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反击
自万历五年杜松赴任甘州镇总兵起,他就在准备攻伐西域,整顿军务、选练精兵、储备粮草,还有准备火器。
叶尔羌是西域大国,说控弦之士数十万绝没有半点夸张,一个甘州镇才多少点人马?和这么个大国硬拼,就算他手下的兵卒人人能一个打十个也不够叶尔羌人打的。
当然,收复哈密和关西诸卫是绰绰有余了,可若只单单收复哈密和关西诸卫,哪对得起他这几年的劳心劳力?
因此,火器便成了杜松最看重的军国利器,这次西征便一口气掏空了甘州镇的老本,携带了大量火器,其中就有成千上万的地雷。
叶尔羌人打死也想不到杜松会连粮车都腾出来装载火器火药,几次交手下来,明军的火器和火药储备依旧多得吓人。
叶尔羌人哪里想到明军会在自己的大营中布置大量的地雷,大军从营门中蜂拥而入,还兴奋的准备追杀“溃败”的明军,结果没跑两步就踩中了地雷,一道道白烟窜起,便是一个个勇士被炸死炸伤。
这还没完,第一批冲进大营的叶尔羌人被地雷阵拦住,后面的叶尔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源源不绝的涌了进来,互相推挤拥堵着,在营门处挤成一团,杨楝清和他的炮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集中数门威远大将军炮集火轰击,开花弹一炸便是一大片,几处营门处顿时成了炼狱场,残肢断臂四处乱飞,溅起的鲜血将营门都染得通红。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忽然遭到如此凶猛的打击,巨大的落差下幸存的叶尔羌战士根本没有冲锋的心思,一个个抱头鼠窜,但他们很快又被营外涌入的同袍堵了回来,只能焦急的大喊:“大炮!大炮!”
可不止大炮,明军铳手迈着整齐的步伐逼近到射程之内,依旧是屡试不爽的九进十连环战术,十排轮射,用持续不断的火力射出漫天飞舞的铅子,将叶尔羌人如割麦子一般轰倒。
营垒之中筑了不少土台,比营墙略矮,但站在土台上眼前便无遮无拦,充当炮队眼睛的观察手便在土台上观察指挥,那些箭术犀利的夷丁也立在土台上,用弓箭狙杀叶尔羌的精锐重骑和战兵。
他们很好认,往甲胄齐全的家伙射一轮箭,就能干掉一个叶尔羌的精锐。
大营中的战斗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各个营门如野兽的大口一般吞噬着叶尔羌战士的生命,大多数人在爆炸和乱飞的铅子中当场阵亡,剩下的在火炮和火铳的轰击下没有坚持多久,有的人拼命往营门外挤,有的人试图爬上营墙翻出营外,营外的战士也感觉到了不对,纷纷停下冲锋的脚步观望着,使得营门口更为拥挤。
大营中的鼓点再次变奏,火铳手开始轮射向前,一面用持续不断的火力将叶尔羌战士搅得更为混乱,一面掩护火铳阵后的步兵,为他们的冲锋尽量拉近距离。
火炮依然在不停的轰击着,明军的炮手无比熟练,炮弹落点极准,铳手根本不用担心己方的炮弹炸到自己身上,只用依照平日里严苛的训练迈步向前、举枪瞄准、扣动扳机便完成了任务。
被火炮和火铳轰昏了头脑,军官和精锐又一个个被明军夷丁射杀,失去指挥的叶尔羌战士们根本无法抵抗,只顾着推搡逃命,更多的人爬上营墙、翻出营外。
明军根本没去管那些翻墙逃走的叶尔羌战士,只是不断压迫向各个营门,逼得越来越多的叶尔羌战士崩溃逃命。
营外的叶尔羌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各队指挥官大喊大叫着整队,但溃逃的叶尔羌战士已经搅乱了营外的队伍,一时间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乱成一团。
而明军的反冲击接踵而至,急促的冲锋号响了起来,曲射的威远大将军炮将开花弹射上高空,越过营墙,砸在正集结阵形的叶尔羌军阵中,而明军的步兵紧接着嚎叫着冲了过来,挥着各式武器乱砍乱杀。
叶尔羌人顿时大乱,披甲的精锐被明军重点照顾、损失惨重,无甲的步卒争先恐后的逃跑,带动得整支军队都节节败退。
虎答遍迭速檀看得牙呲目裂,营墙上的星月旗被推倒,从半空中掉落,被无数人踩踏而过,明军的日月旗又竖立了起来。
无数人在溃散、逃跑,疯了似的哭喊着从营门中夺路而出、自相践踏,而明军的步卒则紧随其后一路砍杀,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勇士们竟然如菜、瓜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虎答遍迭速檀心中半是惊讶、半是愤恨,面容都扭曲起来,偏偏身旁还有不开眼的劝道:“台吉,大军乱了,先收兵回营整顿再战吧。”
虎答遍迭速檀扭头看向他,心中怒火中烧,叶尔羌汗国说到底还是一个部落联合体,谁的部族大、谁的精兵多,谁的话语权就高,这些将领是见明军战力强劲,一个个泛起了保存实力的心思,不想白白把自家的精锐损耗在哈密城下。
哈密城是他虎答遍迭速檀的根据地,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以为明军出动这么多兵马,只为了打一个哈密城吗?”虎答遍迭速檀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直接点破了他们的心思:“明军战力如此强劲、火器如此众多,哈密根本不可能守下来,但明军却屯在城下这么久,始终没有攻城,你们想过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要的不只是一个哈密!他们要的是你们所有人的土地,甚至是吐鲁番和整个叶尔羌!”虎答遍迭速檀深吸一口气,暴躁的怒吼着:“这一仗若分不出胜负,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回到封地去享受吗?迟早被明军各个击破!把所有人都压上去!与明军面对面搏杀,我们人多,最少也能打残了他们,迫使他们不得不撤兵!”
那名将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有私心,但也并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明军防守严密,自家兵将又士气大挫、乱成一团,不整顿调整,如何能再战?
但虎答遍迭速檀已经红了眼,就像一个赌徒,在赌桌上投入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尝到点甜头,又如何肯轻易下桌?自然是把全副身家都压上去搏一把,到最后输个精光。
但虎答遍迭速檀的话说得没错,明军大举西进,绝不是为了一个小小哈密,他们这些占据着关西诸卫的叶尔羌贵族没有退路,只能随着虎答遍迭速檀赌一把了。
号角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望楼上的杜松冷笑一声,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叶尔羌军正在集结,轻骑兵从两翼向中央飞驰,无数步卒走出大营,披甲带盔的不少,更多的是只穿了皮袄的炮灰,似乎还有妇女夹杂其中。
“呵,这是要拼命了啊!”杜松心情有些愉快,他就喜欢对面这种好战的莽夫,能帮他省了不少事。
挥了挥手,一旁的亲兵打起了旗语,急促的鼓声传遍整个大营,步卒和火铳手都向两边分开,让开大路。
蹄声隆隆作响,一队银光闪闪的具装甲骑缓缓踱出,行走在营中逐渐提速,冲出营门时已提到极速。
大明的边军,以往都是靠着募兵打仗,谁家不养着善射善马的夷丁?杜松出自将门世家,家中养着的夷丁不少,往日里就是军中善战勇猛的精锐,甘州军改编后,配上改良的马种和全副的具装,便成了大明西线最强悍的重装甲骑。
这是杜松的宝贝,之前的战斗中两边都在试探,自己防守多过进攻,便一直没让他们上阵,但现在叶尔羌人大多下马仰攻营墙,又被明军步卒和自家败兵搅得一团乱、没有阵形自保的情况下,这将近两千人的重骑从营中蜂拥而出,沿着特意留出来的大道一路猛冲,叶尔羌人措手不及,刚刚勉强集结起来的军阵瞬间被冲垮。
再精锐的叶尔羌战士,面对披甲冲来的高头大马也只有逃跑和躲避的份,那些无甲的炮灰更是被撞得人仰马翻、四处逃窜,不少人慌不择路逃进了地雷阵里,顿时便尸骨全无。
叶尔羌的轻骑兵更无法阻挡明军具装甲骑的突击,只能仓皇调转马头用骑射骚扰,试图迟滞明军甲骑冲锋的步伐,但这些具装甲骑都是草原上一等一的骑射好手,弓术甚至远远超过叶尔羌的轻骑,一边纵马冲锋,一边在马上弯弓搭箭与叶尔羌轻骑对射。
叶尔羌轻骑射术远不如这些夷丁,马弓威力小,箭矢射在他们身上又纷纷被盔甲弹开,在与夷丁的对射中吃了大亏,连掩护军阵都做不到,只能远远逃走。
具装甲骑冲垮了敌阵,明军营地里又传来一阵阵冲锋的号角,步卒、铳手甚至伙夫都从营中涌了出来,开始痛打落水狗,叶尔羌人的抵抗没有持续多久便崩溃了,那些中亚火枪手还想组队拦截明军,但他们失去了步兵和骑兵的掩护,被明军甲骑一个冲锋便冲得七零八落,又被紧随其后的明军步兵斩杀殆尽,叶尔羌的炮手更是保命要紧,扔下大炮抱头鼠窜。
参与攻营的精锐彻底崩溃,带着叶尔羌人的整个军队都开始溃败,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战士,这次明军再也没有如之前那般任他们从容整兵退入大营,一路追杀至叶尔羌的大营外,趁势便发起了猛攻。
明军的观察手和军官都配有望远镜,在高高的望楼上早把叶尔羌人的大营看了个清楚,炮队推来重炮猛轰,弓手用火箭乱射,帐篷成了绝佳的引燃物,一时间大火升腾、浓烟滚滚,叶尔羌人军心大乱。
随后炮队又炸毁了叶尔羌人的几个火药库和粮仓,虽然对叶尔羌大军来说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叶尔羌人本就低落的士气和混乱的军心顿时雪上加霜,无数人放弃了抵抗逃跑。
紧接着明军步兵又用炸药炸开营门,大军一拥而入,哪怕兵力依旧远远多于明军,叶尔羌人却再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虎答遍迭速檀率先领着亲信护卫抛下大军逃向吐鲁番,其他将领贵族也接二连三逃跑,叶尔羌大军全军崩溃,再没有敢抵抗明军的勇士,所有人都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但杜松没有放过他们,分出人马衔尾追杀,又掉头往东围歼了阻断自家退路的叶尔羌偏师,叶尔羌人吓破了胆,没有组织起几场像样的抵抗,从哈密到吐鲁番,从瓜州到敦煌,一路铺满了尸体,千里归路,百不存一。
当杜松的旗帜返回哈密城下时,彻底绝望的哈密守军爆发了一场内乱,守将被亲信砍掉了人头,守军打开城门投降,哈密再一次回到了大明的怀抱之中。
在哈密休整数日,等待后续的粮草军备和人员送达,杜松与杨楝清统兵继续攻伐,关西诸卫的叶尔羌战兵几乎都在哈密城下损失殆尽,根本无法抵抗,那些叶尔羌贵族或开城投降,或领着部族西遁。
也有坚贞不屈、忠心耿耿的贵族,征集了全城的壮丁,发下了武器誓死抵抗,希望借助坚固的城市和寒冷的天气抵抗到援军抵达,保住他们世代传承的富贵。
但不会再有援军来了,吐鲁番以东已经没有成规模的叶尔羌军队,虎答遍迭速檀变成了缩头乌龟,缩在吐鲁番收拢败军、分兵驻守,等待他的父亲领兵支援。
但他也等不到支援了,甚至很快就被迫放弃吐鲁番西撤。
大明天子朱翊钧亲提十余万明蒙联军追逐不颜台吉残兵攻入瓦剌,瓦剌首领巴特尔绰罗斯举族与不颜台吉等人南逃,明军兵不血刃占领乌鲁木齐,直逼叶尔羌边界,叶尔羌大汗阿不都克木急招各部军兵汇集首都叶尔羌城,准备迎击即将到来的明国大军。
叶尔羌的援军不会再来,杜松也不拖沓,用重炮轰开城门,大军一拥而入,随即便纵兵屠城,将城池夷为平地、用人头垒起京观。
自此以后,汗国东部再也没有敢抵抗的城池,明军一路高歌猛进,直至沦陷吐鲁番,关西之地遂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