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轩辕节大典
一个儒生模样的老者从毡房中走出来，张五哥立马变得恭敬起来，“古师爷好。”
古师爷是个枯瘦的老头，胡子斑白但是目光炯烁。他一眼扫过陆德均众人，脸色和蔼地说，“你们辛苦了，路途劳顿吧？”
陆德均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老头唱的是哪一出。
张五哥脑袋都不敢抬起来，规规矩矩地说，“古师爷，他们五个是刚刚到的生人，在下已经带着他们走了一圈了。”
“该说的都说了吗？”古师爷慢吞吞地问道，听起来像个慈祥的老大爷。
张五哥大气也不敢出，“说了，说了，他们都很愿意留下。”
“很好，很好，你带他们好好安顿，不得怠慢了。下去吧。”古师爷揉了揉眼睛，显得很疲惫。
张五哥一步一鞠躬地带着五人离开毡房。
“慢着，”古师爷一个转身，“明天轩辕节的庆典，是咱们萼犁城最盛大的祭神大典，万万不得有半点闪失。”
“明白，明白。”
“你今晚别睡了，多带点人在城里巡视，知道吗？”
张五哥连忙称是，脚下一步也不愿多待，慢慢地退到黑夜中。
陆德均心里暗笑，夜巡是他以前的主要工作，几个兄弟轮班倒，不过轮到他的时候总是自己偷偷找个地方睡觉。
张五哥显然心里对上司的安排很不满，但是又无能为力。
他把陆德均几人带到一处黑暗的帐篷前，没好气地说，“你们今晚就睡这……别高兴太早，没有招到人，是不会让你们做福民的！赶上明天就是轩辕节，算你们运气好！都给我规矩点，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完扬长而去。
胡二点上了半截蜡烛，五人挤在狭小的帐篷里面面相觑。
皓月当空，萼犁城像原野上凭空造出来的怪兽一般，静静地靠在这片坡地原野上。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胡二气愤地说，“凭什么在这住就要交出全部家底？我交租子还不够，还得把身家性命卖给他，还是不是大唐的土地了？”
“人家可从来没把这里当成大唐。”顾乔终于说话了，“他们是把自己看成仙人了，那这里怎么说也算半个仙界了。”
徐朗笑了笑，说，“恐怕天师是把这里当成他的道场，他需要的不是百姓，而是善男信女。”
“天师有本事让这么多人吃得上饭，也算是真有点本事。”陆德均说。
“哪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赤裸裸的骗局罢了！”顾乔大声说到，“一个百姓来到萼犁城，很快就会被他们忽悠来一家子。一户人家满仓满谷的存粮、几代人积蓄的家业，就会全都捐到这里。你们一路过来也看到了，方圆五十里地，几十个大小村镇，全被他搜刮一遍……”
陆德均想了一下，自己一路过来就没有见到几个活人，萼犁城这种恐怖的吸收能力，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小哑巴，你是不是被他们当成神卫培养了？”陆德均问。
小哑巴呆愣地点点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姿势。
“也对，你没办法忽悠人进来啊。”陆德均说。
“一个多月前，萼犁城刚刚建起来的时候，每带来一个人就发十斤粮食。”顾乔说，“那时候又是尸妖闹的最凶的时候。天师一打出能治好尸毒的招牌，好多百姓争前恐后逃到这里。”
“那他是不是能治好？”徐朗问。
“胡扯！”顾乔眼里含着泪花，又气又恨，“中了尸毒之人一样会尸变！不过是变成不攻击人的尸妖！他根本没办法治好尸毒！”
陆德均立马想到了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个一瘸一拐的尸妖。
顾乔把脸扭到了黑暗里，轻声啜泣，胸脯一起一伏。
四个人都不清楚她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但是可以推测到，她曾经满怀希望地相信天师是真的能治愈尸毒。
陆德均隐约猜到，顾乔为什么会坚定地成为一个天师的抵抗者，又会有那么大的决心要干掉天师，原来这个小姑娘是要新仇旧账一起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几人就被帐篷外的喧哗声吵醒了。
所有人都在忙着装扮萼犁城最宽阔的一条道路，用丝绸和锦缎把道路铺满，路上少男少女正在铺撒各色鲜花，从山脚一直延续到山顶。山顶处旌旗招展，远远地看去像是有一个高高的祭台。巨大的尸妖傀儡被运到了山脚下，仰望着山顶的祭台。
几人在城里闲逛，发现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地忙活着，有人爬到毡房上打扫房顶的浮土，有人给自己的茅屋填上两把新草，小孩在路上成群结队地乱跑，赤膊的壮汉每人扛了十几只绿色的旗帜，挨家挨户地插。
陆德均惊奇地发现，昨天经过他们的那个尸妖，此时也在人群里忙活着。不过现在看上去他是个活人，腿依旧是瘸的，脸色也与正常人有区别，显得特别憔悴。
约莫到了巳时，一匹高头大马载着一个赤膊壮汉从山脚奔向山顶。壮汉手中高举绿色旌旗，口里乌拉乌拉的喊着号子。
所有人兴奋地涌出来，站在用丝绸铺好的道路两边。
陆德均几人还没回过神，就被人群挤到了最里面的位置。
山顶一声号角声悠悠传来，轩辕节庆典正式开始。
二十多个壮汉抬着巨大的尸妖傀儡像从山脚迈步走上来。尸妖的双臂和头颅在空中挥舞，招展，长长的、乌黑发亮的舌头甩来甩去，格外抢眼。随着傀儡像慢慢爬上山坡，两边的民众顺从地双膝跪地，口中喃喃念着什么祷词。
正当陆德均几人犹豫要不要装装样子时，周围的民众发出了山洪爆发般的欢呼声：天师端坐在一张法床上，由四个壮汉抬着，从山下缓缓移动上来。
“天师万福！”
人们如翻滚的海浪般表达着内心对天师的敬仰之情。
天师也频频向两边顶礼膜拜的民众挥手示意。
还是那个浑身插满彩色布条，打扮得像个鸡毛掸子，佝偻着腰的萨满巫师。和之前不同的是，鸡毛掸子似乎是换了套新的。
“是他！”陆德均说，“就是当时在平乐城做法事的那个叛军萨满，是卢炯随军的法师吧？小哑巴，你还记得不，当时我们在端木姑娘家楼顶上……小哑巴，你怎么回事？”
他惊讶地发现，小哑巴不知道什么时候跪了下来，也在和周围的民众一起顶礼膜拜着。
陆德均一把就把他拎起来，狠狠地摇了他几下，小哑巴如大梦初醒一般，使劲往自己脸上打了几巴掌。
陆德均心里的疑惑更大了，这个天师究竟有什么魔力？看一看周围的人群，他们似乎不像是装样子，是发自肺腑地对天师表达着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