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番外三：千羽的前世今生
冥王终于正眼看向南千寻, 只是双眸依旧幽暗，平静无波。
他早就知道南千寻对自己不满，而且丝毫不加掩饰，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 恐怕会极大影响自己在几人心目中的印象。
“我若贸然进入修仙界, 一定会触怒天道, 引来更强的雷劫, 届时不仅我生死难料, 还会因此连累千羽。”
主要是时间太短了，从南千羽决定动用乾坤鼎到陨落，也就数个呼吸的时间。
即便他使用混沌钟开辟通道也来不及，还会因此触怒天道。
所以他才另辟蹊径，第一时间触发了幽明石, 动用了那一丝混沌钟的力量保住南千羽的神魂。
只要神魂还在, 他就有办法将人复活, 而且拥有更强大的身体与力量。
只是, 南千羽能理解他的苦心，旁人未必能理解，他只求问心无愧。
“哼，你不是有生死簿与判官笔吗？”南千寻不置可否，继续挑刺道：“你明明可以一早将千羽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抹去，这样千羽不就不用死了？”
这分明就是挑刺，要让冥王以公徇私。
冥王淡淡答道：“生死簿并不是这样运作的，生死簿虽记录了天地间所有生灵的生与死, 但并非名字与气息从生死簿上抹去就能不死。”
“只是当名字与气息被抹去之后, 生死簿上不再记录此人的命运与死亡, 且死后神魂不会被生死簿强行吸纳到冥界。”
南千寻凝眉, 原来是这样？那抹去名字和气息确实没用。
不过他还是很不爽，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在找借口吗？
他欲继续找茬，被南云琦瞪了一眼，只得悻悻作罢。
南云琦这才松了一口气，臭小子问两句就得了，再问下去就真的不礼貌了。万一触怒冥王，那多尴尬？好歹也是千羽的心上人。
“冥王大人你别在意，千寻也没有恶意，只是对冥界好奇罢了。”
他笑着打圆场，对于冥王没有提前救下千羽一事自有自己的看法。
以冥王的身份与实力，没有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做不到，否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千羽陨落。
即便他再厉害，也归天道约束，哪怕强如当年的巫妖二族，阐教截教，不也斗不过天道？
如今这样其实也很好，千羽因祸得福，直接换了一具实力极强的身体。待到飞升后，一举就能踏入金仙境，何乐而不为。
“是啊是啊，不管怎么说，小羽能安然归来都要多亏冥王大人相救。”
苏静也笑着打圆场，越看这位准女婿越顺眼。
实力强大，地位崇高，不卑不亢也不盛气凌人，长得还好看，跟小羽站在一起完全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冥王颔首微笑，抬眼看向南千羽，正好与南千羽四目相对。
南千羽扬了扬眉，似乎在夸赞，冥王笑容越发明显了。
看见两人如此模样，南云琦与苏静皆是乐得合不拢嘴，南千寻却是翻了个白眼。
他的宝贝妹妹看来真的要被拐走了。
当晚，冥王在客房住下，就挨着南千羽的院子，显然是苏静特意安排的。
冥王很少来修仙界，不过那些年受到南千羽的熏陶，倒是适应了修仙界的环境。
明亮，清幽，温馨。
那是与冥王宫全然不同的体验。
月光清浅，透过干净明亮的窗户洒落进来，冥王忽然生出一丝冲动，很想见那个人。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闪过，在月光下拉出一道倩影，轻如鸿羽，转眼间从窗户飘了进来。
女子笑容灿烂，如同绽放在夜间的昙花，美好到不真实。
“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窗边看什么？是不是在等我？”
南千羽压低声音轻笑，看见冥王眼中错愕一闪而逝，登时升起一股成就感。
冥王垂下双眸，伸手捻起一缕南千羽散落的发丝，神色温柔，南千羽忽然就有点脸红。
“你怎么过来了？”
冥王好奇，顺手关了窗户，屋子里登时暗了下来。
南千羽笑道：“我看见你还没睡，猜到你肯定在想我，所以就过来看看。”
“嗯。”冥王的目光越发柔和，一瞬不瞬盯着眼前人，周身气息却越来越强，几欲将人完全笼罩。
南千羽感觉有些不自在，赶忙又说道：“没想到你今天还挺健谈的，我还以为你跟我爹娘没有话说呢。”
“南宗主与夫人很好客，人很好。”说到这里，冥王顿了顿：“你在担心我？”
“担心你什么？你想多了。”南千羽不想承认，笑着说道：“既然你状态良好，那我就放心了，早点休息，不要太想我了。”
对上冥王的双眸，她忽然踮起脚尖凑上去轻啄了一口，如同干了坏事的小孩，转身就想逃离。
却被冥王揽住了腰，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消失，南千羽被抵在了墙上。
南千羽猛地张大眼睛，不等细想，便被温柔的唇覆盖，攻城略地，一时间手脚发麻。
这个一向淡漠的榆木疙瘩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她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以及稍微跳快了一分的心跳。
两颗心脏隔着衣衫贴在一起，竟有一种奇妙的和谐之感，气息交融，好似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霎时间，冥王指尖的红线显现，居然越发凝实。
不等两人反应，红线瞬间化为一张红色大网，将两人笼罩其中。
怎么回事？南千羽一惊，紧接着眼前一黑，意识全无。
……
等她再次苏醒，发现自己居然在以极快的速度穿梭虚空。
不，那不是她，她虽然在那个身体里，但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有办法操控。
身体给她的感觉却很亲切，冥冥之中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前世？不对，很可能是前前前的某一世，她这是又穿越了？
南千羽心惊又狐疑，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只见周遭黑暗不断闪退，带来一阵阵压抑感，与一道道苍茫悠远的气息。
似乎并不是她熟悉的修仙界。
她是谁？要去何处？
话说，可能是她某一世的这位实力比她强太多太多了，她甚至判断不出对方的境界，只觉得浑身力量辽阔如汪洋。
两相对比，她的力量宛如那汪洋中的一粟。
就在这时，眼前赫然一亮，她不知跨越了多长的距离，终于到达出口。
“轰隆隆！”
却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随即光华大盛，差点刺瞎她的双眼。
“轰隆隆！”
又是一阵阵巨响，伴随着巨响声的还有一道道喊杀声，以及刺鼻的血腥气。
待看清眼前景象，南千羽彻底呆愣住，一片雄伟巨大的仙宫陡然出现在眼前。
天庭！
没来由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这两个字。
那是一片完全悬浮在虚空中的金色宫殿群，不知绵延出去多少万里，根本望不见尽头。
宫殿群极为华丽，气势恢宏，金光绚烂，神圣而霸气。
光是站在数百里之外看上一眼，也不禁生出诚服膜拜之心。
只是，这座美轮美奂的天宫如今已经完全化为战场，宛如人间炼狱，残垣断壁上满是残肢与鲜血。
交战的双方皆无比强大，只是模样怪异，一方多为半人半妖，另一方则身形高大，恍若巨人。
南千羽一愣，一个可怕的猜测油然而生：巫妖大战！
这很可能是传说中洪荒世界真正经历过的巫妖大劫，而且看样子已经到了最后的决战关头，巫族都已经打上了妖族天庭。
她居然到了不知多少个元会之前的洪荒世界。
她是谁？为何会来这里？是来相助妖族的？
一股担忧与凝重袭来，南千羽敏锐的察觉到身体主人的思绪，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
下一刻，心底猛地一紧，一道可怕的威压倏然席卷全身，让她不寒而栗。
顺着身体主人视线看去，数道巨大身影映入眼帘，一个个顶天立地，耸入云霄。
是巫族的十二祖巫！
不过这里只有七八个，剩下的不知是陨落了还是在别的地方。
传闻十二祖巫齐聚可以发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凝聚出盘古大神真身。纵然此地只有七八个，也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了。
祖巫对面，一只巨大的玄黄色玉钟在半空中缓缓旋转，遮天蔽日，如世间翻转，带来灭世之威。
玉钟外有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内部更是有山川大地、洪荒万族虚影浮现，正是先天至宝之一的混沌钟！
南千羽微微一怔，忽然就有点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思索间，一抹金光袭来，一道华丽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玉钟旁。
那道身影出现的刹那，仿佛整片天地都明亮温暖起来。
南千羽不免张大双眼，有些呆住了。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而且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超越了大哥与二哥。
男人着了一袭白金色长袍，祥云暗纹萦绕其上，华丽而尊贵。他的容颜精致到无可挑剔，双眸明亮，似有大日金焰跳动，气息如太阳星般温暖亲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煞是耀眼。
仿佛，他就是九天之上那颗最耀眼的太阳星。
东皇太一！
不需要询问，不需要确认，男人出现的一刻，南千羽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果然如此。”
她轻声呢喃，东皇太一的容貌与冥王居然有八分相似，或者说冥王与他相似。
冥王果然就是东皇太一的转世。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光耀整个洪荒的东皇陛下会转世为冥王，只能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这是天道对他的惩罚？也太残忍了。
思绪翻飞之时，她的身体忽然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东皇太一，眨眼而至。
“太一！”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清脆而空灵，蕴含着浓浓的担忧与喜悦。
担忧太一的处境，喜悦自己来的不晚。
“坤灵？”
东皇太一陡然抬眼看过来，好看的眉眼满是意外与凝重。
南千羽恍然，原来自己这一世叫坤灵，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天行健，地势坤，洪荒世界中能以坤命名，看来自己的来历也非同小可。
“坤灵，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该来此。”
东皇太一眼中忧色一闪而逝，就想将她推开，却被坤灵直接扑进了怀里。
“你遭遇大劫，我怎能视而不见？”坤灵紧紧抱着东皇太一，悲伤而庆幸：“还好我来的不晚。”
“坤灵……”东皇太一轻叹，继而将人拥入怀中，手臂收紧。
“三清都置身事外，你又何必……若是被你三个哥哥知道，定然又会把你关起来。”
坤灵狡黠一笑：“他们早就把我关起来了，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还偷了二哥和三哥好多宝贝。”
说着，将宝贝一股脑儿全部取出来，居然都是灵宝，更有乾坤鼎这样的先天灵宝。
南千羽失笑，这些灵宝都好眼熟，什么混元金斗、金蛟剪、番天印、龙虎玉如意……不都是她在修仙界收集到的吗？
原来这些灵宝曾经都属于她，至少短暂的属于她，难怪后来见了她就主动认主。
倒是坤灵的身份让她大吃一惊，竟然是传说中三清圣人的妹妹，她好像没听说三清有一位妹妹啊。
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不好的念头，莫非坤灵陨落了？
否则，为何没有关于她的传说？否则，如何转世成她？
等等，既然她穿越到了坤灵的身上，那冥王现在是不是也在东皇太一的身体里？
不等她确认，对面突然爆发出轰隆巨响，是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说话了。
“哼，三清竟然也插手巫妖之争？小女娃，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执意相助妖族，别怪我不客气！”
坤灵语气一冷：“此事与我三位哥哥无关，是我坤灵自己的事。你们想杀太一，先过了我这关。”
数件灵宝光华大盛，齐齐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环绕着混沌钟的四周。
“坤灵，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去找你。”
东皇太一面色一凝，他怎么可能让坤灵挡在自己身前？
“你休想再骗我离开。”坤灵却丝毫不为所动，漂亮的双眸中浮现出点点哀色：“这是巫妖两族的大劫，连圣人都避之不及，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能安然渡过？”
“正因为连圣人都避之不及，你才更不应该卷进来。”东皇太一态度坚决。
“死到临头还在打情骂俏，坤灵，既然你不愿意离开，就跟妖族一起陪葬吧！”
帝江高声怒喝，七道磅礴力量陡然升腾而起，以极快的速度袭来，转眼间便到了眼前。
刹那间，虚空中电闪雷鸣、罡风怒号，天地间倏然变色，日月无光。
“十二祖巫不全，无法凝聚盘古真身，太一，一起出手灭了他们！”
坤灵毫不畏惧，周身灵力疯狂运转，全部汇聚于乾坤鼎，其余灵宝也各自爆发出滔天威压，气息惊人。
东皇太一无奈之下也只能祭出混沌钟，与坤灵一起杀了过去。
十二祖巫之所以只剩七个，就是因为之前已经发动过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只不过被妖族的周天星辰大阵给破了。
那一击，双方皆死伤惨重，祖巫陨落了五个，剩下的也身受重伤。
妖族则陨落了帝俊、羲和及常曦仙子几位高手，只剩他一人，还是得益于混沌钟才保住性命。
而天庭也被打得四分五裂，超过一半坠入洪荒大陆。
他原本已经打算与剩下的祖巫同归于尽，没想到坤灵竟然赶来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坤灵出事。
“轰隆隆！”
大战一触即发，祖巫虽没有元神与灵宝，肉身力量却强的可怕，坤灵一人对战两个，居然只能打成平手。
不过，这也侧面体现了坤灵的实力，哪怕在准圣中也是一等一的。
东皇太一则一人对上剩下五个祖巫，混沌钟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震得虚空都炸裂开来。
而要说最受冲击的还是南千羽，她不过区区渡劫期，何时见过这样的大战？
参战双方全都是准圣境界，比九曲黄河大阵里的战争层次还要高，她根本就看不清双方的攻击。
可是，她能看见现场的惨烈。
她看见祖巫重伤垂死，看见坤灵浑身是伤，痛到极致却殊死搏斗，看见东皇太一的白金色长袍沾满淡金色血迹，俊秀容颜也显出狠厉之色。
这是为种族而战，亦是复仇之战，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退路了。
南千羽从最开始的震撼慢慢变成担忧焦虑，又从担忧焦虑化为难以言喻的悲痛，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麻木。
这一战不知持续了多久，洪荒不记年。
最终，妖族天庭彻底被摧毁，双方同归于尽。
坤灵的身体随着天庭从九天坠落，连维持飞行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被东皇太一紧紧搂进怀里，两人如同穷途末路的小兽，互相依偎，相濡以沫。
鲜血交织，气息交缠。
明明是无比惨痛的一幕，两人却十分平静，甚至安详。
“坤灵，后悔吗？”
东皇太一的声音有些沙哑，然而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依旧光明耀眼，露出淡淡笑容。
“别说傻话。”坤灵依偎在他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嗯。”东皇太一清亮的双眸滴下两行血泪，声音越发轻柔：“愿有来生，咱们还一生一世一双人。”
希望那时他们不用再背负沉重的命运，不用再经历这些惨烈的事情。
哪怕没有修为，哪怕只是寻常凡人，哪怕不能长生不死，都没有关系。
“好。”
坤灵轻轻应了一声，周身气息一点点消散，最后化为点点星光，如流星洒落。
东皇太一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身体也化作万千光芒，与坤灵的交相辉映。
最终，彻底消失在虚空中。
……
“呼……”
凌云仙宗，清幽小院。
南千羽猛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痛彻心扉，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归来，泪流满面。
温热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抬眼看向冥王，却见对方也泪光涌动，既悲伤又庆幸。
“你也看到了？”
她有些哽咽，思绪还停留在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泪水不断往外涌出。
“还好，我找到你了。”
冥王露出淡淡笑容，面容渐渐与东皇太一相重叠。
他牵起南千羽的手，南千羽的左手无名指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条红线，另一头刚好连着冥王。
“这一世，我们不再是东皇太一与坤灵，而是我，冥渊，与你，南千羽。”
南千羽也露出笑容，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这一世，他们一定能平安喜乐，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