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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秀才归家,自此不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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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他走回云隐村,走进自己家门。家里好像没有人。已经快黑了,按理说父母与妹妹应该都在家才对。喻文书发现门缝挺大,便推门而入。大叫一声:“爹、娘、妹妹,我回来了。”

    没人应。

    不久。

    一个女子从父母的卧房出来。

    “是文书哥回来了啊,尚伯母刚躺下休息,哥哥有什么事情可以问我。”

    喻文书也认出来了,这女子叫林枝桥,挺热心一个姑娘,也没少帮过村民的忙,两人曾经打过照面,他对这姑娘很有好感。

    现在林枝桥的眼角发黑,一脸疲惫。

    他压低声音:“那请枝桥和我出去一下。”

    她点头,这动作幅度不大。

    两人便走到门外。

    “枝桥,是你在照顾我娘吗?”

    “是啊,文书哥。在你离开的时间里,佳年妹妹嫁给了隔壁李家村的李回业,李回业待佳年很好,两人每半个月来一次这里。”

    每半个月?枝桥知道得这么清楚,想来也是经常来我家。我离开后的日子里,枝桥一定帮了我家不少忙。他看着眼前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姑娘。

    “那我爹娘呢?”

    “喻伯父有事出去了。尚伯母患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了很久。如今气色不错,再过几天,差不多就可恢复。”

    她长相平凡,说话时有些怯生生的,但他与她说话,就是会让人感到舒服,不会有压力。喻文书舒一口气:“枝桥,对于你的帮助,我感激不尽。抱歉,我暂时没有拿得出手的,唯有几两碎银,以表心意。”他不免怨恨,自己在外潇洒,父母却在家过苦日子。

    他从钱袋取出银子递给她,她也自然的接过,完全没有推脱。

    她的这一举动,或许村民看来不妥。毕竟在云隐村,村民都讲究谦让。这里的村民不论别人给自己什么,都要先推辞一番,一来二去几个回合,最后才收。

    在他眼里,她的做法并不能代表她不通人情世故,恰恰反应出她的真实。而且,她帮了他家那么大的忙,不收点东西他也愧疚难安。他感叹一句:“陈松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你。”

    他本来是想夸赞她,而这句不经意的话,却是戳中她的痛点,让她簌簌流下泪。他顿感不妙,发生什么了?自己也就离村不到两年,怎么会出那么多事。

    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是陈松出事了吗?”

    “嗯。”

    她越哭越悲伤,他只能拍拍她的背,并递了一张手帕给他:“对不住,让你想到了那些不美好的事。”

    “没事。”兴许是觉得一直哭不太好,又或者她外柔内刚。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往后退几步。

    还真是世事难料。

    他放下手。

    两人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文书,我的儿,你回来了。”

    一阵急切的声音打破这份宁静。两人往这道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喻为期从门外跑来。他抱住喻文书,随后松开,用手抚摸他的脸。

    爹的手,变得更加粗糙了。

    林枝桥是个有眼力劲的人,她看见这父子情深的一幕,红了眼眶,又恢复正常。儿行千里终归家,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自己怎么能破坏这种氛围。

    “尚伯父,文书哥。你们聊,我想起家里有事,便先回去了。”

    喻为期赶紧收拾情绪。太失礼了,怎么能忽视掉枝桥呢:“枝桥,真是辛苦你了。抱歉,文书回家我太高兴了,没太照顾你的情绪。”

    “喻伯父不要自责,我不会介意。”语罢,她便离开了。离开之时,肩膀还一抽一抽的。

    喻为期盯着她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太可惜了。”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喻为期哀叹一声:“枝桥这姑娘,前几个月刚死了丈夫,现在与儿子陈随相依为命。尽管如此,她还每日来照顾你娘,多好的丫头,怎么就那么苦命呢!”

    和我猜的一样,陈松死了吗,真是可惜。

    见喻文书默不作声,他便转移话题:“文书,你变得开心许多。这不归山果真是名不虚传。一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难事?”

    提起路上的事,他脑海中先浮现的便是微生的样貌。微生抚着泪痣,鸢尾色的眼眸里总是闪耀着神秘的光。想着,就出现林言徽死不瞑目的样子,惊悚异常。

    喻文书回神,语气欣喜:“爹,一路上没有什么难事。不过倒是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人,发生了一些让人难以忘怀的事。”

    为人父母,最容易被子女牵动心绪。看见他这副神情,喻为期也勾起嘴角。实不相瞒,喻为期等自己儿子这样,已经十几年了,从他第一次落榜起,自己就没有再看见过他轻松的笑。

    看来,不归山一行,是值得的。

    喻文书也觉得,自己不虚此行。但那一路上确实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看见自己的父亲为自己高兴,他选择把那些叫人忧愁的事深埋在心。

    喻为期老实巴交,文书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文书讲到那些有趣的事情时,他便一个劲嘿嘿笑。

    父子俩在门外唠嗑很久。

    “咳咳。”

    屋内传来尚浮萍的咳嗽声,两人立马冲进屋。

    尚莲掉到地上,父子俩合力把她扶到床上。

    “娘。”喻文书替她掖好被角。

    打从进屋起,她的目光就一直在喻文书身上了。

    见娘不理自己,他便去摸娘的额头。刚将手放在她头上,娘就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还滑下泪:“文书,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一路上有没有受伤?”

    这句再平常不过的一句问候,却让喻文书鼻子一酸。他佯装轻松,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偏过头,在转过来时已经神色自若了:“娘,我没有受伤。”

    “那就好,我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三人在屋里聊了很久,聊的都是些有家事。

    然后,尚浮萍拖着身子硬是做了一顿饭,任凭文书和喻为期怎么劝她不要勉强自己,她都不听。她将两人赶出厨房。

    父子俩都知道,她是想给两人一个说话的机会。于是,两人便在门外闲聊,有说有笑。有时候笑得太猖狂,惹得里面的尚浮萍发笑。风载着她的笑声,飘进父子俩的耳中。三人和乐的吃完这顿饭。

    夜晚。

    喻文书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在翻了六十七个身后,他不再挣扎。看来,这个夜晚,会很难熬。那自己就出去放松一下。

    他穿好鞋,提着灯,路过厢房。却在厢房闻到一股烟灰味,就提灯往烟味的方向走过去。

    “啊”。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便捂着嘴,立刻站起。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垫子。他慢慢蹲下,把垫子捡起,拿在手里抚摸几下:“这垫子怎么变硬了?”

    没等他细细思考,眼前的圆盆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看见厢房面前的大圆盆里,插满燃尽的香,从香灰的状态不难看出,应该是有人每天都在烧香。

    纵然他不够睿智,此刻也明白爹娘在身后默默地为自己做了多少。

    自己何德何能有对自己那么好的爹娘。他把垫子放回原处,悄然间听见爹娘在夜语。

    “枝桥是个好姑娘,多亏了她,我才能够苟活。”

    “阿萍,别说苟活这种晦气的话。你不是还要看文书娶媳妇吗,你得好好过日子。”

    “嘿哟,我不说了。我要看看哪家姑娘能配得上我儿。”

    “这样才对嘛。我儿俊俏又勤奋,哪家姑娘不喜欢。”

    ……

    这段对话还是传人他的耳中。原来,爹娘一直对我那么有信心,都怪我一直没能看清。他回了房,躺在床上,思考一些事。

    接下来的几天。一大早,林枝桥都来给尚浮萍送东西,过来陪她说话,照顾她。这一切,文书都记在心里。

    这天,林枝桥又来照顾尚浮萍。

    喻文书远远地看着,始终不上前。后面有人弹一下他的脑袋。

    “文书,你想什么呢?还不去和枝桥打个招呼。”

    是喻为期。多亏他这么一弹,文书才回过神。

    林枝桥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便转过来微微一笑,以示礼貌和敬意。这笑声突兀又自然不做作。父子俩朝林枝桥充满歉意的点头,林枝桥摆摆手,一副很理解的样子。

    “这些果子,给枝桥送去。”喻为期把一个果篮推给文书。

    看这架势,爹是想撮合我与枝桥了。

    正合我意。

    他从果篮取出一个果子,擦干上面的水,递给林枝桥。再次伸手到果篮,取出两个果子,擦干。

    林枝桥道了声谢,又把果子递给尚浮萍,却遭到拒绝:“枝桥,你自己吃吧,这是文书的心意。”他看向林枝桥的眼睛尽是满意。

    最后,他们几人都拿着果子聊了起来,就像是一家人。

    林枝桥起身道:“伯父,伯母,文书哥。算算时辰,我得去接陈随回家,就先告辞了。”

    喻文书也立刻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姑娘家一个人出门总归是不安全。”

    她点头同意,眼里划过刹那的哀伤,不知道是因为谁。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丈夫。

    云隐村的山路崎岖,两人却不觉得艰难。这条通往“风林书院”的路,文书从小不知走过多少回,即使自己多年没有走过这条路,凭着感觉,也不会摔跤,不会迷路。林枝桥则是因为平时接陈随回家,故而对这条路不陌生。

    她被石头绊了一下又迅速站稳,文书伸出的手也立马收回。

    当她靠着树喘气之时,文书对她伸出一只手。

    “枝桥,你愿意和我组建一个家吗?我也许很笨,可我会一心一意地照顾你和陈随,绝无二心。”他说这话,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

    他没有说喜欢她,是因为他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她。

    她大惊失色:“文书哥,你是认真的吗?我不否认对你有好感,也一直想给随儿找一个继父,让他不再忍受其他孩子的敌对。可你若是觉得勉强,我也会难过的。”她不想勉强文书,她的家境不好,文书又是这村里的秀才。虽说他屡次乡试落榜,但在她看来,文书哥通情达理,她也是高攀不起。

    他把手往林枝桥那边伸近一些,神色坚毅:“枝桥,我是认真的。你若是嫁给我,□□是我的亲儿子。。”

    林枝桥:“真的吗?你真的愿意?”

    终于,有一个人愿意接纳我了。陈松不在后,我也成了村里的笑柄,一些人叫我‘寡妇’,一些孩子也随大人这么称呼我。对于这些实话,我也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反驳。我就只想将儿子养大,让他平安快乐,一生无忧。她想。

    风言风语,她不在意,她的儿子却较真。每次听见有人这么叫她,随儿就一定会上去和那人打一架。他打架,是不要命的。村里的人就给他取一个诨号,叫作‘疯狗’。

    她寻思着,若是有人能带着她改变这一切,不也挺好的吗。

    她缓缓的牵上文书的手,文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将她的手握紧。这力道刚好,不会弄疼她,也能给她一份安全感。

    风林书院门外。

    两人的手已经松开,怕惊扰到孩子。他们隔得远远的便看见陈随一个人坐在地上,玩地上的小石子。看见两人,陈随神情复杂,无喜无忧。

    是个可怜又懂事的孩子。

    陈随叫了一声“母亲,喻叔叔”,两人接连应下,林枝桥退到一边。

    文书拍拍陈随身上沾染的灰:“小随,以后说不定就是我和你母亲接你回家了,可以吗?”

    陈随不答反问:“为什么?”显然,他关注的重点是另一件事。他心里隐隐不安,好像某些事情在悄然间发生改变,而自己无力阻止。

    喻文书不答,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小随,你喜不喜欢我?”

    陈随斩钉截铁:“喜欢。”

    喻文书:“如果我娶你母亲,此后好好照顾她,你会同意吗?”

    小随:“同意。”这话语铿锵有力,不带一丝犹豫。其余两人愣住了。尤其是喻文书,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花很长时间,下很大的功夫才能让小随接纳自己,没想到却是那么容易。

    陈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相信喻文书。对于自己的这份信任,若是要解释,姑且凭借的是直觉吧。

    文书将两人送回家,自己也回了家。

    到家中,喻文书跪在二老面前:“爹娘,我打算娶枝桥过门。”

    尚浮萍立马坐在床上,喻为期停下倒水的动作。

    “文书,爹支持你。”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儿子说出这话时,一定是下定决心了的。文书也不会是那种用自己的人生大事与家人开玩笑的人。况且,枝桥那么善良,虽说其貌不扬,却招人喜欢,做事有分寸。

    尚浮萍:“文书,你不必为了我们委屈自己。你真的对枝桥有好感吗?”

    喻文书:“我真的想娶她为妻,她也同意与我在一起,还望爹娘成全。”

    二老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儿虚假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如此甚好,我对枝桥非常满意。”

    “既然你与枝桥情投意合,那就早日成亲。”

    然后,三人就经常往林枝桥家里去,帮忙搬东西。

    本来林枝桥就与陈随相依为命,若是文书与枝桥成了亲,那母子两人原本住的屋子便空出来了,长久下来,必会积灰。

    十天后。

    这是两人成亲的日子。文书手执牵红,看着枝桥,眉目柔和。

    来的亲戚不过三十几人,且一切从简。

    “恭喜啊。”

    “看他们多般配。”

    “文书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妻子。”

    ……

    最后,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在鞭炮声中,这对新人夫妻对拜,最后林枝桥被送入房中。

    为什么文书没有同枝桥一同进去呢?

    是因为在云隐村有一个习俗:若有新人成亲,那必然得有一个新郎官的亲友在洞房门口守着。洞房之前,那好友要问新郎官几个问题,若是答得出来,方可进屋。

    一般来说,那亲友问的问题都不会太刁钻,若是真的难以回答,亲友也会让他进去。总不能,真的因为这件事败坏一段姻缘吧。若是真出现这种事,传出去也会被人诟病。

    门外是左无间和一群围观的人。

    “文书,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文书爽朗一笑,摸了一下陈随的头,对左无间行了一礼:“多谢无间哥。”

    左无间摸着下巴,很是大方。

    “那我就开始问了,你和枝桥成亲后,按理来说,□□是你的儿子,你打算给他取何名?”

    说着,左无间把陈随推上前,陈随看着文书,来了这么一句:“父亲。”

    文书心里一抖:“嗯。”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他神色自若。“非言。我打算叫他喻非言。”

    之所以给他起这名,是因为他想念一人。那个身处远方的人啊,那些想要对你说的话,从此刻起,他都不会,也不可能再说出口。

    一旁的人被惊到了,皆议论纷纷。

    “怎么会给孩子取这名。”

    “是啊,这可不是一个好词,他咋想的。”

    “怕是本来就对这孩子没有感情。”

    ……

    文书猜到这些人理解错了“非言”的意思。那些人越说越离谱,他只能叹口气,装作没听见。只有他知道,这个名字的寓意是那些想说的、该说的话,都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了。

    这时,陈随却跪下,朝文书磕三个响头:“多谢父亲赐名,孩儿很喜欢。”这孩子还真识大体,像极了林枝桥。

    他将陈随抱起;“无间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左无间摇头,他便得以进屋。

    父母在两人成亲后的不知多少年后便一同去世。

    其实文书知道,他爹身子硬朗,是可以再多活几年的。可爹忍受不了娘不再的日子,只得陪她一同去了。黄泉路上,两人也有个伴。

    压抑的埋葬了二老。

    后来的岁月,文书再也没有出远门,却时常眺望远方。

    他留在村里,在风林学院教书。以自己性格和见识得到许多学子的喜爱。

    久而久之。

    喻文书这个名字被更多的人知晓,非本村的人也把孩子送到风林学院念书。

    随着人数的增多,一些人便在村里重新盖起一座更大的学院。

    很多年过去,他虽然说不上是桃李满天下,但受益于他的学子也不少。

    那些受益于他的学子有些做了官,赚得一些钱,便请人在村里做了一个他的雕像。

    而喻非言更是了不得,他年少成名,中了举人,在县衙当值。后来娶了个妻子,他的妻子生下一男一女。

    林枝桥则留在家里,打理家务。

    这么多年来。

    文书总是会去镇上买话本,他期待能在话本上了解那个欺诈师的行踪。

    那些话本也是千奇百怪,有的上面写微生岑源最后易容成一个女子,苟活于世;还有的写微生岑源最后从悬崖跌落,最后尸骨无存;更有甚者写微生岑源其实本来就是个女子,他易容成男子,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些,文书都不会信,可他都会去看。

    那么多个版本,就是没有一个说他是被官府抓住,最后受凌迟之刑。

    他心想,这就够了。哪怕那个人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自己也希望他能过得好。

    到了晚年,他也没有精力去教书育人,便整日坐在院子里赏景。

    他接过林枝桥递来的茶水,谁成想抓了个空。

    我这记性,枝桥不是已经走了吗?真是不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这天,刚好喻非言带着妻子儿女回家。

    两个孩子拿着糖果。

    “爷爷”。

    非言则和妻子微微弯腰。

    “父亲。”

    文书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笑容带起他的白发,也带起他的皱纹。

    “非言,陪我赏一下风景。”

    然后,非言与文书坐在一起,其他人便离开了。

    非言:“父亲,其实你不爱母亲,心里想着其他人吧?!那人或许不是你深爱的女子,但你却很是在意她。”他也没有要指责自己父亲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更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文书不否认:“嗯。”

    “很早以前,我就看出你与母亲相敬如宾,怎么可能爱她。”

    “既然知道了,那你认为我恶心吗?”

    “我不会这么认为。父亲,你很伟大。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忍住不去找她,已经值得我钦佩了。”

    孩子还真是明事理,不是一个世俗的人。

    “其实,母亲也知道你不曾爱过她的。”

    “恨我吗?我娶了她,却不给她应有的爱。”

    “当然不。”

    “为什么?”

    “其实母亲也从不曾爱过你。”

    不曾爱过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原本以为,枝桥至少是对我动过心的。

    “你怎么知道?”

    “父亲,你对母亲了解太少,从她的言行举止,我就明白,母亲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我的亲生父亲。”

    “那她为何还愿意与我成亲。”

    是自己耽误了她,文书愧疚不已。自己不爱她,也同样不想伤她的心。

    “父亲,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能有一个好的未来,她那不叫愿意,准确的说,是无奈之举。”

    我娶她,是为了让爹娘安心;她嫁给我,是想要非言未来可期。原以为自己足够通透,没想到还不如非言看得开。

    “父亲,没有再见到她,你感到遗憾吗?”

    “遗憾自然是有的。”

    他伸手接过一片落叶。

    “不过,更多的,也许是悲哀吧。”

    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个人在祁井村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时隔那么久,他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难过。

    喻文书语重心长的道:“以后,好好过日子,少皱眉,别那么懂事了。我是真的把你当作亲儿子的,我走后,会在天上默默祝福你。”

    说完,他缓缓闭眼。在即将合上眼睛的时间里。

    他听见常非言的嘶吼,还看见微生笑着叫他‘文书’。

    人活于世,不论你曾拥有什么,身死后,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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