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别了-踩在废墟上说再见
酒柜中的酒瓶被拨弄出了好听的叮叮咣咣的声音。
可是它们敲击在可喵的心头，就像锤子敲在心房一样。
她看到了酒柜中那瓶喝剩下的白酒，想起昨晚那一桌其乐融融的聚餐。
何汉青在她脑海里与老头儿举杯对饮。
他说：
“刘大爷，您老的枪法没得说！
您老的仗义也没得说！
您老的眼光更没得说！
我领略了！谢谢了！”
老头呵呵的笑着，像个傻呆呆的老丈人。
这是呆佬拜寿的片场吗？
可喵被脑海中突然冒出的念头逗笑，眼泪被笑容挤出了眼眶。
抬手一摸，已是满手湿润。
为什么哭了？
忽然，矛盾中延宕的可喵感到身后有人靠近，她心中一惊，急忙转身。
眼前，竟是那个她全世界最不在乎的人。
酒柜的吧台灯倾照在他的头顶，留下了鲜明而模糊的光影。
他一如既往的清冷，一如既往的炙热，一如既往简单而复杂。
他一直是她看不懂的那一类人。
何汉青嘴唇微张，目光愣愣流连，随后上前用指头抹去了她的眼泪。
他说：“一个女人摒除了感情用事，她就不再受制于性别的限制。
即便世界就要毁灭了，她也可以踩踏在废墟上崛起。
就像她曾经踩踏在自己的软弱上。
她更可以踩踏在任何狂徒的脖颈上，直到她所想要的太平盛世被建立。
哪怕，这个太平盛世，只是几个人的世外桃源。
也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
你的决定是对的。
可以质疑任何人，不要质疑自己。”
何汉青平平常常一席话，催生了可喵更多更多热泪。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宣泄情绪，可是情绪根本不听她的指挥。
她心里说：“你不要走”。
可是情感撬不开她的嘴。
世界对她来说是危险的。
感情用事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世界坍塌之时，她愿意奔赴这场致命的旅程，因为她知道自己扛得住这份孤独。
她历来孤独，不需要适应。
何汉青掏出一串钥匙，放进她的手里。
“这是农家小院的钥匙，你把它收好。我一个人随便在哪里都好。
你们一行人有老有少，牵牵绊绊，比我更需要一个安全的栖身地。
严密的关注事态动向，随时准备带他们撤离，好吗？
我把我的兄弟交给你了。
替我好好照应他，就像你与库虎那样。
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接应你们的。
能答应我吗？”
这串烫手的钥匙烫痛了可喵的手心，她想推拒，她不想失去他的消息。
可是他说话无懈可击。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这就是最优化的决策。
“好了，上楼去，好好睡一觉。
我得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有余力的话，也好好照顾大家……
实在不行别硬撑，知道吗？”
何汉青说完这句转身离开，旋即却顿步停下。
“对了。
你不要隐瞒我离开的原因。
不要遮遮掩掩。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众人。
要让众人明白，这是你基于理性的决定。
而且我服从了。
明白吗？”
终于，梨花带雨的可喵开口诘问：
“为什么？”
何汉青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道：
“团结你身边的人，不要让他们对你产生质疑。
你适不适合走上台面。
让我们试试看吧。
你不要担心。
你顶不住的时候，我会天涯海角奔赴你。
支持你的。”
这是何汉青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他走下地下室，提押了雇佣女兵，再回到客厅，从茶室领出了闵云。
单肩挎着他的行军背囊，带着两名可喵强行塞给他的女子，离开了白房子。
客厅突然从暖暖的充盈感，如坠冰窟的冷。
可喵不断念叨着何汉青对她说的话，鼓励着自己硬抗过去：
可以质疑任何人，不要质疑自己！
可以质疑任何人，不要质疑自己！
可以质疑任何人，不要质疑自己！
可是眼泪还是扑簌扑簌的掉下来，就像一条奔赴远方的小溪，潺潺流动。
次日，正午。
日光透过打开的钢板内窗透射进房间。
洋洋洒洒的落在可喵的脸上。
她迷迷糊糊的抬手遮住日光，避开直射缓缓睁开了眼睛。
呃！
新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可喵心中感叹，继而一丝下坠感抓紧了她的心房。
世界真的一举清净了吗？
她忽而睡意全无，倏地坐起了身。
熟悉的床榻、熟悉的墙纸，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她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何汉青没有说“再见”，却胜似说了一千句“再见”。
他就此隐没在大门口，没有再回头……
可喵突然悲从中来。
她急忙下床穿上拖鞋，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忽然，她看到自己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把m2000手枪。
可喵怔怔将之拿起。
m2000与何汉青持有的m1911同为柯尔特公司制造，纵横枪械王国一百年势头不减。
昨天在jss卖场缴获这把m2000时，她吵着要收入囊中却被拒绝。
此刻，它就这么泛着通体的银光，在她的掌握之中。
何汉青把它留给她了……
他真能！
走了还能隔空刺激她。
让她再一次湿了眼眶。
日照下的可喵不再那么软弱，她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对自己说：
“可以质疑任何人，不要质疑自己！”
嗯……
一个人阴魂不散缠着自己是什么感觉，可喵算是深有体会了……
三个大活人一起失踪了，这事儿非同小可。
特别是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在团队中举足轻重的人。
他既非团队创建人，也非出资人，但他在团队中深入人心。
他没有巧舌如簧、没有一掷千金，没有刻意彰显战斗力。
他只是带着偶尔的孤勇，默默待在人群中自己的位置上。
至少，团队是这样认为的。
在白房子里面，与何汉青走得最近的人莫过于可喵了。
何舍离也得排在她后面。
于是，铺天盖地的询问朝可喵袭来。
可喵默不作声的承接着这些垂问，为既要做出的陈述做着组织措辞。
心里感激何汉青这个她亲手推出门去的人。
如果不是他殷切的嘱咐，此刻的自己必定措手不及。
他势必得走。
她也势必会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