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路上沉简都没说什么话，隔了好一会才朝后面说：“把脑袋捂好，刮着风呢。”
唐伊把毛线帽子戴好，抬头看到沉简的帽子却只是虚虚地戴在头上。
要不是脖子上连带着帽子的那个绳子牵扯着，恐怕帽子早就被吹飞了。
好在距离不远，又因为沉简骑的快了一些，速度大大提高，没用多久就到家了。
“这以后可不敢生病了。”姥姥被唐锁扶下三轮车感慨道。
三轮车停在了院子里，屋里的李雪英听到声儿，隔着窗户看了眼，这才慌乱的出来。
她看到姥姥忙上前问：“这就回来了？医生说是什么毛病了没有，我们本来要去看看你，这走不开啊。”
姥姥摆手咳嗽了几下。
唐锁应声：“让咱妈先回去歇着，对了，这些天你们两位老人就在这边住，别老想着回家去了。”
“这怎么行，这边总归不是自个家。”姥姥说着被唐锁和李雪英扶着进了屋。
唐伊看向屋内，后面的三轮车铃声响了下。
沉简正好要把三轮车停到角落中，眼瞅着唐伊站在正中间，挡住了路。
屋内的李雪英又掀开门帘出来了，她不好意思地看向沉简：“灶台上热着骨头汤，是不是冻坏了，快去给小沉热一热，你也一起喝点。”
唐伊点着头，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不要进去添乱的好。
她说：“这些您不用操心了，快进去看看姥姥，对了，这药上面写着一天吃几次，一次吃几颗，您也看看，就按照这个药房给姥姥吃。”
她把手里的一个装药品的袋子递给母亲。
李雪英接过袋子：“快去吧，得好好谢谢小沉，要不是他咱们这次可真是”
她后面的话带着呜咽声，唐伊过去抱了抱母亲，安慰道：“没事，您放心，有我在呢。”
“好、好、好孩子。”李雪英说着听到了屋内的姥姥说话的声音，便疾步朝着屋内走去。
唐伊转身看到沉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
“先去厨房喝个汤。”唐伊建议道，看他的帽子，还是虚虚地搭在头顶，不知道被冷风吹的头有没有发凉。
灶台上的热气冒着，唐伊把火炉上的烧水壶撤下来，又将旁边的铁锅搁在火炉上。
外面人影闪动，接着便有人拍门。
她隔着窗户朝外面看了下，从泛着模糊窗雾的玻璃上看到了模糊人影，听到那人问：“还有没有烧饼，要甜豆沙馅的，孩子吵着要吃甜烧饼。”
唐伊看着火炉上面烤着的几个烧饼，甜的还剩一个。
沉简进门把帽子脱了下来，走到火炉边，瞅见唐伊用报纸把那个甜的烧饼包了起来。
包的很扎实，烧饼的热气被报纸暂时隔绝。
她开门把烧饼递给外面的顾客：“甜食孩子得少吃，就剩下一个了，您拿回家给孩子吧。”
那大哥就要从口袋里掏钱，唐伊拒绝道：“不用给钱了，下次吧，天儿这么冷，您赶紧回。”
她说着便做出要关门的动作。
那位大哥说：“欸，好，我先回了，下次保管给您钱。”
大哥说着便走远了，唐伊看他的背影许久，这才关上门。
火炉前的沉简虚虚拍了下帽子，把手烤在火上，又把帽子搁在火炉旁边的木椅上。
炉子上面的铁锅冒着热气，唐伊走到跟前，取出碗筷，搁在旁边。
她刚要搬铁锅，沉简一只手阻挡了下：“我来吧，要端下来吗？”他说着看向了唐伊。
唐伊眼圈红红的，她点头。
沉简把铁锅端在旁边，又把铁锅里的骨头汤盛在碗里，奶白色的骨头汤咕噜作响，几块骨头沉在锅底。
他从火炉上取过几个烧饼，搁进碗里都端在饭桌上。
唐伊把腌制好的榨菜用筷子挑出来一些豆角榨菜，盛在碟子里。
等两个人坐在饭桌上时，一时半会谁都没说话。
沉简看着埋头喝汤的唐伊，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指着桌子上的烧饼问：“光喝汤饱不了，你不吃饼啊。”
“不吃。”唐伊闷闷说道。
“干嘛？为刚才的那个大哥担心？”沉简问。
“你怎么知道？”唐伊吸吸鼻子。
“全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家的孩子很小就生病了，那病听说花了不少钱，家里的父母都快要放弃了。”沉简解释。
“孩子还那么小，真不想让那么小的孩子受苦。”唐伊又喝了一口汤，看到沉简碗里早就空了。
她站了起来，给沉简添好汤，这才又听到他说：“这事已经解决了。”
她没听清楚：“怎么解决的？”
“医院领导知道了他家的情况之后，就说免除他们的医药费，医院全面承担所有的治疗和手术费。”沉简想了想回应道。
“哦。”唐伊语气中不见喜悦。
“那你还担心什么？”沉简看着碗里的汤又问。
外面的风声此时打在了玻璃上，街面上不时有几声孩子的吵闹以及村民的闲聊声。
唐伊想了想摇头说：“没什么，在想赚钱的事。”
沉简点头：“是得好好想想，今儿可以休息下，明儿再想，休息好了脑袋才清醒。”
他说着便要端起铁锅，看到火炉上的热气又问：“叔叔阿姨要不要喝汤？我给他们送过去。”
外面的唐文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在门口喊着：“小沉哥，我妈说先不吃饭，一会自个过来吃。”
话音刚落，唐文杰便跑远了些。
唐伊看着窗户，似乎能从窗户的雾气中看到母亲在正屋走来走去，照顾着姥姥。
“那我先回去。”沉简把铁锅放下，也顺着唐伊的目光看向了正屋门口。
“我先回房间，你一会再走。”沉简又强调了一遍，把搁在椅子上的帽子握在手里便先行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唐伊，她在屋里多待了一会，这才出了屋子。
在院子里听到正屋里传来母亲的声音：“那怎么好意思，昨儿就是你送姥姥去的市医院，今儿又是你送回来的，这份大人情真是怎么都还不清了。”
熟悉的声音回应：“怎么会，您家的烧饼那么好吃，我多吃点，准保着能吃回来。”
“那还不好说，想吃多少有的是。”
屋内接着传来几声笑声。
唐伊走到了隔壁自个屋内，尽管是中午刚过，天气却又阴沉下去，阳光并没有消失，没一会便从窗户里透进来，在风的吹动下，光微动像是在地上跳舞。
“可不是还不清了嘛。”唐伊自言自语，拽过来棉衣，盖在脸上
随着姥姥的生病，姥爷也跟着住在唐伊家里，好在他们家地方够大，用她爸唐锁的说法便是：“以前有钱啊，卖了一个古董钱都来了，趁着钱多盖好了房子，还是砖房。”
这是唐锁炫耀的资本，尽管现在家里没钱还养着一家老小，但他生性乐观，每天倒也没怎么抱怨，连带着喝酒都少了很多。
最近唐伊把面食改良了下，她爸唐锁一辈子只学到了烧饼的做法，反而没什么心思改良烧饼的延伸版，研究各种饼的做法就落在了唐伊身上。
她刚开始在店门口只是摆着甜、咸烧饼，后来开始制作菜团子，菜团子说白了也就是包子，卖了几天大家了解到其中的奥秘之后顾客少了很多。
她接着又开始制作手抓饼，这个倒是好做，他们家的铁锅也多一些，直接用烙制的铁锅做手抓饼。
再后来又开始研制汉堡的做法，只是面坯子是烧饼打底，本以为做出来的感觉不会很好，没成想里面没有芝士，反而更加重了烧饼的酥脆，再夹上西红柿生菜以及自家做的香肠，味道出奇的好。
唐伊手里拿着做好的汉堡，看她弟唐文杰吃的开心，虽然觉得没有芝士，像是没了灵魂，但好在味道依旧不错。
她又看向了门口桌子上摆着的千层饼和酱香饼，摞在一起热闹的很。
沉简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唐文杰手里的汉堡，他先是愣了下，接着问：“汉堡是不是缺少芝士？”
“你也觉得是这样吗，不过供销社不卖奶酪。”唐伊也随口说道。
沉简想了想，本想问她怎么知道汉堡的做法，但一想到市里开始出现的几家西餐厅便觉得自个问的多余了。
“明儿我去拉煤的时候看看市里的那些店里有没有。”沉简又说道。
唐文杰手里拿着汉堡，见沉简坐在对面，只是看着他手里的汉堡，便把汉堡递给沉简。
“给我吃？”沉简摸着唐文杰的脑袋问道。
“嗯。”唐文杰又把手里的汉堡往前伸出去了一些。
“乖。”沉简咬了一口，吃出了好多层味道，但还是缺少奶酪，并不能吃出其中真正好吃的一面。
唐伊一直在观察着沉简，见他只是吃了一口便没再吃了，低声叹气：“看来还是不行。”
“有那么多品种了，你可以往馒头上面发展啊，什么巧克力馒头之类的，孩子们都喜欢吃。”沉简无意地说道。
他只是想起来在外面的时候，不知道在哪看到了一家专门卖馒头的店铺，里面的馒头有很多种味道，能叫的上来名字的在那里都能找到。
唐伊拍着脑门：“是啊，还有那些呢。”她边说着边朝着屋内走去。
屋子里传来唐伊走动的声音，她回到自个屋内，取出前些天给姥姥取药的时候买的巧克力。
这些巧克力是给唐文杰留着的，他平时生活上太调皮了，之前一直用糖果来哄他，后来在供销社看到巧克力，无意买了巧克力，便一直在家里留着了。
沉简见她取出巧克力，无奈地摇头：“不是，巧克力块不能做面食吧，得用巧克力粉。”
“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卖巧克力粉的。”唐伊无奈。
“你别管了，明儿保管你手里有该有的材料。”沉简说道。
他走到火炉前，把烤红薯翻了个面，又帮忙把炭灰倒掉，便回了屋。
唐文杰眼瞅着沉简进屋去了，也悄悄拿了个千层饼，跟着进屋了。
唐伊照顾着烧饼店的生意，这些天虽然每天都在瞎折腾，但也因为折腾，出了一些效果，比如店面固定的除了烧饼便是千层饼。
千层饼，来买的人尤其多，也是有两种味道，甜的和咸的，甜不是齁甜的那种腻，咸也是带鲜的咸。
正想着，店门口停了辆小轿车，过路的村民都来围观。
唐伊正发呆听到有人问：“老板，来进千层饼。”
那声音是浑厚的男声，带着闲散的意味。
她抬头，愣住了下。
眼前是一张漂亮的面孔，穿着得体的风衣，唯一让人不舒服的便是这人戴着黑色墨镜。
在这个阴暗的冬季，不知道戴墨镜是要遮挡阳光还是耍帅。
总之，唐伊对这种人向来没什么好感。
“老板？来千层饼。”那人又挥了下手。
此时唐伊正围着围巾在脸上，她自从把烧饼店的业务扩大了之后，为了让街面上的人直观地看到店里的情况，便把烧饼摊摆在了门口。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冷风会直接吹进屋内，尽管她已经捂得很严实了，但依旧遮挡不住这寒冽的冷风扑面。
像是一把刀子割在人脸上。
“马上要数九了。”街面上有人闲聊。
“可不是，马上要年根了。”另外一个人应声。
“世道越来越好啊。”
另外一个人像是跟他唱双簧一样，不知道又回应了什么。
戴着墨镜的男生又敲了下门框，催她：“老板，还有多少千层饼啊，我全要了。”
“全要？”唐伊终于回神了，一听这人说全要，朝着后面的炉子看了一眼。
炉子旁边隔着一个陶瓷盆，里面是事先做好的千层饼，只是今天面粉不多了，并没有做多少。
“嗯，全要了，我们饭店里有客人说是你家的好吃，我们来考察下。”那人又说道。
唐伊对这种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前些天也有人说什么全要，结果转眼便在集市上看到了卖她家千层饼的人。
这就算了，重要的是那人仗着千层饼口味好，加价卖出，同村好多没买到千层饼的人经常过来抱怨她家价格涨价了。
想到中间商涨价的事情，唐伊看着墨镜男拒绝：“不卖，只卖两斤，多了不卖。”
那人把皮手套摘了下来，啧了声：“两斤也成。”
他说着便看向了唐伊，唐伊的脸上只露着眼睛，围巾把头发也遮住了。
她暗自庆幸今儿捂得很严实，要是被人发现她在撒谎，不管怎么说，总归信誉是不好的，恐怕下次这人的生意是没法做了。
正在这个时候，隔壁村子的李大爷正拉着牛车路过。
他看到唐伊站在门口在收拾着千层饼，远远地说：“丫头，称三斤千层饼，大爷的闺女回来了，说是上次在你家买的千层饼很好吃，这次多买点，要带回自个家里存着慢慢吃。”
李大爷是邻村的，经常来买烧饼，而隔壁村里的人知道店里卖千层饼，也多是大爷给介绍宣传的。
唐伊应声：“欸，大爷，您稍等，我先给他称好，这就给您称。”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戴着墨镜的青年便哼了一声：“原来是卖熟人啊，不是说只卖两斤，没想到三斤也卖啊。”
他说着摘下了墨镜，那双眼睛目光炯炯，看向唐伊的时候带着探究。
唐伊打了个寒颤：“大爷是熟人，他也不是卖给别人，你不一样，要是卖给别人，咱们得先谈好价格，不能贵的太离谱。”
那青年又啧了声：“小丫头，还挺会做生意。”
“那可不敢当，喏，这是您的千层饼。”唐伊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那位青年接过来袋子没有离开，见唐伊利落地称着手里的千层饼。
那饼在纤细的手指下灵活地移动着，没几分钟便称好递给了李大爷。
李大爷手里提着袋子，看到跟前的小伙子，又瞅瞅远处的车，赞叹道：“我说什么了，这饼准没错，好吃到都有万元户跑过来吃了。”
他喃喃说着，朝牛甩了下鞭子，哒哒的声音便走远了些。
唐伊看着眼前的人，抱着胳膊问：“还有事？”
青年把墨镜戴上摇头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他走到车子跟前时，又回了下头，问唐伊：“熟人才卖的多？”
唐伊想了想点头：“差不多吧，或者你能保证不高价卖出去也行。”
他听完又折返回来了，一本正经地说道：“高价肯定会高价的，不过咱么可以平分。”
青年边说边朝着里屋的院子看去：“你家就是你当家？大人在哪？”
“说到做生意，那就是我当家，不过也得跟家里人商量。”唐伊实话实说。
如果眼前的人真能合作，那么她每天做的千层饼可以供给大饭店，转手便是一笔钱，重要的是还会有名气。
要想卖好食品，首先得有宣传和口碑。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又问：“是不是得办食品经营许可证？”
按照现代的说法，是需要办的，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年代需要什么。
那个墨镜男觉得唐伊挺有意思，刚才还冷漠地回应他不卖给他剩下的，现在已经转变了想法。
他话锋转了下：“可以先试着合作，如果你的饼卖的确实很好，咱们再说进一步合作的事情。”
唐伊又想到了之前集市的事，她摇了下头：“那我还是先观望吧。”
她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是拒绝了大客户，光是凭借口感店铺也能慢慢打响名声，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而且她已经决定扩大店面了
那人有点恼火，又把墨镜摘了下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咋就说不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