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民生百态
陌颐尽力找着话题与子归说话解闷儿，看他的状态还好，这才把禹王下了诏书的事情告诉他。
“我今日来，除了来看你，也为告诉你一件事，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但即便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
“自上次天衍城大败后，夏国接连攻破了我十四座城池，如今，苍吾正率军驻扎在浮殷城外，他下了最后的告书，要么战，要么降！”
“今日朝堂上一番争论过后，王上随之颁布了诏书，是请降的国诏！”
闻听此言，子归身子为之一震，他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的拽着被子，双眼也因愤怒而变得通红，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恨苍吾，恨夏军，不止是因为他此次遭受的苦难，更是因为无妄的失踪以及晏非和重陵的离开。
在盛世之时，他们历经艰难才合力组建了云浮山庄，一起享受着天下第一庄的无上荣耀。
即便到了乱世，他们也一起并肩作战，苦难同当不分彼此，他们胜似兄弟，形同亲人。
昔日他们饮酒嬉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却要逼着他向害死自己兄弟的仇人卑躬屈膝，换作谁又能不恨呢？
子归的反应在陌颐意料之中，他们一起失去了至亲的人，他的苦难陌颐也感同身受。
看到他如此难受，陌颐不忍的开口劝慰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何尝不是呢？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我们左右不了时局，也无法去改变它，现下，我只希望公子能平安回到禹国！”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伤，等着公子回来，其他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陌颐的劝诫，子归还是听了进去，但仇恨的种子已经深埋在了他的心里，他誓要有朝一日杀了苍吾，以泄心头之恨，以慰他的兄弟在天之灵。
陌颐知道，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很难让子归接受，为给他时间冷静，他只好借故离开。
“你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我还要去程家看看。”
看着一言不发的子归，陌颐的内心也不好受，每次来看他，身心倍受煎熬的还是自己。
又一次怀着沉闷的心情离开，还不忘对管家嘱咐一番。
离开归园居后，他又循着熟悉的街道再穿过几个巷子，最后来到了东街的程氏药坊。
程家祖上就精通医道，经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药铺，程父熟悉医理，为人也很和善，街坊邻里也都乐于和他家往来，穷人来他这里抓药，他往往都少收或不收银两。
晏非经常来这里为军中采购伤药，一来二去也就和父女二人熟悉起来，最后还定下了姻缘，可惜还没能等到女儿出嫁，就遭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变故。
药铺一如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开了门，陌颐照例买了些果子茶点登门拜访。
一个头发花白的精瘦老头儿正在柜台鼓捣着草药，陌颐刚跨进门，程万抬眼一看来人，就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受宠若惊的迎上去，行礼道。
“不知祭司大人大驾光临，小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程伯，您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出了宫身着常服，便无官职在身，您只当我是一个小辈便可！”
“那可如何使得！您快请坐，小民这就去把素儿叫来。”
程万给陌颐奉了茶，自己又连忙跑去了后院，把正在晾晒草药的程素给喊了出来。
程素人如其名，穿着朴素，也未施粉黛，但她的五官很是精致耐看，她虽身在市井，但却知书达礼。
看到陌颐来访，她规矩的见了礼。
“民女见过祭司大人！”
“不用多礼！你们别站着了，都坐下说吧！”
陌颐看他们如此拘谨，实在很是无奈，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毕竟是市井小民，平时谁有机会接触到朝中这样的大人物呢？
看程万神情紧张，为了缓解尴尬，陌颐先开了话题。
“我有些时日没来拜访，也不知你们可有遇到何种难处？”
“大人身在庙堂，日理万机，心中却仍挂念着我们父女二人，小民实在感激不尽！”
“小民经营这铺子数十载，承蒙左邻右舍照拂，倒是没遇到什么难处，多谢大人体恤！”
陌颐常听别人说起，程万经常不惜自己亏损也要为穷人免除药费，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很好，他叹息的问道。
“可我却听说程伯您为了接济穷苦人家，经常入不敷出？”
“唉！这兵荒马乱的，大家都挺不容易，小民至少还有个铺子支撑，而他们，能活着已是不易了！”
“那也要解决温饱才行，毕竟你们父女总归是要生活。”
“嗨！以往是两个人，如今却是又要多一张吃饭的嘴了！”
程万说着看了一眼程素，程素随即低下了头去。
他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也是喜忧参半，陌颐不解的看向他，程万随即解释道。
“前几日才刚知道的，素儿有了身孕！”
在陌颐震惊的眼神下，程万叹息着说道。
“不瞒大人，小民现在是喜忧参半，小民年纪大了，谁知道还能再撑几年？素儿她又还年轻，往后一个人带着孩子可怎么活！”
“爹！您的顾虑女儿明白，但女儿心意已决，一定要留下他的孩子！”
程素的坚持，程万的忧虑，陌颐都看在眼里。
听到这一消息的他，内心喜悲并存，喜的是，晏非后继有人，悲的是，孤儿寡母，难以为计。
心情复杂的离开了药铺，他抬脚就往云浮山庄赶。
晏非和重陵的墓，都被他安排在了云浮山庄的后山，就离尹嬷嬷不远，他想，这也会是无妄所希望的。
他们二人的墓并排在一起，就像他们无数次在战场并肩作战一样，到了地下，也不会孤单吧！
他一如往常一样，先给尹嬷嬷烧了些纸，再去和他们兄弟说话。
“晏蛮子，我今天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明年就要做父亲了！”
“我刚去看程素了，得知她已怀了你的骨肉，你绝对想不到吧？”
“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他得管我叫伯伯，叫重陵和子归做叔叔。”
“我们一起教他，看他长大，让他成才！”
…………
陌颐对着那两块墓碑，自言自语了许久，他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喋喋不休，他多想此时能有个熟悉的声音回答他，可惜，终究只是空想。
放眼望去，那荒芜的空地里，只有两座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