人肯定是江湖骗子！她之前还弄坏了我的鞭子！”
裴三爷皱眉道：“这位姑娘，我裴家世代与仙接触，家中子弟不仅各个受神明庇佑，而且还都有仙术傍身，他们头上怎么可能有小鬼！”
裴二爷和自己儿子裴大郎对视一眼，裴大郎立刻站起身，持剑对准许沁木：“你说你是长玄宗的仙人，但是你手腕上戴着佛门的手串，腰间又挂着玄门的桃木牌，分明是个招摇撞骗之人！”
许沁木一听有人质疑自己的能力，生气了：“像我这样全面开花的修士的确少有，但是你也不能因为别人的无能而否认我的聪慧呀！”
原本正在瑟瑟发抖的六子：“……”它真是服了，到了这个时候许沁木竟然还能这么不要脸！
“我看这人就是个江湖骗子！不如将她交给我，让我来审问一番！”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那男子身上有酒气，像是刚应酬回来。
这裴家一家人里面，就属此人身上的邪祟最多，不仅如此，他的目光阴邪，下眼白里隐隐有女子挣扎的身影，怕是有不少女子受他残害。
想必他便是裴三爷的儿子，裴二郎。
沉默良久的裴锦州，此刻压着怒气说：“姑娘，我们裴家世代修仙，邪祟若是近我裴家人的身，我们也不可能一无所觉，你凭什么说我裴家小辈养小鬼？”
许沁木：“我凭我这双美丽的眼睛看到的。”
六子原本一声不吭的在许沁木识海中装死，听到众人怼许沁木的声音，便忍不住看了一眼裴家人。
看到他们身上的邪祟，又忍不住闭上眼睛：“木头，这里的邪祟实在是太可怕了呜呜呜……咱们根本打不过的，我不想让你死在这里，反正他们都不相信咱们，咱就撤吧。”
“被嘲笑一通就灰溜溜的走，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我要让裴家家主求我救裴家。”许沁木道，“更何况，这里的邪祟虽然不是大凶，但若是我不管，将来跑出去怕是要祸害百姓。”
于是许沁木站起身拍了拍裴锦州的肩膀：“裴家家主，你不愿意相信我也没关系，叫管家换一床新的被褥给我，我今夜在你家睡一晚，若是今夜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哦。”
裴锦州对管家挥了挥手，他心中已经认定许沁木是个招摇撞骗之人，于是对着许沁木的背影说：“看在你还有几分本事的份上，我不愿给你难看，明日一早便迅速滚出裴家，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出了食厅，六子听到这话有些生气：“木头，他说话也太过分了！”
许沁木并不生气，甚至还有心情笑：“他会后悔的。”
食厅里，裴二爷说：“大哥，这招摇撞骗的黄毛丫头终究是个祸害，她今天敢骗到我们头上，说明平日里不知道骗了多少百姓，我们裴家有保护百姓的责任，决不能任由她离去！”
裴三爷附和：“二哥说的对，我们不如……”
裴家大郎说：“不如直接杀了她！”
裴家二郎有些可惜的说：“我看不如交给我，说不定她还有同伙，我一定能把她嘴里的同伙撬出来！”
裴家三姑娘不屑道：“我看你是垂涎她的美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裴二郎面红耳赤，面上浮起凶狠之色：“臭丫头！信不信我打死你！”
裴三姑娘自是不怕，她从腰间取下一根模样更加凶残的长鞭，凶狠的甩到裴二郎身侧：“我看不惯你很久了！”
裴锦州面色沉下去，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才离家半年，家中的小辈竟然如此没有规矩，居然当着长辈的面便要打打杀杀！
他正想要出口训斥，却发现裴二爷裴三爷冷眼看着小辈打斗，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而两个小辈出手对打时招招狠厉，似乎是想把对方置于死地！
这不对劲。
裴锦州突然发现，自从许沁木离开以后，整个食厅的烛光突然暗淡下去，仔细看那烛火的光晕，里面竟然隐隐泛着幽绿！
裴家世代修仙，还到处为朝廷寻找修仙之人，裴锦州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明白这食厅之中怕是有邪祟。
裴锦州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风水罗盘，悄无声息的往里面注入灵力。
下一瞬，罗盘发疯了一般旋转。
裴锦州的面色沉了下去……
月亮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大雪下了一夜，天地间又添一份冷意。整个裴府任何一处皆寻不见丫鬟仆从的身影，连一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没有了月光，只能寄生在裴府阴暗处的东西终于能爬出来，空中的血色越发浓郁了……
接近卯时时分，许沁木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睁开眼，门外传来裴锦州惨烈的声音：“仙师可在？”
许沁木缓缓坐起身，不紧不慢的说：“门外何人？”
裴锦州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在下裴锦州！求、求见仙师。”
裴锦州生性自傲古板，若是让他说出一个“求”字，只怕是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
许沁木慢吞吞打开门，外面的天色还暗着，整个裴府被一片诡异的黑雾笼罩，黑暗中时不时便传来阵阵幽咽哭声，让人无端心烦。
地上趴着的人是裴锦州，他受了不轻的伤，而他身后几米开外站着几个裴家的小辈，他们面无表情，眼睛被头上的小鬼捂住，已经认不出来裴锦州了，一心只想杀了他。
许沁木居高临下的笑着调侃：“这些邪祟已经作乱裴府许久，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抗衡的，你太冲动自负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动手。如今它们知道自己暴露，索性控制自己宿主的心神，彻底兴风作浪起来。裴家主，你真是会给人找事呢。”
裴锦州一直在为朝廷寻找愿意效忠朝廷的修仙之人，凝云国向来崇拜仙人，因此他的地位堪比一品重臣，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裴锦州眼底划过一抹恼怒，原以为许沁木年纪轻轻，必定是是个招摇撞骗的黄毛丫头，没想到她还有两把刷子！裴家果然有邪祟，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怒了她！
忍住情绪，他低头道：“不知道为什么，府中上下一个人也没有，那邪物便对我一人紧追不舍，还请仙师等会儿帮忙查探府中的人都去了哪里。”
许沁木眨了眨眼睛：“哦，你说这个啊，虽然你又笨又蠢，但是幸好我聪明又机智，我提前在裴家设下封印，避免邪祟逃出祸害百姓，所有的仆人身上也皆被我悄悄贴上符篆，这些邪祟无法离开裴家，又找不到生人，于是只能追着你一个人杀。”
裴锦州万万没有想到，他被追杀一夜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当即恨不得跳起来杀了许沁木！她连下人的性命都考虑好了，却压根没有帮他做任何事，任由他被追杀一夜！难道他堂堂裴家家主的安危还比不过几个下人的命？
六子：“木头，我觉得他快要被你气死了。”
许沁木笑：“这是他应得的，被我气死是他的福气。”
蹲下身，许沁木递过去一颗治伤的丹药：“裴家主，我虽为长玄宗弟子，但是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六子意识到不对劲：“你干嘛？”
许沁木对裴锦州道：“给你治伤的丹药是我长玄宗上好的灵药，等会儿我会用符篆、黑狗血、黑驴蹄子以及桃木剑控制住邪祟，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一共八千两银子，这是发票，没疑问的话就按手印吧。”
眼看几个裴家小辈就要过来杀他，裴锦州颤抖着用自己的血按下手印，喘着粗气，将被气的涌到喉头的血生生咽回去，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多谢仙师，待我裴家渡过难关，定然为仙师塑造金身，日夜供奉。”
许沁木将发票收好，然后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这就不必了。”
许沁木将追着裴锦州杀的小辈们引走，然后走到裴府正中心的位置，一把铁剑出现在她手中，紧接着催动周身灵力，长剑刺向天空，一缕天光出现，将这裴府的黑雾驱散开。
再过半个时辰天色便会亮起来，到时候邪祟们自然会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许沁木这样想着，随手拨开周围还未消散的迷雾，漫不经心的抬眸，便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左右，只见他雪肤黑眸，唇红齿白，眉宇间一点淡红，如墨的长发被一根粗布规规矩矩的束在身后，整个人安静的站在许沁木面前，他如同清晨深山林中的茫茫白雾，干净清澈，没有半点攻击性，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只是十二三岁便有如此相貌，若是待到长成，不知道要夺走多少少女的芳心。
许沁木强忍住上手捏这少年的脸的冲动，她问：“你如何进来的？”
“啊啊啊啊啊！木头！你真是个蠢木头！这个人是圣子啊！”
许沁木眨了眨眼睛：“圣子？圣子！”
这少年眉间有一颗颜色极淡的小红痣，再仔细看他的面相，果然是绝世罕见的大凶之相！
这少年竟然是圣子！
少年似乎不解许沁木突如其来的热切眼神，他抿了抿唇，将手所执的凌霄花纹灯笼递了过去。
“这是姑娘昨夜遗落的灯笼。”
声音清冽，如同山涧泉水拍鸣之声。
许沁木愣愣接过灯笼，她意识到：“你是昨夜的那个小乞丐？”
昨天她见到的小乞丐，满身是伤，双腿残疾，浑身上下皆是冻疮，脏兮兮的不成样子，今日虽然依旧十分瘦弱，但即使身穿单薄麻衣，也依旧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看来灵犀丸没有白用。
少年像是习惯性的绷着一张脸，面上并没有一丝笑意，他极为有规矩的对许沁木弯腰施礼：“是，我永远不会忘了姑娘的恩情，若将来有机会，必定结草衔环。”
这不是巧了嘛！许沁木抓住少年的胳膊：“少年人，你想不想修仙？”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你这个贱种还敢回来！”
裴大郎提剑冲过来，他对许沁木面前的少年怒声吼道：“我今日必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