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佣
长时间绷紧形变的张力终于完全释放，玉衣像推倒的骨牌一样散开。
原来，尸身本来已经严重脱水，在玉衣的覆盖下不至完全风化成灰烬。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腰部的尸身残破得很不自然，像被什么东西啃咬了一样。
“他的手是不是握着什么东西？”徐朗问道。
的确，刘乾尸体的手臂紧紧放在腰部，手指微曲，像是捏着什么物体。但这个东西已经不见了。
“盗墓贼……盒子？”陆德均立马将那个漆木盒子拿出来，在刘乾手掌附近对比一下，竟然分毫不差。
“这就对了，”陆德均说，“盗墓贼摸进这间墓室，看到这玉人紧紧拿着宝盒，以为里面是稀世珍宝，没想到引出了蜈蚣，吓得屁滚尿流，这满地的珍宝都没人敢要。”
“那蜈蚣是在盒子里，还是在尸体里？”胡二这会儿也不怕了，他现在对撒满石床的玉片很感兴趣。
“不知道，咱们看一下！”徐朗从刘乾尸体腰部的断裂处往上轻轻脱下玉衣。
与其说脱，不如说一片一片地扯下玉片。玉片用丝线连接，丝线早已风化变质，轻轻一扯就断了。
很快，整个上半截尸身都露了出来。火光跳跃，能看到皮肤表面干得像枯树皮一般，凹凸不平，呈现出蜡黄色。
徐朗小心翼翼地剥落黏在刘乾两胁的玉片时，一块皮肤粘着玉片被撕扯下来。
徐朗心里纳闷，这好好的尸体，皮肤怎么像牛皮纸一般，轻轻一带就撕了下来。
刘乾胸口的皮肤被撕下来半张脸那么大面积，徐朗看到皮肤下面的情况，“哎呀”一声，手一抖，揭开的皮肤又盖了回去。
“小徐大夫，怎么回事！”陆德均问道。
“他的身体……身体里面……烂掉了。”徐朗还没缓过来。
陆德均心里一急，捏住刘乾干枯的皮肤一把撕开，整个胸膛完全露了出来。
三人往前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胸腔里没有预料中的骨骼和干化的内脏，整个胸腔被蛀成了蜂窝状，骨骼、内脏早就被吃光了。
而且在黑乎乎的蜂窝组织里面，零星分布着一簇簇的淡黄色虫卵。
“这是蜈蚣卵。”胡二大气也不敢出，“小时候见过。”
原来，刘乾整个身体早就被蜈蚣当成了巢穴，只是在玉衣的支撑下才得以勉强维持人形。
“二愣子，你的火油还有没有，一把火烧了这些晦气的东西。”陆德均说。
“守备大人，我要采集一些虫卵回去研究。”徐朗说。
“这东西凶险至极，尸毒的源头很有可能就是这些蜈蚣！”陆德均很不解，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带回去。
“不清楚这尸毒怎么来的，怎么找到解毒的办法？更何况，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尸毒就来自这蜈蚣。”徐朗一边说，一边用一根小巧的木片将虫卵拨到另一只竹筒里。
陆德均摇了摇头，道，“那你可得看好了。”
这一头，胡二正一把一把地往口袋里装石床上散落的玉片。
“二楞子，你瞎抓什么？没见到那些盗墓贼是怎么死的吗？”陆德均敲了敲他的头。
“守备大人，咱们要讲道理。这玉是上好的玉，跟尸毒又没关系，再说了，”胡二说，“城里那个宝贝香炉，不就是从这墓里倒出来的？怎么就那么管用呢？我看啊，这玉片它肯定辟邪。”
刚说完，胡二一把扯掉刘乾手掌上覆盖的玉片，那块玉比其余的大了不少，胡二的口袋放不进去，随手塞到了陆德均背上的行囊里。
“他的手指……怎么没指甲？”陆德均注意到，刘乾的五根手指齐整整的，指甲全部脱落了。
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用小刀挑开刘乾头部覆盖的玉片，倒吸了一口凉气。
猜得没错。
刘乾面部的肉都已经风干了，眼窝深陷，嘴张得很大，门牙脱落了，看上去十分恐怖，舌头虽然已经干化，但是能明显看到舌尖比舌根的颜色深得多。
这是一具尸妖的身体。
“也就是说，刘乾死的时候已经尸变了？”徐朗彻底懵了。
陆德均一言不发，麻利地用小刀挑开刘乾脖颈上的玉片。
没有被砍断的痕迹。
“他还没尸变的时候，就被裹上玉衣下葬了。”陆德均想到两个月前那位胡商老头，“然后在墓里变成了尸妖。”
这时，听到外面墓室发出了一阵噗噗的声音，是穿山甲在挖土。
“不好，那东西要溜！”三人出来一看，穿山甲正往地下挖出了一个洞，容得下它半个身子，还在努力挖着。
陆德均再次拎着尾巴把它逮出来，小家伙的爪子在空中使劲挥舞，嘴里还发出吱吱乱叫。
突然，整个房间开始摇晃，尘土从墓室顶端倾泻下来，两个墓室之间的石门轰然倒塌。
“要塌了！快跑！”陆德均大吼一声，抱起穿山甲就往墓道方向冲去。
刚才点燃的火油还没完全熄灭，给了三人明确的方向指示。陆德均以自己从未有过的速度钻进墓道，手脚并用地往外跑。徐朗和胡二紧跟其后。身后的墓室不断传来垮塌的巨响，尘烟四起。
终于看到外面世界的亮光了。
三人连滚带爬地钻出墓道口，又往前跑了几十步，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地下的轰隆声响了足足半刻钟才慢慢消停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无不为刚才死里逃生感到庆幸。
“糟了，装玉的袋子！”胡二摸了摸全身，发出一声哀嚎。
“捡条命就值了。”陆德均咳嗽了几下，嗓子眼里全是灰尘。
“满地的宝贝哟！”胡二痛苦不已，后悔自己一星半点都没带出来，忽然他眼睛一转，“守备大人，有个玉片在您包里，您看是不是……”
“什么玉不玉的，我可不知道！”陆德均起身，不让胡二摸自己背上的包。“你看你满身火油，恶心的要命，快滚开。”
“大哥，那块玉可是我拿命换的，指着拿它给您娶个弟媳妇呢……”
“那大哥给你娶个嫂子回来怎么样？”
两人还在讨价还价，徐朗小心翼翼地检查装蜈蚣和虫卵的两个竹筒，又用结实的麻布裹起来，拿绳子绑的结结实实。
穿山甲显然不适应白天暴露在阳光下，使劲往灌木丛里钻。陆德均在地上找到了它身上拴着的绳子，一次一次把它拉回来。
“守备大人，它好像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徐朗看了一会儿，说，“它一直往一个方向爬。”
“哦？”
三人跟着穿山甲穿过一片厚厚的灌木，看到它冷不丁地钻进了一个挖好的洞里。
陆德均收紧绳子，穿山甲四爪扑地，活活被拽了出来，显得极不情愿。
“这没准是它的窝！”胡二兴奋地说，伸手就进去掏。
他整根手臂都伸进洞里摸索，只听他一句“有了”，掏出来一只粉嫩嫩的小穿山甲，毛茸茸的身上还没长出硬甲，连眼睛都没睁开，在胡二手上吱吱乱叫。
“里面还有！”胡二又把手伸了进去。
不一会儿，地上摆着四只小穿山甲，都未睁眼，呆头呆脑地往前爬。
穿山甲妈妈用力挣扎了一阵，从陆德均手上挣脱，飞快爬到自己孩子身边，整个身子和尾巴紧紧地卷成一团，把四只小家伙死死地护住。
“成了，咱们把它一锅端了吧。”胡二高兴地说，用布把穿山甲母子包了起来。
又回到墓道口，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三人打算原路返回。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神道上的石像生了。
“再找一遍，是不是林子太密了。”陆德均说。
徐朗盯着眼前高大的陵丘，半天不说一句话。
“小徐大夫，有什么不对劲吗？”陆德均问到。
“守备大人，我们可能没有从原来的入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