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古宅有灵(二)
原想将漂亮姐姐送回林池,用林池灵气压制她体内的煞气。
邬流儿犹豫再三,还是将她抱回自己的小破屋里。
踏进门槛,绕过垂搭在床榻边的帷幄,邬流儿轻手轻脚将温琅玉放在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
此时床上美人的面纱已经被取下,那双幽深晦暗的眸子紧闭着,眼睫垂下一片青褐色的暗影。她面颊上的绯红还未完全消退,躺在枕头上的模样虚弱得有些乖巧。
金童玉女关了房门,设下屏障后,飞到床边坐下,凑着大脑袋过来看温琅玉的模样。
“这位大人体内的煞气又被唤出来了。”
“所幸流儿及时压制,否则……不知道现在天师府是否还健在呢。”
邬流儿看了看这虚弱的美人,又看了看嘀嘀咕咕的金童玉女,纳闷:“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吗?”
她蹲坐在床榻上,俯身趴在床边,静静看着温琅玉那对微颤的睫毛。
看上去根本没那么可怕嘛。
漂亮姐姐只是和自己一样,能看见鬼怪邪祟,都是极阴体质罢了。
而且……漂亮姐姐还很温和善良。给她包扎,还处处袒护她。当其他弟子要将她抓走时,是漂亮姐姐挡在她面前。
从见到温琅玉第一眼开始,邬流儿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明明记忆里和这个人只是初相识,却像是熟识了很久的故人会面一样。
看着邬流儿一副盯着温琅玉发呆的模样,金童玉女虽然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对了,”邬流儿看向她俩,“极阴体质的血液相融时,会有灼烧感吗?”
“那当然不会1金童玉女肯定道,“纯阳体质的血液会有灼烧感,极阴体质则是温凉的粘稠感。两阴相融,或两阳相融,都不会发生其余反应。”
“是吗。”邬流儿喃喃道。
她继而看向这躺在床上的美人。在舔舐温琅玉的血液之初,不会有任何异样。可是一旦到达某一个度量,温琅玉血液里就会升起一股灼烧感。
邬流儿不是没怀疑过温琅玉是不是纯阳体质。
可那些阴血又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
邬流儿眼巴巴地看着她。
越是想不明白,便越觉得这美人神秘得极有魅力,越发让邬流儿想在她身上好好琢磨挖挖真相了。
蹲了许久,邬流儿的腿脚有些麻。她索性站起身来,去拿一张符纸给自己的小破屋上一道护符。
毕竟她和漂亮姐姐的阴血都招邪祟。
邬流儿还未迈出步子,衣袖便被人轻轻拽祝
她垂眸看去。
只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轻轻勾扯住她袖口上的绑带,像是不让她离开似的。
邬流儿只得一边叹着可惜,一边将漂亮姐姐的手挪开,屁颠屁颠地跑去画符了。
毕竟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小命。小命没了,什么美人、什么亿万富翁,全都是空谈。
定好护符后,一道浅金色的屏障在小破屋外散开,而后消渐为无形。
邬流儿这才放心的回到床榻边,捞起一床被褥铺在地面,扒拉掉衣服踹掉鞋,直接扑身在被褥上。
金童玉女坐在床边摇晃着小脚:“流儿?你不睡床上么?”
“漂亮姐姐睡床上,我只能打地铺了呗。”邬流儿说着,翻了个身,面向床上的美人。
虽然她很想感受一下睡在美女的怀里……终究还是太怂了。
她不希望自己吃豆腐吃得太明显,往后惹漂亮姐姐不高兴了,再也不和她亲近了怎么办?
这样想着,她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睡吧睡吧,你俩记得把烛火吹灭。”
-
窗外乌鹊鸣叫,在树枝上张望脑袋,扑扇翅膀。几颗青色的野果随着风吹,摇摇晃晃落在地面。
邬流儿的鼻尖被风吹得痒痒的,她懒着身子,抬手挠了挠。
在这意识朦胧间,她隐隐觉得身旁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还有一道又一道气息在她耳边拂过,弄得她耳尖一阵酥痒。
好闻的虞美人香一点点缭绕起来,逗弄她的鼻尖,让她忍不住又挠了挠。
摸了摸旁边这软乎乎的东西。
好像是块布……不对,布下面好像是软软的大腿。
顺着这山丘似的蛇形曲线向上摸去,邬流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身旁这软乎乎的东西。
只见一张白皙精致的天仙脸蛋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精雕细刻的鼻梁与轮廓,微微上挑的眼尾两对浓密长睫垂敛下来,朱唇不点而红。整张面容像是沾染了三分月色和三分花色,在潋滟潭水中晕开墨迹,一点点勾勒出来似的。
这么好看的大美人,除了温琅玉,还能是谁?
邬流儿感受着自己手上的柔软,是漂亮姐姐的腰身。
幸好刹住车,没有继续往上,不然她邬流儿可真要成一个馋漂亮姐姐身子的大变态了。
不过……为什么会和漂亮姐姐睡在一起啊?!
邬流儿咽了口唾沫,朝四周望了一圈。
她依然睡在打好的地铺上,是漂亮姐姐下来跟她抢地方。她现在两条腿和漂亮姐姐的腿交错着,一只手横在漂亮姐姐的身子上,一副占便宜的欠揍姿势。
漂亮姐姐蜷着身子,脸蛋凑在邬流儿的颈边,呼吸均匀温和地洒落下来,像个纯善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邬流儿看着这无害的睡脸,下意识动了动腿,翻了翻身子。
她抬起手来,轻轻将漂亮姐姐鬓旁的发丝一缕缕拨开,完整露出这张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
“咦——”金童玉女的声音在正上方响起。
两个小孩在半空中飞着,贴在一起调侃道:“流儿你不会要对这位大人出手吧……”
邬流儿一摆手,翻身坐起。
“胡说什么。”邬流儿从地面上站起来,紧了紧自己的衣袍,三两下套上长靴,“我只是看她头发上有灰。”
温琅玉被邬流儿的动静吵醒,微微皱起眉头。
金童玉女“嘘”了一声。
邬流儿立马止住动作,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这闭眼睡觉的温大美人。
直到她的眉头一点点平缓下来,呼吸渐趋平稳,邬流儿才指了指温琅玉,同金童玉女唇语:“你们好好照看着她。”说完,便蹑手蹑脚地朝屋外走去。
胡乱用池水洗漱了一番,邬流儿将水渍拂去,任由晨风替自己吹干。
她踩着白日的阳光,快步朝天师阁走去。
昨天那几名考核天师说,今日要在天师阁进行抽签,也不知道是抽什么签。
反正不管抽什么签,都阻止不了邬流儿出府赚钱的想法。她已经盘算好了,白天摆个算命地摊,晚上接点驱邪小单,没人找的时候打个瞌睡,悠哉游哉赚点闲钱。
这样日积月累下来,也够她好吃好喝了。
哦……也不知道能出府多久。
她只希望越长越好。
天师阁内。
正堂。
邬流儿打了个哈欠,眼角酸出两滴湿润来。她百无聊赖地一把抹掉,又向前迈了一步,走到前面那弟子的身后。
此时从高阶弟子大师姐开始,一直排到低阶考核排名前十的弟子,排了30来个人。邬流儿是最后一个到的,自然也没按顺序排,站在最后一个位置。
她只得自认倒霉。
不管抽什么签,只希望最后还能留个划算点的给她。
弟子们抽完签后,一个个都朝正堂外走去。
直到邬流儿走到最前方,她才发现主持这场抽签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天师李岷山,众位弟子的师父。
李岷山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装束看上去一丝不苟。他看了邬流儿一眼,朝她面前一团漂浮在半空的发光气流努努嘴:“抽吧。”
邬流儿在手中聚气,探手一点点朝气流靠近。
这团气流似乎在判断邬流儿灵力的数值,等判断结果敲定后,才会形成一张正式的签。
然而邬流儿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一张签从气流里飘出来。
气流上莹蓝色的白光忽闪忽烁,四面站着的其他天师们也不由得凝神。
李岷山坐在主座上看着这一幕,沉吟片刻,招招手让邬流儿停下。
“收手吧,我替你抽签。”
说罢,李岷山便从主座起身,缓步走下来,聚气在手心,探入气流中捡拾了一张签出来。
李岷山的神色沉重了几分。
他看向邬流儿。
“这张签是最后一张。你可知为何你拿不出来,为师却可以?”
邬流儿看着他凝重的神色,“是我灵力太弱,它认为我无法完成这张签上的任务?”
李岷山点头,欲要将签纸收回:“此行于你而言太过危险,你尚且待在府里吧。”
啥?
不让她出府了?
“不行1邬流儿出口反驳。
不出府=赚不了钱=当不成亿万富翁。
这么严重的后果,邬流儿绝对不能接受!
“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她又不是没死过,“师父,签给我吧,任务多难我都接!只要能让我出去。”
“你可想清楚了?”李岷山严肃道,“实力强些的弟子都已经有了安排,留在府里的可都帮不了你什么。府上的天师们闭关的闭关,赴疆的赴疆,为师也有要事进宫。若出了事,没人救得了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邬流儿诚恳道,“要是真有危险,我到时候不硬闯,遇到危险立马开溜,这样好吗师父?”
李岷山看了她老半天,身边其他的天师们也议论纷纷。
虽说这怪胎在府上一向不受待见,却也是天师府的弟子,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每位天师都不希望这孩子搭上自己的性命赴死。
李岷山思索了片刻。恍惚间想起来将温琅玉带回天师府前夜做的梦,还有那天晚上夜里出现的异常天象。
“这真是命运吧……”李岷山喃喃道。
他复而看向邬流儿,“罢了。倘若我不让你去,你也定会自己溜出去吧。”
邬流儿被说破心思,嘴里吹着口哨移开目光。
“你若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让你出府。”
邬流儿双眼放光:“什么要求?”
“将温姑娘带上,一并将任务完成。”
邬流儿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见李岷山没再开口说话,她诧异道:“就这样?”
“就这样。”
“那好办。”邬流儿一拍巴掌答应下来,朝李岷山伸出手,“我答应,把签给我吧师父。”
李岷山犹疑了一会儿,将手里的签纸飞至邬流儿的手中,让她稳稳接祝
看着邬流儿满心欢喜的模样,李岷山问:“流儿,可还记得为师之前给你的忠告么?”
“……多和漂亮姐姐亲亲?”
四周的天师们脸色剧变,一脸惊疑地看向李岷山。
李岷山“咳”了一声,掩饰下自己的尴尬。
“不不不……为师的忠告是,你切勿让温姑娘使用那阴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邬流儿点头应下。
“遵命,师父。”
当邬流儿回到小破屋收拾时,温琅玉已经起身洗漱完,还心情甚好地用白色束带将自己身后的黑发轻束在一块。
她坐在床面上,那双映不出光亮的美眸朝收拾衣服的邬流儿望过来,目不转睛地注视老半天。
直到邬流儿将符纸朱砂皂角一类的用品都收拾在一块儿,抬头看向床面上,同那双无星无月的眸子对视。
邬流儿思考着该如何跟漂亮姐姐说。
说师父让她和自己一块走?
还是说自己必须跟她一块出去完成任务?
想了许久,邬流儿纠结地开了口,“走吧?”
温琅玉没有多问,也没有说话,只平缓地站起身来,同身旁飞着的金童玉女一道走到邬流儿身旁。
“流儿,我们去哪里啊?”玉女问。
邬流儿背着包袱,率先迈步朝门外走。
“出去赚钱,当亿万富翁1
玉女听罢,和金童一块点点头。
小流儿的心思真的很简单……
……
马车车轱辘在山路间颠簸的声音响了一路,邬流儿的屁股在布帛的车厢座上颠得发疼。她摇头晃脑地半晌没睡着,硬撑着等到马车来到山脚下的乡镇。
签纸上的字迹只有三个字:
江宁镇。
据说此镇毗邻邗江,北接桃花山,西接天师山。镇间有一条清澈溪流穿过,农业渔业发达,美景众多,水陆运输线条皆通,带动了整个江宁镇的经济发展。
邗江哺育着镇中将近过万的人口,江坝上的每一粒沙石都有着几百年的历史。
听完马车夫的唠嗑,挂着江宁镇牌匾的石门出现在眼前,邬流儿和温琅玉也算是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邬流儿忍着滴血似的疼,给了马车夫一锭碎银,又忍着刮肉似的疼,租了个客栈的房间。
这客栈装潢不华丽,却也不简陋,至少能保证邬流儿自己和漂亮姐姐能住得舒服。
因为穷,邬流儿还是和漂亮姐姐住一间房。
将背着的行李放在屋子里的案几上,邬流儿扫视房间一圈。
一张床,一张案几,四把凳子。挂画上是一座长满桃花树的山,画下一捧香炉缭绕着香烟,将屋子里的异味驱除。
“这屋子可比流儿的屋子舒服多了。”金童玉女感叹道。
邬流儿却觉得很不合理:“这屋子,只有一张床,却有四个凳子?”
“你一张,温大人一张,我和金童一张,不是正正好吗。”玉女笑嘻嘻道。
得了。
这两个小孩的屁股加起来也坐不够一把凳子吧。
放她俩的脑袋还差不多。
温琅玉面色依然如潭水般深静,缓步走入屋子里,在一个凳子上落座。
她生得貌美,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气质,光是往这屋子里一坐,仿佛就让这普普通通的屋子变得仙境似的。
邬流儿只得作罢,开始给自己和漂亮姐姐铺床。
楼下的掌柜急匆匆爬上楼来,一脸歉意地站在房门口。
“两位姑娘是外地来的吧?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提醒二位,”那掌柜抚掌叹道,“离咱们客栈五里远有几个大宅子,宅子后的溪水千万别去。那溪水啊这些日子多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有客人去那撞见了,回来高烧三日不退呢……”
“哦?”邬流儿来了兴趣,“敢问是撞见了什么东西?”
“客观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有一姑娘子时到那溪边去落了水,被人打捞上来时已经断气。那之后便时常有人在溪对岸见到一个姑娘隐隐绰绰地站着,招手让人过去……欸唷,好些人见了,回家都发了高烧呢,闹得咱们镇里没人敢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