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客
一个老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袋埋在双手中，默默哭泣。
刚才好几个医生把他的妻子用手术车推进了手术室。
他的妻子跟他承诺过，会坚持到他过生日，会坚持到跟他一起走的。
心电监护仪上的直线告诉他，他的妻子违背了曾经许下的诺言。
沈明净看见老人身旁站着一个跟躺在手术床上一模一样的老婆婆，她神情难过悲伤，弯腰将半个身子靠在老人的背上，双手圈着她的爱人。
可惜的是…她的爱人感受不到这个临别的拥抱。
“老板…”十五此刻已站在沈明净身旁，她轻轻拉了拉沈明净的衣袖，小声的询问道：
“要不，老板你再接收一个单子？”
看着十五那眼巴巴的模样，原本坚定的心瞬间柔软下来。
沈明净向十五投了个“你自己决定”的眼神后，转身回了病房。
在戚十五住了两天院后顺利出院的那天午夜。
上天堂店内响起了熟悉的嗓音，那嗓音又尖又细，提醒着店内的每个人。
“有客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的每一条褶皱都是岁月的痕迹。
今晚，她穿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外套，胸前缝着一朵黄色的向日葵。
见沈明净和十五都起身现在一张桌子旁，老婆婆显的有些拘谨，手足无措的样子到显得有些可爱。
二毛准备好茶水，指引老婆婆落座。
“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店铺的？”
沈明净语气虽然跟往常一样冷冰冰的，但今夜面对客户时却难得多了一丝柔和。
“有一个陌生人，他跟我说找到这家店，我就能实现愿望。”
老婆婆双手交叉握成拳，说话的声音里也透露着一丝颤抖。
陌生人？
沈明净对这个“多管闲事儿”的陌生人产生了点反感。
随后他开口问道“他长什么样？”3
“我…我不知道，他当时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我看不到他的脸…”
十五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推到老婆婆面前，朝她微微一笑。
老婆婆见此，咽了下口水，端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茉莉花的清香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喝了一口茶后，随即缓慢开口道：
“我爱人今晚给我烧了这件红色的毛线衣，这是我最喜欢的衣服”
她指了指胸口的那朵向日葵，虽然向日葵的针线显得有些笨拙，但她脸上露出骄傲又幸福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这朵向日葵，像是抚摸着珍宝一般。
“这是我爱人给我绣的。”
“你来这里，需要我们帮你完成什么心愿？”沈明靖冷冷的声音将老婆婆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十五瘪了瘪嘴，这个男人别看他长着一副英俊帅气的脸庞，实则是个大直男吧。
老婆婆苦苦一笑，心里有些发酸。
“有些话没来得及跟他说，我想借你们的口亲自告诉他”
她原名叫林英红，父母生了五个孩子，她是最大的一个。
林英红因为在小时候发生了车祸，导致右腿残疾，所以之后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后来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她16岁的时候就出来打工赚钱，给城里的暴发户远房亲戚做保姆。
但因为她的残疾，她那走路的模样总是会被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嘲笑，就连大人也不会把她当做一个正常人来看待。
在这个家里，林英红受尽欺辱，但是为了吃上一口饱饭，她默默忍受着，一个没有念过书的女人，根本不敢走出这个房子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这个暴发户亲戚家里，每天都会有一个鱼贩子送鱼上门，那个男人性格古怪，几乎不理任何人，每次放下货拿到钱立马就走人。
在这个房子里，林英红呆了足足五年，这五年时光，那个鱼贩子送货从不间断，但他们两个人不仅没有说上过一句话，哪怕是对视一眼都不曾有过。
因为金融风暴的缘故，土豪亲戚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辞退了林英红。
行李被他们扔出了房子，林英红手足无措，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她拿着行李，在街上乱逛，然而善良的人总是会被老天爷眷顾，她看到了一个招聘启事。
招聘启事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她找人帮她读了一下，原来是某家鱼铺子正找送货的工作人员。
然而，林英红想到自己跛脚的样子，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如果不去试一试的话，那她还能去哪里呢？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那家鱼铺子。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家店铺的老板竟然是个熟人，是那个她从来没搭上话，从来没对视过一眼的男人。
“来招聘的？”
这是男人跟她说过的第一句话，声音有点粗犷，没有一点温度。
他感受到林英红的窘迫，瞥了一眼她手里提着的那只蓬蓬补补过好多次的行李箱。
女人点了点头，但是她对自己能否被任用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她是个跛脚的残疾人，还是个瘦弱的女人。
正低着头等着被男人残忍的拒绝，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男人丢给她一把扫帚，冷冷的抛下一句话后，就骑着他的三轮车送货去了。
“我这里不养闲人！”
一家店铺，两个人，就这样生活在了一起。
男人不善言语，行动又有些粗鲁。
女人话不多，虽然坡脚，但是勤勤恳恳。
生活有点拮据，但是林英红很满足了，有时候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肯收留她这样一个不识字又残疾的女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某天，男人从外归来，带回来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他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女人看着眼前的这束野花，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但是她的内心是激动的，颤抖的。
“我们…我们…结…结婚吧！”
男人终于把藏在心底的那句话勇敢的说出了口。
第一次见到林英红是在她远房亲戚的家里，她在擦着桌子，两三个小孩正围着她，嘲笑的叫她“瘸子”。
第二次，林英红正在院子里洗衣服，那时她嘴里哼唱着小曲儿，声音婉转动听，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第三次、第四次…
见过她很多次，爱情在心底生根发芽。
但是，他嘴笨，人又粗俗，虽然有一家鱼铺子，但是他内心是自卑的。
终于，他等到她上门求职的那天了。
“我们…结婚吧！”
男人斩钉截铁的再一次将心声喊了出来。
“好”
一个字，让男人欢呼雀跃。他很想抱着林英红在空中旋转，但是他没有，他怕吓着那个满脸羞涩的女人。
两个人没有举行婚礼，没有酒席，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去民政局领了证。
女方：林英红
男方：赵长工
于x年x月x日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