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几人走远了之后周司柠才说道:“师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居然让那头妖兽道歉了,那妖兽仗着自己法力高,没事就为非作歹,简直太可恨了,刚刚那妖兽被强按头道歉的模样,实在太解气了。”
许昭月没说话,她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灵兽和人不一样,人从小就接受礼仪教化,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灵兽从小在原野中修炼厮杀,他们不知礼,也不懂礼,需要人引导,当年她成了他的主人之后,他虽顽劣,但也知道不能去强抢别人东西,不能一言不合就伤人。
可他现在……
赵晴鸢挠了挠头,说道:“可我怎么觉得师姐刚刚是在劝那妖兽向善的意思。”
“啊?有这意思吗?”周司柠疑惑。
许昭月道:“劝人向善不是好事吗?”
周司柠撇撇嘴,“他算什么人,一头妖兽而已,不过一个畜生。”
许昭月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那灵兽如今与她已没有任何瓜葛了。
“灵兽是个畜生不懂事,那云乔皙也是个不懂事的,你们刚刚没看到她那眼神,丝毫不加掩饰想将玄天镜占为己有的心思,简直不要脸。不就仗着师父和师叔的宠爱吗,还有师祖,竟然还搬出师祖压我们,她敢这么嚣张,还不是因为有那张和师姑相似的脸1
听到周司柠这话,许昭月却冷冷笑了一声,云乔皙备受宠爱可不是因为长了一张和她相似的脸。
只因为她就是云乔皙。
反而是姜梦予,当年能来清虚派,备受宗门喜欢,只因和云乔皙长得相像吧。
不过她觉得很奇怪,姜梦予和云乔皙除了长得像外其他的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姜梦予为了变强日日刻苦修炼,云乔皙为人却懒散,而且时常烦迷糊。姜梦予聪慧,性格也是干净利落,云乔皙有一点小聪明却喜欢动不动就哭,姜梦予从不向人示弱,而云乔皙却喜欢娇滴滴向人撒娇。
清虚派里那些长辈们都是从小就和姜梦予认识的,姜梦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也很清楚,云乔皙的性格与姜梦予完全不一样,所以他们怎么会分不清谁是谁。
“倒也不算吧,云乔皙之所以那么受宠爱大概因为大家都比较喜欢她的性格。”
“我呸1周司柠啐了一口又道:“这性格也就讨男人喜欢了,女孩子谁还看不出她那点心思啊,反正我看了就犯恶心。”
赵晴鸢点头,“我也是。”
周司柠问许昭月,“师姐你呢?你不会也觉得云乔皙的性格很讨喜吧?”
“不。”
一点都不讨喜,而且,她从见到云乔皙的第一眼就非常不喜欢她。
大概是因为有姜梦予的残魂,这个牺牲掉姜梦予的元神才轮回转世的女孩,这个被精心保护着的,被宠爱着的,让那么多人为她开路,为她筹谋,甚至不惜为了她让无辜的人牺牲的女孩。
让她格外厌恶。
当然那群护着她的人更令她憎恶!
傍晚时分,有个小童来许昭月住处,告诉她掌门找她,许昭月很疑惑,骆修然突然找她做什么。
她虽来清虚派两年了,一直像一个普通弟子一样,资质平平,也没受太多的重视,骆修然突然找她,让她知觉不太对劲。
她猜想是不是今天白天和云乔皙发生的争执有关,云乔皙跑去告状了?
许昭月来到骆修然的书房,骆修然正盘腿坐在房间正中央的蒲团上,他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清雅,陈设简单,纤尘不染,修竹临窗,摆在矮几上的香炉有青烟袅袅升起。
许昭月施了一礼,“拜见师父。”
正打坐的骆修然缓缓睁开眼,“来了?”
“不知师父找我有何吩咐?”
“你来清虚派多久了?”
“两年了。”
“适应得怎么样?可有不适?”
“承蒙师父和师叔们照顾,昭月并没有任何不适。”
骆修然点了一下头,又道:“我听齐长老说,你的家人在战乱中离开了?”
齐长老是当初负责招收新弟子入门的人。
听着这话许昭月有些不解,她本以为骆修然找她来是为了白天她和云乔皙争执的事情,他却问到她的家人?
许昭月给自己杜撰的身份是父母双亡,因为有几分修仙根骨,受道士点化来清虚派拜师学艺的人。
许昭月面色如常撒谎,“我的亲人都不在了。”
“你可还记得他们的模样。”
许昭月越发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问到她的家人,怎么感觉他好像在试探什么。
骆修然目光温和,可许昭月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着几许探究。
许昭月道:“他们离世时我还小,不记得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流浪,见过太多的人,我爹娘的容貌就越发模糊了。”
骆修然没再多问了,他突然将目光落向一侧,那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手上握着一把伞,她长了一张清纯可人的脸,然而却长了一双凌厉的眼睛,整个人便显得英姿勃勃。
这是曾经的姜梦予。
“这是你的师姑。”骆修然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故去快百年了。”
骆修然眼底透出几分落寞,说到故去的时候语气怅然。
许昭月没说话,她低头沉思起来,姜梦予当年是清虚派唯一的女弟子,深受师父和师兄们的喜爱,师父已经仙逝,师兄们也是走的走,故去的故去,如今留在清虚派的师兄们并不多了,而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大师兄和五师兄。
她知道当年阳城老祖带她上清虚派是为了修炼她的元神为轮回云乔皙的前世做准备,而云乔皙的前世和最疼她的大师兄和五师兄又是什么关系,大师兄比她年长很多,有可能和那个女孩早就认识,她和五师兄虽是一起长大,可毕竟五师兄比她入门早,她不确定他和那个女孩是不是也认识,而他们对她好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和那个女孩长相相似。
所以当年师兄们究竟知不知道她并不是死在不周山烈焰兽的利爪下,而是被师祖抽走元神?
骆修然如此怀念姜梦予,是出于同门之谊还是出于对她惨死的愧疚?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许昭月收回神来,行了一礼,“徒儿告退。”
许昭月从骆修然书房出来,反手将门合上。她不知道骆修然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身世,他好像在怀疑她的身份,却又没有刨根问底。
所以他叫她过来,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她这个小弟子?
她记得姜梦予刚入门时,经常受伤,他每晚都会带着伤药来她房中为她擦药,看到她身上的伤他总会蹙眉生气,他自来温柔听话,偶尔却在看到她的伤时痛骂师祖狠心。
所以他当年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的元神可以让那个女孩轮回,还是说只单纯将她当成小师妹照料?
许昭月摇摇头,罢了,纠结这些干什么,她已不再是姜梦予,而那个让整个清虚派如珠似宝疼爱着的人是云乔皙。
她只需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清虚派的早课从卯时开始,要在巨蟒峰上打坐两个时辰。巨蟒峰是天清山群峰最高山峰,这里离天最近,也是灵气最葱郁的地方。
清虚派的修炼讲究无为静默,心安而虚,虚极静笃,只有静下心来,聚天地之灵气,才能收视反听,回光内照。
打坐完了之后掌门开始授课,这次授课主要和知返谷有关,知返谷是清虚派第一个秘境修炼地,凡修为到达筑基期后就可以进入试炼。
这几天授课,骆修然都在强调知返谷试炼的重要性以及危险。
“为师之所以反复强调,就是希望你们能将要点铭记于心,试炼虽有助于增长修为却也伴随着凶险,往常也有很多去而不返的前辈们,切记一定要时刻提高警惕,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1众人齐声高呼。
筑基期的小菜鸡们大多都还没辟谷,上完早课已经饿得不行了,骆修然叫散了之后大家便一哄而散了。
周司柠和赵晴鸢等着许昭月一起回去,周司柠问道:“师姐,知返谷的试炼你怕不怕啊?”
“怕也要去埃”
赵晴鸢道:“我听说赤蚺很恐怖,味臭还有剧毒,师姐,我不想去了,我害怕。”
许昭月知道赵晴鸢胆子小,她安慰道:“没事,师父不也说了吗,只要不叫醒赤蚺就行,而且中毒了,只要打坐运功,将毒逼出来就好了。”
“师姐,你是我们三个中最厉害的,到时候我就一直拉着你的手,你可别放开我。”
许昭月笑了笑,在她鼻子上敲了一下,“行,你怎么拉着都行。”
几人说笑着从巨蟒峰下来,巨蟒峰山腰上,每隔一段路会设一个凉亭,是给上山下山的人小憩用的。
几人路过若虚停的时候看到亭中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天青色长衫,以一根墨玉发簪束发,容颜俊朗,气质潇洒,他正斜依在停柱上,手上把玩着一把长剑。
三人对望了一眼,急忙正了正面色,对着男人行了一礼。
“参见五师叔。”
“嗯。”他懒懒应了一句,微抬眉眼,手指翻飞将长剑翻转一圈,动作潇洒又漂亮,而后长剑一端指向许昭月,“你留下。”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许昭月小声冲二人说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吧。”
待得二人走远,许昭月才向纪玄铮说道:“不知道师叔找我有什么事。”
纪玄铮背着手慢悠悠向她走过来,他人长得俊俏,衣着也是华美精致,走动间,自有一种尊贵气质。
“你师父可曾教过你要分尊卑,知长幼。”
听到这话,许昭月心下一凝,她大约知道他找她是为什么了。
许昭月道:“清虚派向来主张尊师重教,长幼尊卑师父自然也教导过。”
“既然你师父教导过,为何你眼中竟一点长幼秩序都没有?”
“不知师叔何出此言,我对师叔向来敬重。”
“我为长,你是该尊重我,你云乔皙师姐也为长,怎不见你尊重她?那日你对你云师姐咄咄相逼,我和你师父都看到了。”
果然啊,她猜得没错,是为了云乔皙来的。
许昭月静静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子,脑海中许多与他有关的记忆纷纷闪过,他和姜梦予从小一起长大,她修炼刻苦,他却喜欢偷奸耍滑。
她受了伤,他蹲在她跟前笑话她,“你看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到头来还不如我呢。”
一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她有天赋却并不算太高,胜在努力,然而和这些天赋极佳的人比起来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他每天屁事不做,只要稍微练习一下修为就会比她增长更快。
她气不过想打他,然而他手腕一转,掌心中却多了一颗赤血玉丹,强筋壮骨,滋养内丹,对于修为增长有奇效。
“你看你动不动就对师兄生气,师兄却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师兄疼你吧?”
后来,师祖对她的进步不太满意,她被师祖训斥了一顿,那段时间她谁都不想说话,他厚着脸皮来找她,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她却不发一言。
他气得一张脸通红,怒道:“姜梦予,你又要逼我跟你吵架是吧?”
她冷冷的剜了他一眼,他一下就偃旗息鼓,祭出他的本命法宝雪雾剑冲她道:“好了好了,师兄陪你练。”
他这个人能躺着就不站着,平时也不怎么用功的,可那段时间,他却收了心性,天天来找她陪她练功,她进步了竟比他自己突破修为还要高兴,她被师祖夸奖了,他围着她嘿嘿笑,死皮不要脸对她说,“你看,要不是我陪你练功你能进步这么快吗?快,夸夸师兄。”
她本以为这个人向来没个正经,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板着脸,元婴期修士威压向人逼过来的时候也会这么可怕。
而他现在对着她,帮着另一个女孩讨回公道。
她记得他曾对她说过,“师兄只是你一个人的师兄,师兄不疼你疼谁埃”
师兄……他已不再是她的师兄,前尘往事尽皆散去,她也无需去在意,以后便只当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