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屏
回去的路上，跳跳沉浸在智慧餐厅的妙趣中，一路哼唱童谣。对照检查自己，我发觉现在的孩子跟我们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期的孩子物质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视野开阔，可以接收信息的渠道便捷又快速。可越是这样，家长和老师在教育和辅助他们成长的道路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八零后是自由疯长的一代，在传统观念下规规矩矩的成长，他们是被奉行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五零后，六零后教育的。
等到八零后做了父母，发现棍棒底下出来的是逆子，从三岁半开始一路狂奔。
正想着接到了表妹蔡小睿的电话。说他们单位组团去山西旅游，她想去五台山，听说我去过，就问问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听见有电话进来，车载导航已经帮我启动语音免提模式。随之屏幕上出现五台山旅游攻略。
“我将攻略发给你，你参考一下。”
五台山？我脑子里跟过了电路一样，铁牛。台怀镇。
大脑快速搜索信息，终于想起铁牛说过，他家是台怀镇的。台怀镇的大显通寺是五台山第一大庙，修建于东汉时期。作为中国最早的佛国，它的出现又让汉明帝从西域请来印度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然后才有了洛阳那座“白马驮来”的僧院。
想到这，我忽然很想去白马寺看看。
“周日我们去白马寺玩吧？”
“白马寺？”
“你知道白马寺吗？”
“我听故事机里讲过，一个皇帝做个一个梦，梦到了神仙，就派手下人去找了，后来用一匹白马驮着经书回来了。妈妈是不是，这个？”
我惊讶跳跳的记忆力。连连称赞。
现在的孩子真的不得了。
八零后是当服务生长大的一代，现在只能继续为下一代服务。我有点无奈，听见半天没动静，知道跳跳已经睡着了。
秒睡是他的独门绝技。前一秒还在说话，后一秒就随便歪头睡了。
最夸张的一次是他在沙发旁站着，作业写得乱七八糟，我气得不行，正絮絮叨叨，他却站着睡了。任凭你如何叫嚣，他就是无辜可怜只想睡觉的娃儿。
清晨的朦胧青色刚刚散去，智能窗帘已经打开，开窗器按照设置的时间段准确推开窗户，等待一缕缕清风，飘然自来。
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接通后老妈说：“热点新闻又爆了。你快进去看看。”
我迷糊着翻个身，揉揉惺忪的睡眼，然后点进去。
屏幕黑屏，只听到人在说话。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来，他们就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然后，跳跳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妈妈，吃火锅不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看见跳跳歪着小脑袋，嘴边挂着口水的印痕继续道，“还有旋转小火锅，地锅排骨，都是一边吃一边看。”
徐浩然和我分居已经好久了。
忽然想，徐浩然曾经会不会也有这样。
网上有一份匿名调查数据显示，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想回到古代去，三妻四妾，“其乐融融”、“和睦相处”；而所有女人都想“执子之手，白首不离。”或许是男女思维导图方式、生理结构，天生不一样。男人更视觉效果，荷尔蒙作怪，不考虑其他后续，可女人是感应电流控制，感情轴主导，天女散花只想浪漫主义。
想到这，我对跳跳说：“跳跳，饭可以乱吃吗？话可以乱说吗？”
“我可以去智慧餐厅呀，吃的喝的玩的都很有趣。不像家里，成天就是你要多吃蔬菜，多吃排骨，多喝热水，我喝不了，吃不下去，你不觉得吃饭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吗？”
跳跳说完，我愣住了。
我终于知道吃饭是很费劲的事情，难怪他不爱吃饭。
“吃饭，吃饭，就知道天天吃饭，有什么意思！累不累啊？”
我刚要反驳，徐浩然已经收拾完毕，他提醒我道：“别忘了周六，李晓峰在等你，他说你还是有心结打不开。”
“我好的很，先前只是不想说话，自我封锁，现在我的命门早被自己打开了。”
“钱我已经转过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为斗米折腰”那是自给自足的古代。我不行，徐浩然知道我怕浪费钱。
空气略微凝固了半分钟，见我没说话，徐浩然继续道：“今天你送跳跳去学校，我有个早会要主持。”
徐浩然身高一米八五，体型偏瘦，戴个眼镜总是晚上睡觉也不摘，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俊男性，几乎与帅气无缘。单个来看他的五官都没毛病，可组合在他的脸上以清汤寡水为主，没有一点点令人心动的感觉。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只有敬亭山啊！夫妻之间，时间一长，都是嘴角的米粒，墙上的蚊子血。张爱玲说的白玫瑰，红玫瑰，放在别人家怎么都好，一到自己身边，一切都无趣了。
跳跳忽然说：“妈妈，爸爸长得这么丑，你怎么会看上他呢？”
徐浩然无语一阵，甩甩头。
“爸爸很丑吗？挺帅的呀。”
他习惯性甩甩头，拨弄了一下新发型，自顾自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听见“门已关闭，安全离家”的提醒，我躺下脑子里缤纷复杂的思想就开始像胡乱刮着的东西南北风，一片胡思乱想的天空。
我想起梁文道说过的话，女人一定要有别人没法拿走的东西，这份东西，我认为是独立。独立的人格能让你一直保持清醒，懂得争取自己想要的人生。只有这样，才不必以“过度奉献”和“盲目依附”来让另一半帮自己赚取幸福。自然而然，也能得到尊重，与伴侣互相欣赏。
或许这是对的。无论是封建时代，还是新民主主义时期，旧时代抑或新思潮，无论你是想去追求更广阔的世界，还是回归本体向内追求，成为更优秀的自己，只有抓住自己，丰富自己，完善自己，你身边才会聚拢更多优秀的人，你才会比以前更优秀。
“吸引的也会是越来越优秀的人。抓住一个王炸，也只是成功了一半。能够把牌打好，才算人生赢家。”
这话是谁说的，海涛大叔？
修杰说自己一直想做个好梦，做个征服男人的漂亮女人女人，嫁入豪门，男主帅气又多金。真可笑，男人换位成女人，也怕男人朝三暮四。
海涛大叔作为长者，阅历丰富，据说人生履历也很精彩。
“明星同款的豪门破碎，富家千金的不幸婚姻，所有的事物质量守恒的定律，归根到底还是本身的质地优良，品质保证为首要前提。其他的都是附加，附属物，有了可以算锦上添花，争光添彩。可如果本身缺乏自信，没有经得起时间考量的质地，眼见的获得也不足以长久。”
海涛大叔妥妥的老型男。说起话来，我只想拼命鼓掌。
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一个人，海涛大叔。
他有圆胖胖的脸，他说自己是快七十岁的人了，皮肤红润有光泽，他的头发是茂盛的花白，没有谢顶，没有油光，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走路带风，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古代大侠的风范，这种风范不仅仅是他热情似火，洒脱恣意，还有与生俱来的气质。
他变换着身形，占据我的大脑，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茫茫中，却让我在自我情绪的倏忽变化中，接通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天线。我不知道这是我生命经历必须要呈现的本人，还是他们必然要跟以前一样，我们相聚在一起，证明曾经拥有过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