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好了。”老板把手机递还陆乐望，“你看看。”
陆乐望接过，一条一条地阅读，全部的聊天记录已经恢复，这是一个庞大的数据。
入目的第一条是say hello的表情包，那时微信刚刚盛行，他们也刚加上微信。
再往下翻，他找笑笑出去玩，一起去吃饭，看电影，留下了很多照片，他们在半夜一点也曾聊天，聊天聊地，聊对未来的憧憬，他们那时还在高中，对未来充满好奇，恨不得立即出现在未来。
翻过一条条聊天记录，陆乐望脑海里浮现出一声声对应的话，无数个相处的场景，未来原来是这么残酷。
他鼻头一酸，老板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还没付钱呢吧，来，这里扫码。”
陆乐望沉默，将钱转了过去，捧着手机找了个奶茶店走了进去，点了一杯奶茶，就有理由在里面安心地呆着了。
他撑着脑袋，奶茶在一旁一口未动，吸管都未拆封。
两个小时后，他终于翻到‘陆乐望’和笑笑谈话的记录。
笑笑：我们周五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吧？
半小时后，‘陆乐望’：我今天忙，下次吧。
又是一天，笑笑：今天有空没？今天我高兴，费用我全包了，嘿。
‘陆乐望’：抱歉，很忙。
陆乐望看了心里直冒火，你忙啥忙，忙着收拾寝室吗？
‘陆乐望’这个月到底忙了什么？连笑笑的邀约都不去，果然是孤僻的人。
压下邪火，接着往后看，笑笑又接着邀请了‘陆乐望’好几次，他在盛情邀请下，终于答应出去了。
陆乐望的心提得更紧了，见面的情况会不会更糟糕？他十分担心。
接着十几天都没有聊天记录，笑笑没有再联系他，‘陆乐望’自然也没可能主动去找笑笑。
他感受到一种尴尬的窒息，笑笑和‘陆乐望’的相处肯定不愉快了。
‘陆乐望’的脾气和他相差太大，笑笑肯定感受到了。
他接着往下翻，笑笑对他说了最后一段话：“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陆乐望’回道：抱歉，以前的陆乐望可能回不来了。
这段话像一根针，扎进陆乐望的眼睛，“靠！”
他积累的情绪爆发，眼泪像小溪一样，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你好歹演一下啊……笑笑就算不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得意门生啊。”
陆乐望捂不住自己的眼泪，从手掌根溢出来，他顾不着擦了，眼眶通红，眼泪溢出来有一种酸涩的痛感。
店内的视线都被他吸引过来，陆乐望毫无知觉，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睁开都费劲。
纸呢？陆乐望想找一张纸巾，他必须要擦鼻涕了，眼泪不仅从眼眶流出，也从鼻腔流出。
桌面上没有纸，陆乐望捂住脸，拼命地吸鼻涕，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他不知道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形象，大概是个控制不住情绪的废人形象吧。
一包纸巾被放在他的面前，是店长小姐姐：“给你，这桌的纸巾刚刚用完了。”
陆乐望张了张嘴，想道谢，喉咙噎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抽了好几张纸擦鼻涕，又抽了好几张囫囵擦脸。
他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小奶茶店。
他想起陈侈，书里的世界，笑笑和陈侈是同桌，有时他看着他们的相处，恋人未满的暧昧状态，陈侈明显对笑笑痴心。
这里的陈侈还没见过笑笑，笑笑有很多段失败的恋情，他是个恋爱脑，死心眼地对男友好，最后无疑发现男友是个渣男。
如果笑笑和陈侈能遇见，他们会有好结果吗？笑笑会眷恋这个世界吗？
他开始想这个无解的命题，他不是笑笑眷恋世界的理由，他是让笑笑离开的杀手。
陆乐望心一痛，被捏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捏爆。
他疯狂地想顾雾敛，想窝在他怀里哭，眼泪止不住流，哭得抽抽，肺的空气都哭的稀薄，忍不住打嗝。
陆乐望捂住嘴巴，想把嗝收回去，天色早已暗了，这个城市靠灯光维持生机，他在路灯下蹲下，泪水砸在马路上，青色的沥青完全看不清眼泪的痕迹。
想去买一瓶烈酒，他口舌干燥，眼眶干涩，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眼皮肿得看不出原样，可仍想哭。
悲伤好像只能靠这个方式纾解，他不能去找爸爸，爸爸看见他这样会伤心。
他也不能找顾雾敛，顾雾敛还在书里的世界。
他更找不到笑笑，两个世界的笑笑都没了。
他只能找酒，酒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东西。
陆乐望沿着街边走，走进了一家便利店，找出一瓶白酒。
一瓶够不够，陆乐望认真地思考起来，他很少喝白酒，不明白多少白酒才能让他醉。
手机里还有700块钱，这瓶酒250，拿两瓶，绝对能醉。
他又买了一只口罩，戴在脸上，任他怎么悲伤，都不会有人看出来。
买好东西，陆乐望走向最近的地铁口，他的脸小，口罩把他的脸遮得严实，又戴上了连衣帽，把眼睛也遮上了。
白酒在他的背包里，两瓶白酒，一台笔电，沉甸甸的，背包都忍不住下坠。
他回了寝室，不知道寝室今天有没有人，寝室现只住着两个人，不过另一个有时不回来。
不过他除了寝室，也无处可去了。
背着包，陆乐望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回寝室，推门进去，门没锁，屋内一片漆黑，他打开灯，屋里没有人。
原来他早上出门没有锁门，又忘记锁门了。
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书桌上，书桌整齐得刺眼，陆乐望故意把东西弄乱，弄得比平时还乱。
没有拿多余的杯子，陆乐望直接对着瓶口喝，白酒入口，像一把小小的刀，辣着他的嗓子，但很爽，他痴迷于这种微痛。
不知不觉半瓶下肚，透过酒瓶，他望向宿舍的灯，迷幻，扭曲。
扶着椅子，陆乐望把宿舍灯关了，沉浸在黑暗里，他的神经被酒精麻痹，变得迟缓。
总感觉旁边有人，是笑笑吗？还是顾雾敛？
顾雾敛，我的alpha，我想你了，你的腿被弄坏了，你知道吗？
想见顾雾敛……
陆乐望迷迷糊糊地想着，头一歪，睡着了。
顾雾敛守在陆乐望病床前，他忍不住摸了摸陆乐望的脸颊。
医生说陆乐望有中度的脑损伤，有短暂的失忆现象，所以他把他忘了。
他看见了陆乐望眼中的迷惑和戒备，想抱一下他，却被直接躲过了。
陆乐望说有陌生人在身边不适应，所以他离开了，现在趁人睡着了才来看看。
手中的触感有点干，陆乐望肯定没好好喝水，顾雾敛跑到护士台问有没有脸霜，护士小姐给了他自己用的脸霜。
凉凉的霜体化在手心，顾雾敛小心地把它抹上陆乐望的脸颊，仔细地涂匀。
似乎打扰到他睡觉了，陆乐望鼻尖像小狗似的动了动，顾雾敛立马收手，把脸霜盖拧上，把它还给了护士小姐。
在病床旁久久伫立，他决定走了，如果陆乐望半夜梦醒看到他，应该会觉得很害怕，甚至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吧。
想到这，顾雾敛无奈摇头，俯下身在陆乐望唇边落下一吻，轻轻的，害怕把他吵醒。
“顾雾敛……”
他听见爱人的梦话，明明把他给忘了，结果还在梦里喊他的名字。
眼神变得更软，伸手握住陆乐望右手，这里没有打针，“我在这。”
柔软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顾雾敛心下一惊，怎么了？
陆乐望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不是寝室，他又到书中的世界来了，右手被轻柔地握住，他僵硬地转动脑袋，顾雾敛一脸焦急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顾雾敛……”陆乐望眼泪咻地一下就冒出来了，他从不知道他原来这么爱哭，眼泪半秒就可以落下。
“笑笑，还活着吗？”他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出这句渺茫的问题。
顾雾敛沉默地摇头，笑笑在救护车上就确认死亡，他眼中闪过不忍。
“知道他为什么跳楼吗？”陆乐望又问。
顾雾敛继续沉默，眼眸下垂，“还在调查。”
“有消息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吗？”陆乐望抹掉眼中的眼泪。
“嗯，会的。”顾雾敛掖了掖他的被角，“你先好好养伤，剩下的事我都会处理好。”
“好。”陆乐望的头仍晕得厉害，有顾雾敛在他就安心了，还有想问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沉沉地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