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晋江文学城
另一边,坐车回到雪鹿阁的莫扶光也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刚走进院子,一位蒙面的侍卫便匆匆赶来,向他汇报:“李耀带人劫了咱们的药材,弟兄们没有严重的伤亡,但是药材没了”
莫扶光静静听完他的汇报,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到底是年轻气盛,身旁的小七听完后没有莫扶光那么淡定,气愤的说:“这个李耀简直欺人太甚,阁主,让我带兄弟们去会会他”
莫扶光瞧着义愤填膺的小七,用手里的扇子轻敲了一下他那火急火燎的脑袋,被敲的小七不满的看向莫扶光。
这个李耀仗着自己与太师有几分关系,便为虎作伥,平日里没事就对这交往的货物进行洗劫,仿佛故意一般,只抢财产不害命,还要运送货物的人回去转告自己家主子,运送的货物,他李耀收下了。
莫扶光:“急什么,他想要,送给他便是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说完此话的莫扶光信步闲庭的离开,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
小七看着莫扶光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不知道阁主这阴晴不定的脾气到底是好是坏,都欺负到自家头上了还那么淡定。
莫扶光走到屋内,对着面前的轮椅恭敬的喊了一声“父亲”
轮椅背着光,轮椅上的面容更是让人看的不真切。
听到莫扶光的声音,轮椅这才缓慢的转过来,上面坐着一位老者,老者看向莫扶光,一眼便发现了他那被楚菱割断的发丝。
莫逸:“又出去了?”
“嗯”
莫逸看着眼前的莫扶光,才短短几年的光景,他的儿子就已经成熟了不少,若没有当年那场纷争,一想到这里,莫逸不免的轻叹一口气。
罢了,都过去了。
莫扶光不回答他的问话,走到轮椅旁边,将桌面上的茶水递到他手里后,便推着轮椅向外走去。
轮椅上的莫逸任由莫扶光将自己推到院子里晒太阳,近日天气极好,确实适合晒太阳。
莫逸闭上眼睛感受这难得的阳光,觉得无比放松,呼出体内的浊气后,莫逸看着天上的太阳,开口说道:
“小光啊,不要再寻药了,为父的身体为父自己知道,这几年我看着你不停的寻药,实在是太苦了,我啊,年纪大了,有些事已经看开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莫逸的声音苍老而沉重,字字句句传入莫扶光的耳朵里,只不过都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莫扶光的回应。
听完莫逸的话,莫扶光神色不明,推着轮椅的手用力的握紧,轮椅在他手中发出不满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似是压制着什么一般后,又徒然的放开。
许久,久到停留在花瓣上的蝴蝶都飞走,莫扶光才出声。
“父亲,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不等莫逸回答,莫扶光便自顾自的推着轮椅向屋内走去,坐在轮椅上的莫逸见莫扶光不回答自己的话,无奈的摇摇头,任由他推着,低头抚摸着手腕上戴的紫玉手串。
小棠,咱们的儿子性子真是跟你一模一样,一样的执拗。
将父亲送回房间的莫扶光轻轻关上房门,一招手便将离自己最近的侍卫招呼过来。
莫扶光:“此药可以缓解老阁主的病情,每日放在汤药里面让老阁主喝下”
在拿到药后,他就已经确认过了,此药确实不是凡品,仅凭气味便可以闻出里面用了不少昂贵的药材,说不定对父亲的病情真的有所帮助。
楚菱,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几年他不停的在外寻药,什么珍惜的药材他都寻了一个遍,不管是雪山的火莲,还是毒谷的灵芝,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没有放弃。
可是几年下来,再珍贵的药材都已经对父亲的病没有了作用,只能看着父亲的病渐渐侵入心脉,从去年开始,父亲只得借助轮椅行动,双腿已经无法正常行走。
见侍卫拿着药下去后,莫扶光就静静的站在门口,双手背后的看着眼前的太阳。
这太阳可真耀眼啊,只是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呢。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印在身后的房门上,撒下大片的阴影,许是阳光太过刺眼,竟模糊了他的面容。
小七在一旁看着莫扶光,静静的守在一旁,自从老阁主的病情反复,阁主的脾气越发的古怪,手段也越发的狠厉。
如果楚菱给的药真的可以医好老阁主,也算解了阁主的一个心结。
而在莫扶光看不见的屋内,莫逸正静静地看着门上莫扶光的影子。
在远处的酒肆里面,各种声音充斥在周围,圆滑老道的老板娘巧舌如簧的与面前的客官打趣着,眼神却不停的观察着酒肆的状况。
这些人大多鱼龙混杂,她可不能让人砸了她的场子,更何况今日还有贵人在此,一想到这里,老板娘的目光看向二楼的一处包间。
包间内,喝花酒的李耀此刻被数个美娇娘围绕着,莺莺燕燕围在身边真是好不自在,各个娇艳欲滴,小手更是柔若无骨。
李耀刚张嘴吃掉怀中美人喂来的葡萄,便看见自己的亲信朱季从外面进来,见进来的是朱季,李耀继续不在意的与怀中的美人打趣。
走进屋内的朱季见面前一片乌烟瘴气,皱了一下眉头,强忍着刺鼻的香粉味走到李耀身边。
附身在他耳边说道:“货已经截到了”
听到这话的李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干的好!”
怀中的美人见李耀笑的如此开心,拿起桌上的酒杯,喂到他的嘴边,然后娇滴滴的说:“恭喜李巡抚~”
李耀低头饮过美人递过来的酒,一口饮尽,将怀中的美人抱的更紧。
美人娇羞的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处,轻捶了一下,如挠痒痒一般,小声的说:“大人,这还有外人在呢”
见怀中的美人意有所指朱季,李耀不耐烦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后,朱季见状急忙识趣的走了出去,贴心的将房门关紧。
只是在关上房门后的朱季,脸上顿时变了神情,刚才的谄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翳。
不过是仗着自己身后跟太师有几分关系,才讨的这份好差事,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一个行走的酒囊饭袋罢了,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天色渐暗,一轮圆月挂在树梢,银白色的月光撒在楚菱的院子里。
本该躺在床上休息的楚菱却突然睁开双眼,心口一疼,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寒冷,蜷缩在床上止不住的颤抖,额头上冒出黄豆般的冷汗,刚一出现便结成寒霜,痛苦的挣扎使原本整洁的发丝胡乱的铺在床榻上面。
楚菱眉头紧皱,一只手攥紧心口的衣裳,试图缓解这般痛苦。
原本好看的眉眼现如今挂了不少冰霜,虽然整个人痛苦的在床上缩成一小团,仍咬紧牙关不肯发出声响。
要是还有多余的力气,楚菱一定会张口破骂:该死,谁能想到这体内的寒毒会提前复发,而且这次竟来的如此强烈。
楚菱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布满寒霜的手一把拽过身旁的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试图让被子给自己一点温暖,缓解寒毒带来的寒冷。
若是普通的寒毒,楚菱一定不会把它放在眼里,可是这是蛊宗特质的毒,与其说是寒毒,倒不如说是蛊毒。
此毒除了会让中毒者感受到无尽的寒冷外,发作之时犹如千万根银针扎在自己的皮肤上,奇痛无比,寒冷与疼痛一并发作,如同置身于寒冷的塞外,冰冷的寒风一寸一寸的剜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被寒毒折磨的意识不清的楚菱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中恍惚出现了数个片段。
她一会看见自己还是孩童的时候,与师兄师姐门一起在师父的教导下习武的场景,师父在树下一边弹琴一边笑着指点他们,师兄与师姐两人则在一旁切磋,自己在一边偷懒看着两人的比试。
楚菱看着这些画面,仿佛忘了刚才那般痛苦,嘴角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刚想向前走到师父身边。
画面却突然一转,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整个蛊宗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师兄如丢了魂魄一般跪在灵堂前面,一旁的师姐哭的几欲肝肠寸断。
楚菱看着躺在白布上的那个身影,一只手颤抖的掀开白布,师父的面容如往日那般温柔,此刻却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再也睁不开。
“师父!”
楚菱惊叫一声,从床上猛然坐了起来,这才发觉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身上的被子与枕头沾染了一夜冰霜,到现在仍然有些潮湿。
察觉到自己脸上有水渍,楚菱不在意的抬手抹掉,每次寒毒发作她都会梦到这些画面,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冰霜融化后的水渍。
自顾自的打开房门,走到后山的浴池里面,热水冒着股股热气,将身上黏腻的衣物取下后,楚菱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浴池里。
浴池内的楚菱舒服的闭上双眼,感受着水里的温暖,脑海中却再次浮现昨晚恍惚中出现的画面。
每次寒毒发作,师父逝去的画面总会一幕幕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似是不断提醒自己师父已经走了这个事实。
一想到这里,原本靠在浴池壁上的楚菱缓缓下沉,直至池水漫过自己的头顶,仿佛这样就能将昨日的梦境忘记。
洗浴好的楚菱披散着秀发,身穿一身素色衣裙,她模样本就生的俊俏,此刻头发披散下来显得温柔万分,身后的浴池散发的水汽更为她添加了一份神秘感,谁能想到她是杀人不眨眼的蛊宗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呢。
楚菱抬头看向天空,刺眼的阳光使她不自觉的伸手去挡,恍惚中她以为自己还在蛊宗习武,她所经历的一起都是一场梦罢了。
要是真是一场梦就好了,楚菱自嘲的一笑,走到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去检查自己的蛊虫。
只见树上挂着各种各样精致的小竹筒,偶尔一阵风吹过,竹筒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楚菱看着竹筒,目光找寻一遍后,甩出袖中的银丝取下树上的一个竹筒,打开竹筒,竹筒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只见竹筒内,一只手指头大小般的白色虫子正在安静的趴着,似是睡着了一般,单凭外形来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平常的蚕蛹,细看却能看出这个虫子身上有几道金色的纹路。
楚菱伸出手随意逗弄了一下它,才见它似是不满的蠕动了一下身形,这才睁开了眼睛,与寻常红眼蛊虫不同,它生的一双黑色的眼眸。
见蛊虫醒了,楚菱拿着竹筒走到一间屋内,屋内四周都是格子,格子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几个透明的罐子里面装着许多不同颜色的药丸。
楚菱打开其中一个罐子,拿出里面的一颗药丸喂给手中的蛊虫,原先还昏昏欲睡的蛊虫一见到药丸顿时来了精神,蠕动着身形爬到药丸旁边,几口便将与自己体型差不多的药丸拆入了腹中。
吃完药丸的它顿时来了精神,圆圆的肚子不停的变大变小,黑色的眼眸也不停的晃动,嘴也不停的咀嚼。
突然,只见它身形一用力,朝着楚菱吐出一串长丝,长丝划破空气,凶狠的向周围发起进攻,却被一直在一旁观察蛊虫的楚菱轻而易举的收入掌中。
楚菱看着手里的玉瑾丝,就算在屋内没有阳光的照射下,它也散发着波光粼粼的颜色,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武器,自己费尽心血的培育可算没有白费。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楚菱满意一笑,盖上竹筒,将目光放在一个黑色的罐子里。
原本平静的眼神变了情绪,打开黑色罐子,里面是一条黑色的蛊虫,与刚才那只白色的不一样,这只明显更加暴躁,血红的双眼看着打开罐子的楚菱,不停的在罐子里面左冲右撞,颇有要撞碎罐子的架势。
楚菱拿起桌上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手指,还未滴进去,罐内的蛊虫闻到血腥味,更加兴奋的撞击罐子,试图吸引楚菱的主意,然后张开嘴等待投喂。
手指上几滴血液刚滴进去都被它瞬间喝的干干净净,喝过血液的它安静不少,却还是眼巴巴的望着楚菱割破的手指。
看到这一幕的楚菱轻叹一口气:这个小家伙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大,实在太慢了。
等她在房间将这些瓶瓶罐罐都捣鼓完,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自从她脱离宗门之后,便住在这处竹林深处,好在此处无人打扰,她自己也乐得清静,这片竹林气候也适合蛊虫的生长,更有利于她醉心研究蛊虫,常常一弄便是一整日,日复一日的,她都快忘了时间。
雪鹿阁内,莫扶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棋局,莫逸与他相对而坐,与他对弈着场棋局,一旁许许燃着的檀香在两人之间萦绕,让人一时之间竟看不清棋局的局势。
只见莫逸将手里的黑子放在棋局上,然后抬眼打量着莫扶光,看到父亲下了这一步,原本平静的莫扶光眉头微皱,手里捏着一颗上好的白玉棋子,迟迟不肯落子。
莫逸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看着莫扶光,等他落子,想知道他这一步要如何走才能破了这局棋。
还未等莫扶光将手里的棋子落下,出门采买物品的小七急匆匆的赶来,见屋内的莫扶光在与老阁主对弈,只好守在门口,时不时向里面张望一下,希望莫扶光早点出来。
思考中的莫扶光见门口等待的小七似是有急事要报,干脆将手中犹豫了许久的棋子扔回棋盒,站起身来整理衣裳。
莫扶光:“父亲莫急,这局棋下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莫逸也看见了门口的小七,见莫扶光要去处理事情,摆摆手让他退下。
待莫扶光走出房间后,莫逸凝神看着面前的棋局,白子与黑子两者相互制衡,谁也没有占下风,但是根据走势可以看出,白子的落子,势如破竹,颇有玉石俱焚之势。
莫逸看完棋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靠在轮椅上面,他年纪已经大了,身子骨也不好,雪鹿阁已经交到了莫扶光手里,本以为他性子沉稳,可是这几年他性情大变,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将雪鹿阁交到他手里是不是做错了。
与莫逸相伴了半辈子的侍卫走到他身后,见他似是苦恼,便将煮好的茶递给莫逸。
莫逸见出现的是自己的老伙计,接过茶小饮一口后才说道:“客明啊,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被唤客明的侍卫听闻,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狐毯盖在莫逸腿上,而后坐在莫扶光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打量着面前的棋局。
客明:“小光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心地不坏,只是一时之间没有看开,我们年龄都不小了,随他吧”
莫逸听完此话不再言语,手指摩挲着茶盏,他深知多说无益,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