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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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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威大将军炮和佛朗机炮用的都是实心弹,炮弹砸在鞑子军阵中,根本不是木盾和血肉能够阻挡的,瞬间将拦路的人马撞成碎片,砸在地上又高高弹起,打断了不知多少战马的四肢和人类的躯体。

    伴随着山上炮阵开火,早已安排在第二道防线前的鑽风神火流星炮、飞云霹雳炮、满天星炮也一齐开火,用古早的开花弹和散射的铅子、霰弹编织起一阵铁雨,席卷了鞑子的军阵。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被打懵的鞑子骑兵乱成一团、夺路而逃。

    扎布思麦里也混在人群中仓皇逃命,刚刚一发炮弹就从他面前擦过,轰碎了他爱马的脑袋,又接连撞翻了身旁好几个怯薛亲卫。

    扎布思麦里侥幸逃得一条命,没有被炮弹炸死也没有被人马踩踏至死,顾不得指挥军队,只能仓皇抢了一匹战马,连亲卫都来不及收拾,只管自己逃命。

    他在草原上也是大名鼎鼎的勇士,最喜欢亲自领军冲锋、身上的伤疤多得吓人,但这支明军,他却连整军再战的勇气都没有。

    他马上征战二十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交过手的明军不少,马芳、麻贵这些名将都战场争锋过,虽然败多胜少,但总能过上几个回合。

    哪像现在,只有几道土墙木栅的破地,平日里一个百人队就能冲过去的地方,却连近身肉搏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个从天而降的铁球便将他部下的勇士碾为肉酱。

    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那些大铁球带着无匹的威能,轰在地上还能弹起来接着再碾两阵,成排能骑马驰射的好汉子就去了长生天。

    更别说明军军阵之前,还有持续不断发射的火铳和各式小炮编织的铁雨了。

    一轮炮击就炸死了两三百名精锐,遭到突然打击的军阵更是大乱、彻底失去了秩序,这还反击个屁!往前冲只能死路一条!

    扎布思麦里只能和败军一起夺路而逃,尝试着在不断延伸的炮火中逮住缝隙冲到安全地带。

    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两侧山林间的几个百户队已经离了阵地,驱散了攻山的鞑子,在白登道上布好阵势,准备借助山势,把鞑子彻底围死在其中!

    小旗箭和虎蹲炮在两侧山林中不断倾泄火力,将近两米的长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形成一道要塞,在藤牌手的掩护下向着乱成一团的鞑子压迫而来,紧随其后的火枪手则不时来一阵轮射,试图彻底击垮鞑子的抵抗意志。

    扎布思麦里明白现在不拼命就得送命了,纠集身边的鞑子骑兵,用马鞭和马刀清出一条路来,向着明军直冲而来。

    蒙住马眼的马匹没被森冷的长矛和火枪的轰鸣吓到,载着主人向着明军突进,弓马娴熟的骑手在马上搭弓放箭,试图用箭矢搅乱明军阵形。

    但天津新军与他们常见的边军不同,甲胄精良、训练有素,面对飞射而来的箭矢,大多只是低头护住面部,箭矢在头盔和护甲上撞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却一点没有干扰到他们的动作,依然井然有序的蹲下站定,等待着鞑子的冲击。

    扎布思麦里见到明军的表现便顿感不好,赶忙悄悄放慢了马速,而其他鞑子骑兵则怪叫着冲了上去,撞进了明军的阵列当中。

    战马被长矛刺穿、骑手被长矛捅飞,藤牌手夹杂在长矛林中,滚进被迫降下马速的鞑子骑兵脚下,挥舞着腰刀砍断马腿,再由长矛手补刀将摔下马来的骑手刺穿。

    一场声势浩大的冲锋,竟然连一个明军都没杀伤。

    扎布思麦里也不是只会傻冲的莽将,当即令部下下马,驱使战马冲向明军阵列,鞑子则步行紧随其后,试图在战马的掩护下搅进明军阵中,与明军近身搏杀。

    鞑子这次学聪明了,借着战马的掩护接近明军,近距离弯弓放箭,就朝着长矛手没有遮拦的面门射去,一轮攒射射翻了七八人,射出一个小小的缺口,鞑子便从缺口涌入,与明军贴身肉搏起来。

    天津新军到底还是新兵蛋子,被鞑子近了身慌得平日里的训练和纪律忘了个干净,阵形一下子就散了不少,甚至还有几人弃阵逃命。

    “莫乱!维持阵形!逃者皆斩!”负责指挥的副千户杜文焕一刀砍翻了一名逃兵,将督战队的指挥权交给身边的教导,自己领着亲卫顶了上去,和匆匆赶来掩护的藤牌手一起抢夺那个缺口。

    火铳手把枪架在矛手肩上,试图用延绵不断的火力迟滞鞑子的进攻,长矛手则机械的不断捅刺,尽量维持阵线不垮。

    但鞑子知道若是被堵在这里必死无疑,已经是彻底疯狂了,仗着人数优势嗷嗷叫着往前冲,都顾不得施展武艺,就靠着人往前挤,挥着刀乱砍乱砸,也有勇悍的鞑子不断寻机放箭突破,试图再冲出几个缺口来。

    明军毕竟人数不够,逐渐占了下风,阵形摇摇欲坠,连杜文焕都挨了两刀。

    好在山上的萧如熏将战场情势尽收眼底,指挥炮阵延伸轰击,在这支明军和鞑子之间轰出一片火力带,同时,第二道防线的新军和御马监勇士营的兵丁也越阵而出,向着鞑子压迫而来。

    腹背受击,鞑子更加疯狂,轰隆隆向着阻截的明军冲去,但却始终无法突破明军阵列,而追击而来的明军已经杀到,李二彪一马当先,也不管什么阵形,大刀一挥便领着亲卫和自己的老弟李三虎杀进敌群。

    杨栋则悄悄藏在山林中,瞧见鞑子的将官便领着精挑细选出来的火铳手一排火铳放过去,扎布思麦里也被他打下马来,只是距离较远,扎布思麦里又穿了两层铁甲,那发索命的铅弹被他的甲胄给挡住了。

    两面受敌、失去指挥又遭到炮火和火铳持续打击的鞑子终于扛不住了,轰的一下四散而逃,爬山的爬山、跪地投降的投降。

    唯一还在抵抗的,只有那些白莲教的叛军,他们和鞑子不同,鞑子们投降了没准还能被招募当个夷丁,但这些白莲教徒却是必死无疑,只能绝望的依着山困兽犹斗。

    朱翊钧本来也没留他们性命的意思,萧如熏指挥大军将他们一围,调了两门炮将他们轰了个粉碎。

    直扑大同而来的六千多名鞑子,只有包括扎布思麦里在内不到两千人爬山逃了出去,失了战马、没了白莲教徒的向导,这些鞑子在腾骧卫骑兵的追击下逃不了多远,能回到镇川堡的,恐怕只有几百人了。

    明军这边损失极为轻微,只有一百余人伤亡,大部分都是为阻截鞑子溃逃而损失的人马。

    一场史诗级的大捷,朱翊钧第一仗就打出了隆万以来最大的一场战果。

    这战果不单超出了朱翊钧的预料,也大大超出了王崇古的预料,王崇古亲自将此战始末详细写了封信送去京师给谭纶和张居正,明言:“火器天下神器,边军若配备齐全,则再无鞑虏之忧也!”

    朱翊钧也是信心爆棚、笑得合不拢嘴,他掏空内库砸出来的天津新军,终于是开花结果了。

    将士们有此大捷,自然是士气高昂、激动不已,“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但战事还没结束,等方逢时率兵前来接管俘虏、打扫战场,安顿好伤兵和牺牲将士的遗体,朱翊钧亲率大军北上收复镇川堡。

    这次再没有人阻拦了,新军和御马监三千人歼灭鞑子六千精骑,战力惊人,方逢时直接都吓傻了,哪里还想得到阻拦天子御驾亲征。

    扎布思麦里跑得飞快,领着几个亲兵在附近村子里抢了几匹马,也不收拢残兵败将,直接一路逃到了镇川堡,收拾堡内剩下的火炮粮草和兵甲军械便出了关,那些白莲教的逆徒自然也随他逃到塞外去了。

    兵不血刃收复镇川堡,这新军的第一战,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过了几日,麻贵属下的营兵匆匆赶来接防,朱翊钧才统率大军回了大同,麻贵、佟登等人早在大同城里等着了。

    扎布思麦里战败,套虏再围攻大同右卫也就没了意义,当即果断退去,麻贵等人斩俘不多,又惊闻白登之战,匆匆赶了回来,大军还落在后面。

    此次白登大捷乃是大同镇几十年未有的大捷,祝捷仪式自然少不了,方逢时早得了朱翊钧的旨意,在大同城里大操大办起来。

    鞑子的头颅在城外垒起一座座京观,方逢时每日选百来名鞑子俘虏跪在那受百姓商民的唾骂。

    大同百姓饱受虏害,如今大同城里还有不少逃难而来的百姓,自然是群情激愤,有一日甚至冲乱了维持秩序的兵丁,将那倒霉的百来个鞑子殴打至死。

    至于那些溃逃的卫所将官,则选了个良辰吉日公开斩诀了。

    待众军回返,便在大同大摆宴会、论功行赏、犒赏三军。

    方逢时搞这一套熟练的很,既没有亏待立了大功的萧如熏等人,也照顾了劳碌奔波却斩获不多的麻贵、佟登等人,令各方都很满意。

    但朱翊钧只在庆功宴上露了个脸便悄悄离了席,如今成了朱翊钧的行宫的太平王府里,还有一个远道而来的锦衣卫等着见他。

    “臣刘守有拜见陛下!”刘守有一身风尘、满脸疲惫,身上脏兮兮的服饰都来不及换:“臣不负圣望,取回了废太平王口供,陛下猜的没错,废太平王确实与白莲教有所勾连。”

    朱翊钧对此一点都不意外,那朱鼐铉修什么欢喜佛,还说是西藏来的佛法,一听就是瞎编的,当时朱翊钧就怀疑他和白莲教有牵扯,一直把他扣在太平王府的地牢里。

    朱翊钧知道朱鼐铉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千里迢迢将刘守有从京师招了过来,就是为了撬开他的嘴。

    “陛下,那白莲教的首领,就是镇川堡的叛军首领引荐给废太平王的”刘守有继续禀告着:“不过镇川堡事废太平王并不知情,全是王府长史于其中操纵。”

    “臣刑讯王府长史,据此人交代,其与白莲逆徒早已渗透进大同卫军之中,本欲趁大同空虚、鞑子围攻之时勾连守城卫军打开大同城门放鞑子入城。”

    朱翊钧皱了皱眉,自己一上来就把太平王府干掉了,又不顾反对强行领军出城迎战,歪打正着保住了自己一条狗命。

    “陛下,臣已将大同城内的白莲教众写成名单”刘守有毕恭毕敬的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无常簿:“臣已经做好安排,只待陛下下诏,便立刻抓人。”

    朱翊钧点点头,让王安接过无常簿翻阅起来,白莲教渗透的大多是下层军官吏员和一些大头兵,大同高级官吏将帅,只有几个人的名字在上面。

    朱翊钧对此也不意外,那些高官将帅大权在握、富贵前程一样不少,哪怕信了白莲教,也少有会抛下一切为逆贼办事的,那些饱受欺凌、穷困窘迫的下层军官吏员和大头兵、老百姓才是白莲教坚定的拥护者。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愚昧永远与贫穷相伴。

    朱翊钧叹了口气,将无常簿放到一旁,问道:“抓人之事,让当地的锦衣卫去做便是了,那勾连废太平王的白莲教首领,可有消息?”

    刘守有一拱手,回道:“回陛下,此逆贼臣亦有所获,乃是白莲教中的一支闻香教的二号人物,山东钜野人,信徐,名鸿儒。”

    朱翊钧微微一怔,这徐鸿儒可是大名鼎鼎,另一个时空里利用闻香教纠集十多万教众,于天启年间起兵反乱,席卷了大半个山东,引得明廷震动。

    朱翊钧眉间紧皱,问道:“既然如此,你有何谋划?”

    “陛下,闻香教畅行直隶、山东等地,臣欲亲赴直隶探查,将其教主挖出来”刘守有一拱手,奏道:“臣请陛下允臣便宜之权,使臣能调动京师、直隶、山东的锦衣卫及东厂、卫所兵卒,臣定不负圣望,为陛下彻底铲除了这白莲逆贼。”

    朱翊钧点点头,当即命王安拟旨:“朕隐隐有感觉,白莲教徒先于京师密谋、又在大同造乱,所图甚大,刘镇抚使,朕与你全权侦缉此事,务必替朕把那些老鼠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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