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幻境蹉跎

    刨去凝结成块的尘土，底下赫然是装有拉环的石板。掀开再看，却是一道蜿蜒而下的楼梯。

    失去了夜视能力，游勇只得扶着梯层，缓缓前进。差不多深入地底百米，脚下终于再次踏足地面。

    他抵着墙壁站起，却不曾想手指却触碰至一凹槽。霎时间，烛火以其头顶为起点，逆时针逐一点燃形成环状。不一会儿，便是灯火通明。

    却是一间巨大石室。

    墙上刻满浮雕，如展开的绘卷一般。只是其上生物怪模怪样，却是从未见过。绘卷中心，有一只怪物与众不同，穿着华丽，周身遍布霞光。而整个房间内，其他所雕刻的一切生物，皆朝其所在方向跪拜。

    一座祭坛设在怪物正下方，除此之外，石室内再无他物。

    游勇走上前去，细细观察。

    其上所篆刻花纹，与楼上同出一辙。倒是并未衬托光球，而是刻有一处凹陷的清晰掌印。其并非人类手掌，应该是某种不知名生物。

    游勇绕着室内检视一番，确认再无遗漏。行至祭坛前，便伸出手按下。便见掌底之物轻轻摇晃，随即数道光芒从其上孔洞射出，印于地面。

    年龄：六十

    寿元：六十一

    呃？

    思绪还未曾拐过弯来，他突觉背后传来阵阵阴寒。转身望去，却见墙上所刻生物，各个双眼中弥漫出黑气，于石室中央凝成一团人影。待其面目显现，心中不由一惊。

    竟是幺弟。

    是他之前的模样，老迈龙钟。却是拄着拐杖，满脸凶相，朝其逼近过来。

    “搞什么？”

    轻松闪过刺来的杖尖，游勇脚下一拂，对面瞬间跌了个狗吃屎。

    可幺弟哪肯善罢甘休。转过头来，眼露红光，嘴角流涎，却是一口咬向他的脚踝。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游勇的后脚跟早已踏在对方腮唇之上。数颗黄牙顿时随着鲜血喷吐而出。

    感受到对方的不可理喻，以及满腔杀意，他自是不会留情。连续数十脚尽力踩踏，脚下之人七窍流脓，转瞬间便没了气息。

    而随着其身死，却是化作黑气，钻入对手鼻腔之中。

    游勇对黑气无可奈何，正手忙脚乱之际，却是瞥见那寿元所显示的数额，已上涨为六十二。同时体内阵阵力量涌现，仿佛已将幺弟的生命力融于一身。

    似乎一切已尘埃落定。祭坛轻鸣一声，不再发出光亮。即便他再度印上手掌，也是毫无反应。

    这是坏了？还是有冷却？

    折腾半晌，却是再未有异状发生，游勇只得踏上归程。一路上，那寿元六十二几个大字，反复于其眼前出现，挥之不去。

    还剩两年寿命？这幻境究竟在搞什么？

    幺弟毕竟老迈，事实上并未走出多远，不过几十里地。游勇如今年轻力壮，大半天便已返回。原本他还担心会记错路，没想到却是一帆风顺。

    可当其返回村落，迎接他的，却是“三哥”的死讯。

    望着棺椁中三哥安详的老脸，游勇心中起伏不定。

    夏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关键时刻，你怎么就掉链子了？

    三哥的子嗣望着眼前的“陌生人”。却不知自家老爹，何时结识了这么个忘年交，竟如此悲伤，浑身发抖，几近晕厥。

    游勇如今面部全非，自然不可能以幺弟自居，故而谎报身份相瞒。入夜后，便翻入自家房舍，拿回半辈子积攒下的几两散银，随后再度于村中定居下来。

    他当然也想去外界看看。可记忆中，自己所在的国家，区域，完全没有印象。询问村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转眼间，便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中，他数次外出，前往之前的洞穴。可却始终未能再度激活祭坛。而如今，终于成功了。

    黑气再度凝结，最终呈现的，却是与他相仿的模样。

    这一次，游勇全身心投入战斗。他不知若是败了，会有怎样的下场，又如何敢怠慢？

    可事实上，对方不仅硬实力稍逊一筹，亦不会任何战斗技巧，只是如野兽般横冲直撞，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只一招，即被掀翻在地，随后便被乱拳打死。

    村子里找不着兵器，游勇只得随身携带把菜刀，却是至始至终也没派上用场。

    这一次，寿元又加了一年。而自身实力在吸入黑气后，却是几近翻了一倍。

    又过一年，游勇再度返回。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手持菜刀的凶徒。获胜后，实力却只增长了差不多二分之一。

    他大致是明白了。除开第一次有些不同，之后所遭遇的，应该都是前一年按下手印的自己。按这种趋势下去，过不了几年，所融合的生命力便将叠加至极为恐怖的层次。

    或许还有望恢复拒地境的修为。届时自己横行天下，亦不会再被困于此地。

    然后，十几年后，游勇彻底感受到了沮丧。

    的确，肉体能力达到了拒地境的标准，可无法动用能量，亦无法飞行，说到底，只是极为强大的武者。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以如今的脚力，须弥之间跨越数千公里易如反掌。可无论他朝向哪个方向笔直向前，永远会回到那个山洞，亦或是自己所居住的村庄。

    他心中明白，自己被耍了。

    即便有通天之能又如何，完全无用武之地。无尽的寿命又怎样，困在这么个鬼地方，毫无意义。

    这个幻境当真膈应人，在给予希望的同时，却埋下了更大的坑。幺弟年少时的记忆看来纯属虚构，这个世界就这么点大，根本没有旁人。只有村中这些木讷的村民，陪着自己一同困在这永无止境的折磨中。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挣扎。若像其他三人一样，就这么毫无抗拒的死去，情况是否会有所不同呢？

    这念头一起，顿时再也压抑不下。

    游勇很清楚，幻境中若是心存死志，基本等同于放弃，多半真的会死。

    但那又如何？

    身为卓星文明一员，死亡并不可怕。低境界甚至还有意外赔付，重塑身躯并不会降低境界，无需从头来过。

    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痛快认栽。而如今，这世上能对其造成威胁的，也只有祭坛中召唤出的自己。

    这一次，他摒弃了对生命与武力的渴望，慷慨赴死。由于对方实力不济，在忍受了数个时辰那几近凌迟的痛楚之后，终于咽气。

    临死前恍惚间，墙上所雕刻的生物似乎都在咧着嘴无声嘲弄。尤其是绘卷中央那怪物，更是面目可憎。

    待游勇再次睁开眼，冷汗不由浸湿了背脊。

    其并非身处复生仓内，而是带着枷锁，走在押送队伍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