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演出（三）
“怎么了？”
沈清欢思忖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文英下午跑到山上玩，也不知道摘了什么果子吃，现在正闹肚子呢。”
外人找手风琴的急得直跺脚，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说她这早不闹晚不闹的，偏偏等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蹲茅房了！台下还有大领导看着呢，真是急死个人了！”
原来是小丫头贪吃了。
沈清欢看过节目单，第二首歌是《红梅赞》，她抬腕看了下时间，问：
“你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还没有呢！”那人急得眉毛都快皱成麻花了，这么大的领导在台下坐着，要是把演出搞砸了，她可担待不起。
“这样吧，要是实在没人的话就让我试试吧，不过你现在要把曲谱和手风琴给我。”这首歌她并不怎么熟悉，但架不住她记性好。
那人刚开始一听还高兴坏了，但听到后半句让她拿曲谱的时候，脸色一变，就以为沈清欢在捣乱，语气不善道：
“你连曲子都不会在这瞎掺和什么呀。”
沈清欢的目光再次在手表上掠过，转身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淡淡道：“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请便吧。”
“嘿！什么人呐！”
那人甩了甩袖子刚想离开，李团长这时走了过来，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按沈清欢说的做！”
“团长，可是，她她她……她根本就不会啊……”
李团长呵斥道：“这是命令！”
“是！”
十几秒后，曲谱和手风琴送到了沈清欢手上。
李团长四平八稳地坐在沈清欢对面的木椅上，虽然没有开口，但周身散发的气势震得整个房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目光聚焦在正低头看曲谱的沈清欢身上。
只见女孩从纸上飞快地扫过一遍，然后垂上眼帘，隔了几秒的功夫再缓缓睁开，将曲谱轻轻放在了一旁。
随即，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手风琴的右键上。
女孩微微歪着头，指法干净利落，坐姿优雅，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似乎都完美无瑕……
但，大家的表情都不对！
一张张脸上透着狐疑、审视、嘲讽、讥笑……
因为，沈清欢拉得手风琴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声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团长会大发雷霆的时候，李团长却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在沈清欢头上拍了拍，走出了房门。
一分钟后。
沈清欢背着手风琴跟着第二个节目的人登上了舞台。
她的目光从第一排观众席扫过，舞台下面灯光昏暗，那里坐着李团长、公社书记以及县里来的四五个领导……
在看到端坐在席位正中的中年男人时，呼吸不由狠狠一窒，整个人差点从凳子上滑落了下来。
好在，表演还没有正式开始，男人正侧头和李团长聊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台上的异常。
沈清欢垂下头定了定神，飞快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李团长发现，沈清欢的手风琴演奏十分娴熟，完全不像是几分钟前还在背曲谱的人。
除了整个过程始终低着头和一退场就拼命往台下跑这两点外，表现得已经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期……
……
沈清欢是第一个冲下台的。
一下台就到处找化妆老师。
化妆老师莫名其妙地在她脸上扫了扫，说道：“沈清欢，你的妆没花，不用补。”
“要要要！”
这时的沈清欢仿佛完全没有适才的镇定，一把抢过化妆老师的胭脂对着镜子就拼命往脸上招呼。
经由鼻翼两侧画了一个大大的圈，一直铺到耳廓的位置，乍一看，像是在脸上盖了两个又大又红的圆章！
即便如此，沈清欢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又拿起口红在唇瓣重重地涂抹了一遍。
末了，沈清欢看了看镜子里连鬼见了都会退避三舍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旁边化妆老师不由地看呆了，手指着沈清欢支支吾吾道：“你你你这化得什么妆？有你这么化妆的嘛？这还能认出个人样吗？”
要的就是别人认不出来。
沈清欢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沉寂，把下午文英给的棒棒糖塞进化妆老师的化妆箱里，微笑着说：
“谢谢老师的胭脂和口红，我觉得，这个妆很漂亮……”
漂亮得跟石榴姐有得一拼……
第三个节目就是舞蹈《草原女民兵》，等化妆老师回过神来时，发现沈清欢已经上台了。
台下的肖建国并没有认出沈清欢，看到她怪异的妆容时，笑着对李团长说：“李团长，团里现在开始流行这种舞台妆了吗？”
李团长正纳闷这丫头怎么了，猛然听到肖建国这么一问，只能硬着头皮扯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
“这姑娘是去年底新招的，平时表现都挺优秀。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演出，可能…可能觉得妆浓一点好看吧。”
肖建国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挪向别处，不甚在意道：“年轻人嘛，想法多，见解和我们不一样，可以理解的。”
李团长并不认可地点点头，小声说了句：“也是。”
她话音未落，舞台上又出状况了。
只见马冬梅从刘明昊腿上跳起时，脚下骤然踩空，“嘭”地一声摔倒在了地板上。
好在，马冬梅反应还算够快，在地上顺势一滚摆了个姿势后，立马跟上了队伍的下一个动作。
看到这，肖建国意味不明地看了李团长一眼，没有说话。
……
整个演出结束后，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坐上了回城的卡车。
卡车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割裂了夜晚清凉的风声。
车厢里的人都欢声笑语，谈笑风生。
除了马冬梅和沈清欢。
马冬梅低垂着头，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布满痛苦和忐忑的脸。
第一场演出就跳砸了，她不知道回去后李团长会怎么处置。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还能不能保住……？
沈清欢似乎有些疲惫，上了车就靠在座椅上，眼睛半阖着，额前散落着细碎的刘海，看上去莫名显得颓。
脑子里像是有电影闪过，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去给肖瑶瑶当家教的下午。
那个肖哲往她茶杯里下药，从楼梯口猛扑下来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