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洞听的故事

    没过多久，那只叫阿黄的猴子从洞口扔了两三个苹果、猕猴桃和柑橘下来，刘醒一和王五饥渴了半天，也不客气，说了一声谢谢阿黄，便捡起吃了起来。

    不闻道长不疾不徐地开始了他的故事：“大明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李自成攻破北京紫禁城，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的那一年。当时的神州大地已是三分天下，江淮以北大半部由李自成的大顺军控制，江南湖广一带由（弘光帝朱由崧）南明控制，至于西蜀则被张献忠的大西军所占据，那时天下三分的格局倒和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颇有几分相似。”

    自从攻占凤阳后，张献忠、李自成这两颗双子帝星就已貌合神离渐行渐远，一直发展到兵戎相见势成水火的程度。当得知李自成攻占北京，逼得崇祯帝自杀后，张献忠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开始暗中准备各种后路。

    当时，张献忠的大西军已转战了大半个中原，历经十余年掘地三尺般的烧杀劫掠，搜刮到一笔难以估量的巨额财富。张献忠预感到大西国大势将去，便把这笔财宝一分为四，分别交由四位忠心耿耿的义子四处秘藏，留待他日东山再起时使用。大西军退出四川时曾进行过一场血腥的大屠杀，真假及原因众说纷纭，其中一种说法便是指张献忠为了掩盖其秘密藏宝一事，一面大兴杀戮制造混乱掩人耳目，一面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不留痕迹。

    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中，定北将军艾能奇年龄最小，骁骑善战，勇锐过人。受命去芦山藏宝，却误中瘴毒最早死去。

    平东将军孙可望谋勇兼备，才略过人，年纪最长声望最高，是张献忠最信任的人，曾率部在青峰山秘密采石挖掘洞穴，并留下亲信在附近的普照寺出家看守宝藏。张献忠死后，孙可望曾和李定国等联合南明，共同对抗满清，后分别被明永历帝封为秦王和晋王，讽刺的是，两人本来亲如兄弟，却反失秦晋之好，公开分裂倒戈相向，最后孙可望投降清廷，虽受封义王，但未再受到重用，最终离奇猝死。

    抚南将军刘文秀温雅安闲，器识宏伟，是一员儒将。他曾先后追随大哥孙可望和李定国，一度平定四川乱状，被永历帝封为蜀王，后兵权被夺，郁郁而终。

    安西将军李定国沉默寡言，忠勇正直，临事从容不乱，制断果决，待人诚挚，颇得人心。一直严遵张献忠遗嘱，联明抗清，先在云贵坚守游击，后退入缅甸境内继续作战，直到缅王发动咒水之难囚禁永历帝将其交给吴三桂杀害后，才忧愤而死。

    尽管这四名义子的结局和下场各不相同，细想之下令人唏嘘，但他们都信守了誓言，完成了大西王交给他们的秘密任务，张献忠身死多年，他的巨额藏宝却从未曝光于世。”

    说到这里，不闻道长的话停了下来，沉静了片刻，又听到他再次开口说道：“功德无量天尊！怎么样，听完了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这些可都是张家的故人亲口相告的，说起来好笑，张献忠一生杀人无数，到后来也许是为了减清自己的罪孽，他开始选择性地崇拜各路神仙。但他又是一个不求甚解只在乎实际好处的草莽君王，连拜神也很功利。

    佛门讲究因果，种恶因，结恶果，这一世造的罪孽，下一世必自食恶果，除此之外还要遵循各种清规戒律，戒杀生、戒偷盗、戒喝酒、戒吃肉……这些显然都不对张献忠的胃口。

    道家讲求炼气化神、内聚真火、外服丹露，一朝悟道便可脱胎飞升，羽化登仙，甚至连鸡犬都能享福一同升天。所以学道在张献忠看来，简直不能更方便省事了，还能沾下玉皇大帝同姓张的光。

    于是张献忠他自然格外信崇道家，受他影响，他那些死忠部下们也都纷纷皈依道门。

    除了信奉道家神仙，张献忠还热衷于和所有姓张的神人异士扯上关系、攀亲认祖，增添自己身上君权天授的神圣光环，往脸上贴金，粉饰出一个荣耀而又充满神秘感的家世出身，另一方面也许是寄望同姓三分亲，五百年前一家人，五百年后还能继续庇佑自家人吧。总之，他昭认文昌帝君张亚子为祖，遵张天师为国师，殷勤祭祀张良、张飞、张三丰等张姓先贤神人，礼数周到。

    可笑他白白做了许多门面功夫，最后还是难逃利箭穿心之死，罪孽深重，又岂是装装样子拜神求道便能轻易化解的。

    福生无量天尊，好了，讲完了张献忠，贫道顺便说下你们两个人的身世吧。

    说到你这女娃，咳，还得从张献忠说起，根据史料里的记载，张献忠并未留下子嗣，因为他生性残忍，败亡前亲手把妻妾儿女杀了个精光，免遭敌人之辱。但其实虎毒不食子，他早已暗中妥当安置，派亲信将一个怀有数月身孕的爱妾秘密交由顺天盟照顾并诞下子嗣延续血脉至今，也就是张醒一你。

    至于王五，你本姓罗，单名一个玊字，王五这名字应该是司马替你改了掩人耳目用的，你是曹操罗汝才的子孙后人。你身上的炎龙令乃不祥之物，却是寻宝的关键，务必尽快用之去之。

    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皆是一时豪杰，三百多年前那一场风云际会，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曲折离奇，纠缠不清，结局却都悲惨。没想到如今你们三家后人竟会再次相逢，又陷入了七杀、破军和贪狼三煞并冲的大凶命格，如何化解祖辈结下的恩怨情仇，破除你们的宿命，过程肯定极为凶险，但仍有一丝生机，不破而后立，那这个劫将会周而复始世代重现。

    福生无量天尊，天意如此，贫道也无法插手逆天改命，我见你俩心地纯良，才说了这番话，你们须凭自己参透破劫之法，人可胜天，循道而行，会心不远。只不过，你既有缘来此遇见贫道，念在你师父司马的情分上，太师叔祖就送你一份见面礼吧，我将阿黄暂时交付给你，他已跟随我多年，颇具灵性，野外探险能助你一臂之力。

    言尽于此，若有机缘，来日再见。”不闻道长的话音刚停，便听到洞口传来一阵羽翼扇扑御风而去的声响，还有那只叫阿黄的猴子发出的啼叫声，绵长而又哀怜，像是在和亲人道别一般。

    “谢太师叔祖恩典！请您老人家多加保重！徒孙一定会尽快回来看您的。”王五大声说完，忍不住跪下来，朝着洞口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刘醒一刚才一直未吭声认真地在听故事，她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但已经来不及问出口了，只能暂存心中，嘴里默默无声道谢。

    不闻道人离去后，岩洞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刘醒一和王五虽然满腹心事，却都不再交谈，只是安静地靠在洞壁上，举头望那明月，低头思考各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