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多谢了
这一开口，苏念缇才知晓，她所在的这身子，是个女的!
苏念缇与这具身体一起开口。
但，苏念缇更多的是惊诧。
这身体的语调则是冷漠，是视蝼蚁一般的漠视。很显然，没人能听见苏念缇的声音。
青鳉缓缓回身，手中提着剑，面色凄怆，他抬剑指着自己。
一身青色袍子如今日所见那般，广袖流袴，翩翩公子。可周遭的溃逃乱象实在与这翩翩公子相悖。
若不是身体不受控制，苏念缇现在已经跑了！
但凡给她一百个狗胆，她也不敢面对提剑的青鳉！
还是如此凶厉的青鳉。
下一刻，苏念缇听见青鳉笑了。不大的笑声在劈啪作响的大火中，格外清冷，弑杀！
他举着剑，却又迟迟未曾下手，声音凄厉问道：“你以为，你便是无罪了吗？”
苏念缇在这具身体里急的不可开交。
若是可以说话，她早就认怂了。
奈何，这身体的主人，还是个傲气的主儿。
提着剑就冲了上去！
青鳉武力甚高。
至少在现在的苏念缇看来，绝对的高手！
若不是在这具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她可能第一招就被打趴下了！
所以，苏念缇开始想，自己在什么人的身体里？能与青鳉如此对打，毫发无伤。
免不得好奇，又敬畏。
几个回合下来，这身体未曾回话，甚至苏念缇都感觉到青鳉应对的有些吃力！
他青色的衣角沾染了血迹，平添几分狼狈。
终于，一个不小心，他被一脚踢飞，那把寒光四溢的剑，直逼面门。
颓然跌坐在地上，青鳉握着剑，还是那句话，却狠厉了许多。
“你当真以为，你便无罪了吗？”
这身体握着剑的手，明显一顿。
青鳉却笑了起来。
“想来仙帝不曾与你说过，当日天朔雷劫为何会降至青琅镇？”
“你肯定不知，害了你性命，又给了你仙位的，高高在上的仙帝，是如何将这事隐瞒过去？”
青鳉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无论如何，苏念缇都看不出，莲池边，那温润公子的半点儿影子。
“你可知今日，是谁将这里毁了的！”
青鳉目光如炬，忽地举起剑指着苏念缇所在的这具身体。他眼眸深邃，看的苏念缇心中一惊，生怕他看见自己。
“是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帝，是你们所谓的慈悲悯心！”
似是因为这话动容，在青鳉咽喉处的剑尖，未再往前挪动半寸。
苏念缇察觉到，这身子转头，看向了别处。
目光所及之处，大殿中，人人惊慌逃窜，最后的几人，还不忘抱着细软，匆匆绕过二人躲开。
苏念缇跟着看向四周。
忽然，她瞥见角落余光处，一个正奔逃的人，脸上病态恐怖之状。
他用一块帕子遮了脸，可是这要命的时候，仓皇逃跑，便也顾不得帕子掉落下来，耷拉在耳边。他的脸，一整张脸上，皆是溃烂的伤口，不住流淌出脓血。
即使脓血从额头流下来，遮了眼睛，他也顾不上擦拭。因为他抱着细软的手上，也是溃烂的血污。
这身影极快的消失在殿中。
视线又回到了青鳉身上。
顿了顿，这身子说了一句话。
“罔论慈悲，邪魔不除，世道不平。”
她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面对这样的生死紧要关头，能如此淡然的人，怎会是普通人？
下一瞬，苏念缇就看见，这身子抬手执剑，没有丝毫犹豫，插进青鳉的心口。
苏念缇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若是梦境，怎会在这个时候，有那么真实的感觉！
若是真实，她被困在这身子里，又分毫动弹不得！
她的那一剑落的太快，苏念缇惊惧不及反应，却无能为力。
青鳉似乎已预料结局，也未曾想反抗。那双握着剑的手，虚虚地晃了一下，便无力垂下去。
“那年苍涟湖畔，遇见你，多谢了。”
这是青鳉最后的话。
她俯身，靠近青鳉，与青鳉对视，声音平静，回道：“不谢。”
然后那柄利剑就干脆的从他心口拔了出来，没有一丝犹豫。
青鳉死了！
这是苏念缇没有料到的结局。
让苏念缇更为震惊的，是刚才这身子与青鳉对视的那一眼。
殿中灯火明朗。青鳉的眼神渐渐涣散之际，苏念缇从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这身子在他瞳仁中的虚影。
那道着红衣，缥缈虚影的脸，苏念缇极为熟悉！
那是她日日坐镜前，都能看见的模样。
是她自己！
……
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啊！
这梦境，也来的过于匪夷所思了些。
如果这梦境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么莲池里的青鳉是谁？
这身子主人垂眸看着已经断气的青鳉，抬手掌心凌空，从青鳉体内取出一颗明亮的珠子！
那光华四溢，青波环绕，一看便是仙界之物。
她掌心一合，珠子便消失。
苏念缇想起小包子说过，一些人仙法足够强盛，置物取物，一念便可。所以她猜想，这珠子是被收起来了。
本想着，到这里，梦境应该就会结束。
可苏念缇仍旧待在这身子里出不来，梦也醒不了。
她随着这身子走出大殿，身后是青鳉已经没有生气的尸体。踩着浑浊的血污，看着众多尸体堆成的尸山，她一步都未曾停留。
画面一转，苏念缇看见自己站在一个湖边。
湖边有个亭子，里面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几个大字，刻的龙飞凤舞。
及仙圣地，苍涟湖。
苏念缇想到刚才梦境中的青鳉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提到的就是苍涟湖。
眼前烟波环绕，湖面平静如镜。
苏念缇看见她抬手取出那颗明亮的珠子，随手一覆，珠子便飞至江面之上。随即炸开，灵光四散在整个湖面。
珠子散落在苍涟湖上各处。
渺茫的夜空中，她站在那儿看了许久。
苏念缇以为，青鳉便这样消失了。
却抬头看见湖中，一抹身影徐徐渡江而来，他素色青衫，微带笑意。行至湖边，笑道：“多谢。”
随即，真的消失不见。
至此，她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她声音苍凉，低低的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