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崔漾眯起眼,手中的折扇抵在下巴处,神色若有所思。
纪凝谙深居简出,他和她接触较为不多,也知道她向来随心所欲,可还是为她今天的举动所诧异到。
思索至此,他偏过头,视线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极玄身上,表情似笑非笑,说不清究竟是嘲弄还是戏谑:“极玄,你真行啊……”
自从长逸将极玄送到他这里后,他把人丢给下面的徒弟,就没再过问,只是偶然听见些流言蜚语,说极玄是多么愚笨不堪,就连简单的引灵入体都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看来,能让高高在上、喜怒不定的纪师叔亲自出手解决,多日来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内门弟子的极玄,岂会是其他人口中蠢笨的人……
面对崔漾的“夸赞”,极玄脸色淡漠,没有丝毫的起伏,不像其他弟子见他毕恭毕敬的样子。
他此时有些不耐烦了,更急于离开,微拧的眉间流露出几分燥意,于是双手作辑,垂眸道:“若无要事,弟子先行告退。”
未等崔漾说些什么,极玄便转身离去,步履匆匆,好似不情愿待在这里一般,那是一点儿也不顾及一下还站在殿中的崔漾长老。
“哎──”
崔漾瞪大眼睛望着这丝毫不尊师重教的家伙,满脸不置信。
敢情长逸这是送了个祖宗来他这的?
纪凝谙刚回到碧波峰,恰好雨势渐消,她未曾停留,一路又回到了竹林,果不其然,谢温还在练功。
良久,谢温停下动作,收起剑势,胸口不断起伏,轻喘着气,抬眸,忽见站在不远处的师父。
“师父。”
她笑了笑,垂在一侧的右手赫然拿着一把剑,徐徐向前而去。
纪凝谙把手中的古剑递到他面前,“试试?这是我不久前去藏宝阁给你挑的剑,我觉得应该会比较适合你。”
谢温略带欣喜的接过古剑,指尖轻轻拂过赭石蓝的剑鞘,上面雕刻的凶兽目光炯炯,仿佛拥有实质性般令人望而生畏。
他握住剑柄,稍一用劲,撕拉一声刺耳的、充满颗粒感的金属撕扯声径直传来,这满是厚重历史感的触觉和声音,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定是充满了故事的古剑。
看着如此锈迹斑斑的模样,谢温有些愣住,抬头疑惑地看向纪凝谙。
“对了,你先滴血认主。”
纪凝谙恍然回神,这才想起来,刚刚看见他开心的样子,竟然一时忘记了。
嘀嗒──
一滴鲜血滴在剑身浸染,以极快的速度瞬间被剑身所吸收,随着一道寒芒闪过,古剑开始发出阵阵剑鸣。
霎时,亮光乍现,非常刺目,正低头看着的谢温猝不及防地迅速偏过头,才勉强缓解了亮光带来的刺痛感。
须臾之间,白光散去,眼前出现的是一把寒光凛凛、看上去好似削铁如泥般的宝剑。
谢温眼前一亮,立马将先前练功用的剑放置一旁,握住刚得到的古剑,飞身跃起,在竹林中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剑术。
见他如此喜欢,纪凝谙笑了笑,也就放心了。
翌日。
纪凝谙一大早就来到书房找书看书,只因谢温选择的剑道,如今他所练的功法已然十分精进,要想再更上层楼,就必须换更高阶的功法,还得是适合以后长期修炼的。
再加上剑术还真不是她最擅长的,虽然她自信教导他是没问题,但还是想再考究考究,左右短时间内不是很着急要用到。
她靠坐在软榻上,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葱白的指尖时不时翻过一页。
熏香在屋内散发着袅袅青烟,时间静谧而安详中点点流逝。
申时三刻,纪凝谙终于放下手中的古书,站起身,吐了口浊气,捏了捏酸胀的皓腕,活动了下筋骨,旋即推开房门,往另一处山路走去。
云浮峰。
这时候的日头依旧猛烈灼热,一群内门弟子就这么站在太阳底下扎着马步,刺目火辣的阳光照得他们那是满头大汗外加脸颊通红。
要不是他们经常被这般调教,换做谁来,在太阳底下一站就是一天,不死也得脱层皮!
要说他们已经是内门弟子了,为什么还要练这种只有外门弟子才会练的十分低级的基础功,还不是他们那个只知道折磨师兄弟且异常喜欢拿他们取乐的大师兄。
而且还不允许他们使用任何法术护体。
正当他们满腹苦水无处倒,只能在心里抱怨时,忍不住将幽怨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躺在那棵大槐树上舒服的闭目养神的元炼伢。
半遮半掩的繁枝里,一条腿随意地垂在半空,往上看一个男人一脚屈起,双手交叠在后脑勺,嘴里还吊儿郎当地叼着根草。
“哈…哈欠!”
突然,元炼伢莫名其妙地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他伸手揉了揉鼻尖,恰巧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大师兄!”
见此他连动作都没换,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毫不在意。
那小师弟一路飞奔,着急忙慌地边跑边喊,好不容易来到树下没等他喘口气歇会儿,便急切地道:“大……大师兄,来…来…”
断断续续地说话看见的人都想替他着急。
“急什么呢!好好说话,难不成是什么牛鬼蛇神把你吓成这样?”
“哎呀!是师叔祖来了!”
被元炼伢一通训斥,小师弟总算是把话一口气说出来。
师叔祖??
纪凝谙!!
元炼伢瞳孔放大,猛然反应过来,结果忘记自己是在树上,一个大动作险些把自己给摔下去。
“我去!”
他赶忙稳住阵脚站好,刚要询问时,蓦然听见前面整齐洪亮的尊称:“师叔祖!!”
纪凝谙站在一旁的空地,看着他们汗流浃背都快把衣服湿透了的狼狈模样,不禁问:“又在锻体?”
弟子们无精打采地齐齐点头。
她抬头望了眼此时依旧热度不减的烈日,“站得够久了,都去歇会儿吧。”
此话一出,众人连忙欢呼雀跃,完全无视他们大师兄的存在,毕竟师叔祖开口,就是师父在也得退让三分。
这时,元炼伢匆匆赶来,拱手行礼,问道:“师叔祖前来可是来找师父的吗?”
找长逸?也算是吧。
纪凝谙应了声。
“真是不巧,师父于三日前闭关,什么时候出关弟子还未有所知。”
闭关?怎么突然就闭关了……也算没什么大碍,左右又不是真找他。
“我没什么要紧的大事,他闭关就算了,对了,你可知你师父把他的灵兽养在何处?是在后山吗?”
说着纪凝谙脚步移动,就要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师叔祖,您是不是记错了,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养灵兽啊。”元炼伢疑惑地望着她。
纪凝谙脚下霎时顿住,回过头,眉间渐隆,“没有?不可能。”她摇摇头,语气非常笃定。
两个月前,那只小狼崽的命还是她救回来的,现在说没有它的存在,难道不是在说笑嘛。
元炼伢微微垂下眸,依旧不改地笑道:“师叔祖,弟子确实没见过师父的灵兽。”
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太可能会骗自己,再说,他没理由瞒着她啊……难不成,长逸没让他们见过?
纪凝谙微微叹息,“也罢,什么时候长逸出关了本君再来。”她轻甩衣袖,直接转身离去。
“恭送师叔祖!”
“恭送师叔祖!!”
走出去不久,纪凝谙赫然和一位外门弟子擦肩而过,那外门弟子很奇怪,见到她居然不停下行礼,当然,心思不在这里的她,自然不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少年渐渐停下脚步,侧目回首看去,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中闪烁着旁人看不懂的暗芒。
元炼伢看着不远处停在原地的少年,惊讶的喊:“极玄?!”
时间飞逝,斗转星移,浓墨夜色笼罩了整片大地。
今晚梧桐峰有两名内门弟子被逐出师门,要连夜收拾自己的东西滚出灵清派。
夜间山中寒风瑟瑟,与白日的温差天差地别,刺骨的寒紧贴皮肉,只消一会儿,那寒意便直窜进骨缝,遍体生寒,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冷意。
寂静的山路,一阵谩骂声破天而出。
“该死的灵清派!什么狗屁玩意儿?!什么纪师叔!因为那个臭娘们和那个杂种,就这么把老子给赶出来了!?”
“老子年年送这么多钱进来,全他妈 的喂狗了!”
其中高个气急败坏地叫喊着,声音之大仿佛几里外都能听见。
嘎嘎──
一群乌鸦被惊的飞向黑得伸手看不清五指的夜幕里。
矮胖那个被惊吓得抖了三抖,压低声音:“别说了!还没出灵清派呢!”
看着他的恐惧,高个满脸不屑:“你怕个鬼啊,他们是能有顺风耳还是什么?瞧把你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还是不是男人!”
“我……你!你少他妈放屁!现在咱们被逐出师门,到时候回去你也不会比我好过!”他冷哼一声。
两人正喋喋不休地互相争吵着,谁也不曾注意到在他们前方的道路上,倏地,出现了一道黑影,定定地站在那里,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一双异瞳在黑暗中散发着一种邪性又诡异地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