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伞,黑衫,金头绳
初夏夜深,蛙鼓虫鸣,缺月稀星,青草白霜。
等等,明明已是初夏时节,天气微微转热,为什么路旁的草地上还会结霜呢?
来不及细想,宁静的夏夜就被一声惨叫声划破,公园的一条幽静小道上,一个粉发男子正在奋力狂奔,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求救。
“救,救命呀!”
此时乌云密布,路黑难辨,这幽静小道并非公园修的小路,而是人走出来的野路,道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别说是走夜路,就算是白天,一个恍神,都有可能崴了脚。
粉毛深知此路艰险,但也是没有办法,那怪物追出来的时候他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一头扎进这小野道中。那怪物身上的血腥气太甚,之前隔着二三十米都能闻见,而此时那血腥味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那怪物离得远近便可想而知了。
但粉毛不敢回头,且不说路况和回头这个恐怖电影中的死亡flag,光是之前与那个怪物对视的一眼早已抽干了他一半的勇气,而另一半支撑着他跑了起来。
此时此刻,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个怪物可怖的面容了。
追在男人身后的索命之物,身形似人似兽,纵跳如飞,这怪物身着黑衣,衣服上的飘带随风而动,双目绿得发亮,青黑色的脸上长满了鼓起的瘤孢,两个长牙从嘴里吐出来,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牙上染了些许血迹。
“救命呀,救,哈。”男人喘着粗气,嗓子也已经喊哑了,体力即将耗尽,可是在这空无一人的公园中,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身后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那怪物一蹦一跳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次都敲在了每一个心跳的间隙,男人似乎能感受到那怪物的手指在自己脖颈边划过。
突然,那怪物猛然提速,一爪子抓烂了男子的背部,一阵巨力袭来,将男子打翻在地。
“啊!”
男子惨叫一声,背上的伤口血流如注,火辣辣的伤口附近,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流过脊背,伤口处的黑血顺着两肋滴落而下,草地上瞬间腐蚀一片,发出滋滋的响声,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无力将自己撑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尽力回头望去。
怪物静静站在他身后,发绿光的双眼中似乎有一丝戏谑,就像猎人欣赏猎物最后挣扎一般,庞大的身躯遮挡了月光,它指尖和牙关上还沾着丝丝血肉,预示了男人的下场。
“吼。”怪物似乎等不及了,发出一声怪吼,那声音就像破鼓敲响的声音一样沉闷,它猛地一跃,向着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认命般闭上了双眼,呜咽一声,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死前百态,哭,也算正常。
都说人在死之前的时间会过的异常缓慢,每种感知都会变得模糊不清,而在这段时间里,你会朦胧地听见一些声音,看见走马灯,看见那边的世界。
一秒,两秒,三秒预想中的死亡似乎来的要慢得多,男人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回头望了过去。
只见那怪物被一张草绳编成的渔网困在地上,它一边不安分地挣扎着,一边发出低吼,那渔网淡淡荧光流过,似有灵性,它越挣扎,渔网便困得越紧,片刻,那怪物被绑得动弹不得,只能发出阵阵低吼。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只小僵尸呀,搞得我大半夜睡不了觉,真是麻烦死了。”说话者语气平平,但透露出一股慵懒的意思。
循声而望,一个举伞的身影从路边的树后走出,缓步走到了男子身边。
“那个谁,你现在不要乱动,千万不要乱动”
“我叫陈宁凯”
“哦,宁凯兄,我叫伏熙,这僵尸刚修成绿僵不久,尸毒不深,只要不在你体内走上百十来回就没事,等我速速把它一烧再来给你解毒。”
感觉你的语气平淡的就像喝口水一样简单,陈宁凯心想。
伏熙缓步走到僵尸身前,右手一翻,单手成印,那草绳制的渔网便自燃了起来。
烈火熊熊,那僵尸再次挣扎了起来,嘶吼声震耳欲聋,不过,种种挣扎无济于事,尸身燃烧后的青烟在空中逸散,片刻过后,僵尸便被烧了个干净,只留下几段被烧成碳渣的草绳。
“解决了。”伏熙松了一口气,“宁凯兄,久等了,我这就来帮你解毒。”
伏熙收起黄伞,慢悠悠地走到陈宁凯身边蹲下,飞快摸了下他背上的伤口。
“斯哈,疼。”陈宁凯呼痛,疑惑地问道:“大仙,您这是干啥呀?”
“大,大仙。”伏熙脸色一僵,“哎,我要画一个解毒阵法,又不想用自己的血,只能借用下你的了。”
他虽然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但手上动作却飞快,在陈宁凯背上抹抹画画,三两秒就成了阵,一边画,嘴里还一边嘟囔着“我真的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那解毒阵的效果出奇的好,陈宁凯觉得不冷了,背上暖洋洋的,伤口也不再发痛,因尸毒入体而模糊的双目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感觉身体好转,陈宁凯爬了起来,转身向伏熙道谢。
“谢谢大,额,大佬。”总感觉对方很不喜欢大仙这个称呼呢,陈宁凯机灵地改了称呼,“大恩不言谢,以后您只要用得上我,我必竭尽全力。”
趁着道谢的机会,陈宁凯这才有机会看看这“大仙”长什么样子。
伏熙身着黑色唐装,领口和袖口处嵌着金丝,左手将一把黄色油纸伞当作拐杖拄在地上,右手掌心拖着一个水团,正在清洗手上的血污。他看起来年龄不大,五官不及成年人那般成熟,一头短发不过眉,但却留着一条长辫,用一根金丝箍着。
伏熙清洗完了血污,抬头看了陈宁凯一眼,“正好呀,现在刚好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带我去一趟你遇见这家伙的地方。”他指了指地上的尸渣,“我要去收个尾。”
“啊。”陈宁凯一时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客套一下,“大仙”也是一点都不客气呀。
陈宁凯是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公园了,更别说再去一次遇见僵尸的那个小木屋,但想到自己刚才的豪言壮志,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嗯,大佬,带路没啥问题,可是这夜深路黑,咱们要不等明天早上再过来看吧。”陈宁凯试探道。
“无妨,带路便是。”
“好吧。”陈宁凯又快哭出来了,一头小粉毛都暗淡了下来。
二人一前一后行了快20分钟的路,不得不说,人在危机下的潜力真是无限的,那短短几分钟的追逐竟然逼着陈宁凯跑出这么远的距离,速度都快赶上训练有素的长跑运动员了。
“大佬,我就是在房子外碰见那头僵尸的。”陈宁凯给伏熙指路,目之所及,只有一个小木屋孤独地立在这片空地上。
“嗯,你被它发现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伏熙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将油纸伞插在地上。
陈宁凯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好像是屋前在吃东西吧,我也没有细看,它当时看见我就追了过来,似乎把什么扔到了地上。”
“哦,吃东西呀。”伏熙低声回应了一句,他目力不错,这屋前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陈宁凯说的“食物”残渣。
伏熙左手伸出食指、无名指成印立掌于胸前,右手摊开,对准了那个小木屋,衣袖和头发无风自动,脚下金光散出,八卦成阵,口中念念有词。
“离火!”
随着一声大喝,伏熙右手掌心燃起一团熊熊烈火,他往前一送,离火如导弹般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线,击中那小木屋,爆炸散发的热浪让陈宁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幸好这公园处于城市边缘,也颇为老旧,没有安保,不然这爆炸声可就把周围的十里八乡的吃瓜群众全叫来了。
那木屋在烈火中几近坍塌,可周围的草地却不见一丝燃烧的痕迹,这违反物理常识的景象惊得陈宁凯合不拢嘴,火光中,一个黑影一跃而出,出来后便在结满寒霜的草地上打滚,一身白毛也被熏黑,发出阵阵嘶吼。
“哎,居然是只毛僵,真麻烦,再加上这边阴养地,看来单纯的放火是烧不死它了。”伏熙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对陈宁凯说:“你躲远一点,这家伙不好对付。”
“好的大佬,我不会碍您事情的。”
远远传来陈宁凯的声音,伏熙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粉毛早已跑出几十米,看样子是毛僵刚一跳出木屋他就跑了。
伏熙:
虽然伏熙现在很想说些什么脏话,但毛僵显然不会给他机会,一跃十米,向伏熙杀了过来,瞬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两只利爪直冲面门,那黑得发绿爪子上显然是沾有剧毒。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伏熙右手握住伞把,把伞从地上抽了出来,以地为鞘,完成了一个类似拔刀斩的动作,将毛僵抽飞了数十米远,抽得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困兽犹斗。”伏熙将伞换到了左手,右手向后伸去,将金头绳解了下来。
那毛僵缓过劲,眼神中晃过惧意,它早已诞生了一丝灵智,在屋里时就知道眼前之人不好对付,可它抵挡不住那血肉中蕴含的灵力的诱惑,只要吞下此人,它便可修炼为飞僵,不化骨也是指日可待,但形式比人强,眼前这人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它,不得不避其锋芒,先走为上了。
那飞僵奋力一跃,借力飞起,远遁而去。
“想跑?”
伏熙将右手的金头绳抽向飞僵,那金丝飞速延申,瞬间便缠上了毛僵的脚踝,一击得手,伏熙将金丝狠狠向后一拽,那飞僵被重重地砸在地上。
“吼!”毛僵吃痛地嘶吼了一声,眼中凶光一闪,双爪在地上重重一拍,身体如梭,向伏熙狠狠地挥出一爪。
那一爪来的凶险,从下向上撩去,看似攻心,实则封喉,在挥爪之际,毛僵暗暗催动血肉之力,使得那乌青暗爪又增长了一尺有余,那爪子大的足够将伏熙捏住,这一击要是让它得逞了,别说活命,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问题。
“阴长生肢,呵,你会的还挺多呀。”伏熙向后一仰,那乌青色的爪子擦着他的鼻子而过,一脚踹向那毛僵的心口,借力撤出,一个鹞子翻身稳稳扎在地上。
伏熙收回了金丝,将一头散发扎起来,双手握住油纸伞的伞身。
“真的很麻烦呀,能不能请你们安安静静地去死呢。”伏熙皱起眉头,双手向左右一抹,那油纸伞竟然延伸成了一把长枪。
“本来不想掏出来的,我是个法师不是战士呀!”
月光映得枪尖一闪,伏熙手中长枪一振,宛如蛟龙出海,直指毛僵咽喉而去。
“铛!”
枪尖触喉,却发出铁石相击之声,下一刻,密集的交击声响起,伏熙身形似影,手中枪出如龙,但毛僵早已练的一身铜皮铁骨,又站在这阴养地上,有源源不断的阴气加持,伏熙的枪法再凌厉,也像给它挠痒痒。
偏头又躲过一爪,伏熙微微皱眉,后手微挑枪把,手臂的肌肉瞬间紧绷,将长枪一送,一挑,本是冲着心窝而去的枪尖仿佛一条毒蛇暴起,陡然抬头,向上弹冲而起,沿着毛僵的胸膛向脖颈划去,猛地一抖抽歪了它的下巴。
一击挑枪打破了毛僵的体势,伏熙乘胜追击,挟身带枪,顺势将枪尾重重点在它的胸膛上,毛僵向后踉跄了几步,发出痛苦的嘶吼。
伏熙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挑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铜皮铁骨依赖体势运气。气从地起,体势已破,接下来了只需要打破它和土地的联系。伏熙思绪万千,手中却动作不断,猛的向下一蹲,单手握枪,脚下暗暗发力,猛然向后一扫,用枪尖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第二步,刖足!
长枪抡圆扫了快三百六十度,巨大的势能配合锋利的枪刃将毛僵的脚踝齐根砍断,毛僵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
“吼。”还没来得及叫第二声,伏熙一个朴实无华的扎枪挑穿了毛僵的喉咙,将它挂在枪头上,伏熙咧嘴一笑,“叫什么叫,该上路了。”话毕,将枪杆子往肩上一挑,身躯发力,用惯性带着长枪抡圆了向地上砸去。
一枪砸下,幸好这毛僵骨头硬,不然这一下,得被砸个脑浆四溅。
毛僵的脊柱被震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喉咙也被挑穿,只能用纯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伏熙。
伏熙抬腿压住枪杆,用脚钩住枪尖,固定住了毛僵,空出双手在枪杆尾部画阵,片刻,阵成,右手沿着枪杆轻轻一划,离火无风起,沿着枪杆绕过伏熙的腿烧到了毛僵身上,
失去阴气供养的毛僵没了避火的能力,烈火熊熊燃烧,伏熙抽出大枪,手一摸,又变回了一把油纸伞,当作拐杖立了起来,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上,烨然若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