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唐伊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沉简一眼。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光看布料就感觉价格不便宜，但自从知道他跟张佳医生认识后，又觉得没什么了。
沉简站在一旁，看到张佳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指了指：“怎么？姥姥的病很严重？”
“不严重，高血压，平时多注意就行。”张佳说着，把纸张递给沉简，“看这工工整整的字迹，肯定是学过毛笔字的，可惜小姑娘说没学过。”
沉简瞅了眼唐伊，又看看手里的纸张，点着头：“这我倒是能证明，她学习确实比较差，这车轱辘的专业话，姑姑您可得告知清楚，不然唐伊听不明白。”
张佳笑了下，指着沉简说：“你小子，对人姑娘话别说那么难听。”
唐伊有点别扭，她感觉到办公室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了。
“成，我去看看姥姥。既然没什么事，今儿是不是能出院了？”沉简把手里的纸张叠好递给唐伊，又问，“姑，这病真没什么事吧？”
张佳看着沉简，想到了他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弟媳，当初就是因为生病没及时医治，离开了人间。
她点着头：“真没事，平时多注意，过段时间来城里做检查就行。”
“那我们先走。”沉简说着，看向了依旧坐着的唐伊。
她的脸很红，但门口的火炉并不那么旺，屋内也还带着寒气。
唐伊愣了下，这才站了起来。
张佳又问：“是唐家庄？”
这话不知道是在问唐伊还是沉简。
过了几秒钟，他们互相没听到对方回答的声音，又同时说：“是唐家庄。”
沉简咳嗽了下，又补充：“姑，您没事可别来，我平时老往城里跑，不怎么在唐家庄。”
“谁说我要去了，过几天给你说相好的，你要是不来，我就让媒人去唐家庄找你去。”张佳说道。
唐伊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明显是亲戚之间的话了，她在这里很是不方便。
沉简瞅了唐伊一眼，见她有些不自在，便说：“行，出来这么久姥姥该着急了，我们先回去，这事我可没答应，到时候再说吧。”
他说着拽了下唐伊的上衣，人朝着门口走去。
唐伊松了口气，慌忙说：“麻烦您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见张佳点了下头，这才出了办公室，刚出来被楼道里的一阵冷风吹了两下，又打了个喷嚏。
“下次记得穿上大衣，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沉简倚在墙上说。
唐伊没理会他的数落，把手里的纸张握紧了些，往药房走去。
“病房不是右边吗？”沉简眼瞅着唐伊不是往病房的方向走提醒道。
唐伊又转向右边走到了药房。
她在里面缴费取了药，想起来刚才走的时候，张佳医生说的姥姥没什么事，今天就能出院了，又回头多买了一些家里常备的药。
出了药房，又在住院门口询问一会出院要办的手续。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因为不认识医院的路，折返了好几次，到最后终于办妥的时候，身上却是出了一身汗。
她在口袋中取出当初住院时候的缴费单，复写纸单子上面的印迹因为手心的汗渍，有些潮湿，看不太清楚。
正发着呆，后面传来沉简的声音：“可以回去了吗？”
唐伊打了个哆嗦，转身看到插着兜、朝她颔首的沉简。
“你怎么还跟着我？自己不会独立行走啊。”唐伊说道。
这会事情办完了，心情不免也好一些了，难得开句玩笑。
“什么？我在独立行走啊。”沉简走到唐伊跟前，敲她脑门，一本正经地回应，“还不赶紧走，姥姥还等着你回去呢。”
他手里提着的袋子呼啦响了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蒸梨，放进唐伊的手心。
“咦”唐伊惊奇说道。
手心里的梨被蒸得有些黑黄了，但还是热的。
“正好能吃。”沉简又指着旁边的楼梯，“走啊。”
他说完没再等着唐伊了，自顾朝前走去。
唐伊这会才觉得肚子饿了，她跟在后面，边走边咬了口蒸梨，软软的梨肉带着浓郁的梨汁，味道还不错。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楼梯里，着急的病人家属不时在旁边推搡着。
沉简回头看唐伊只管专心啃蒸梨，也不看路，不免走慢了些。
楼梯台阶很低，沉简长腿走的四平八稳，慢的让人以为他故意在拖延时间，唐伊也只能跟着慢吞吞在后面。
本来一两分钟就能上楼的路，硬是多走了两倍多的时间。
到了楼道里，唐伊快步走到了前面。
两个人位置调换，沉简看她脸色恢复如常，想是没感冒
正想着，冷不丁前面有人喊着：“沉简，沉简哥！”
那声音起初是带着怀疑的，后来像是笃定一样，又唤了一声，音量颇高。
“沉简哥，你怎么在这？”说话的人声音很好听。
前面便是病房，唐伊站定顺着声音看过去。
---是位烫着头的姑娘，年纪看起来跟她相差不大，风风火火的快走过来，很有性格，身上带着香气，长相普通，但眉眼之间有些眼熟。
“沉简，真是你啊。”那姑娘走到跟前，拍了下沉简胳膊。
随着啪的一声，唐伊能感觉到那个劲道，很大，要是打在她身上，绝对得疼一会。
沉简面无表情：“我们认识？”
“装，装什么装？”那姑娘也不恼怒，不在意地说，“那我自我介绍下，张果。”
她正说着话，后面又跟上来一个男生，戴着眼镜帽子，身高略矮一些。
“我说张果去哪了，原来搁这碰见熟人了。”那男生说着，虽是对着沉简说话，却带着审视看向了后面的唐伊。
唐伊假装不认识沉简，往前走了两步，推开姥姥的病房走了进去。
要关门的时候，她听到楼道中的女生问沉简：“这几年都没联系，要不是姑姑告我们，我以为你还没回来呢。”
病房门关上，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楼道里，沉简看向张果旁边的男生问：“吴潇，你们咋来医院了？”
“正说呢，担心你，早上给姑姑送东西去了，到了才知道你在医院，这不东西放下，马上来这看看。”张果说道。
吴潇也顺着张果的话：“说是你昨儿天黑了来的医院，身体出毛病了？”
他上上下下瞅着沉简，接着又说：“早跟你说了，这大冬天的拉煤，就得捂好了，那大冷天的，身体不得出毛病啊。”
沉简刚要说话，对面的张果又截断了他的话。
“拉煤？他在哪拉煤？”张果一时之间有点发愣，“你让从国外回来的人才去拉煤，这让我爸知道了，咱俩的事他绝对不会同意了。”
吴潇慌忙解释：“你不说没人知道，你哥自个要求的。”
说完这话他求救似的看向了沉简。
沉简撇撇嘴，觉得烦人，这半天了俩人唱戏似的你来我往，压根没他说话的份。
“走了，我的事自个心里有数，你们别管。”他说着就要跟着去病房。
张果拉住他：“欸，哥，趁着今天在城里回去看看爸爸呗。”
她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了沉简身形一顿，站住了下，语气带着愠怒说：“我先走了，病人还等着吃饭。”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袋子走向了病房。
吴潇安慰张果：“你哥他啊心里还带着气呢，一时半会消不了。”
张果叹气：“这老躲着，也不是个事啊。”
她虽是这样说，但还是跟在沉简后面。
唐伊正在给姥姥收拾衣物，虽然只是住了一晚上的医院，没什么东西，但外面正是天寒的时候，不免多注意点。
她刚把围巾给姥姥捂好，旁边坐着的唐锁问她：“真没啥事？那姥姥咋还晕过去了，是不是医生瞎说呢。”
唐伊回来后，已经解释了姥姥没什么事，还说今儿就能回家了。
但这乡下人到了医院，只住了一晚上院，没输液没打针，就这么出院了？唐锁怎么也不相信。
闺女是上过学的，但也是第一次来城里的医院，不会被人打发走了吧。
他骚了下头，看到门口沉简刚好进来，又问：“小沉来了，你帮忙问问医生，我们家姥姥这身体真没毛病吧，别回家了又犯病了，这来回折腾倒是没啥，就是路不方便啊。”
乡里来城里的，每次要么得找个牛车马车的，要么是骑着自行车拉人，着实不太方便。
沉简把手里的袋子搁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正好看到唐伊在朝他使眼色，那意思是“不许乱说。”
他点着头：“没啥事，要是有事医生肯定得摁住您，您想带老人出院，人家都不放人。”
他的脸色轻松，说出的话让人有心安。
唐锁这才放心似的点头：“那我心放下来了。”
沉简把手里的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几个蒸梨递给唐锁和姥姥：“先垫着肚子，一会去吃个饭再回去。”
唐锁接过来狠狠咬了口蒸梨，摆着手：“都要回去了，别花那钱了。”
“老人得吃。”沉简应声看向了唐伊。
“一会看看，不行先吃点。”唐伊说道。
早上因为做检查，姥姥一直没吃东西，这会子医院食堂已经没饭了，她原本就想着一会出去看看有什么饭带回来的。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沉简：“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刚好吃午饭。”沉简抬起手臂看了眼说道。
这个时候病房门响了下，接着就是哒哒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唐伊觉得麻烦来了。
她蹲下来给姥姥把鞋穿上，看到那个女生走到了跟前。
张果把手里的袋子搁在病床上，看着唐伊问：“是不是老人生病了？”
唐伊站了起来，疑惑地看向沉简。
沉简这个时候反而不吱声。
张果拍了下唐伊：“那木头疙瘩的，不懂照顾人，你也别着急，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肯定想法子帮你忙。”
张果说着，最后低声唤了声：“姐。”
沉简在旁边哼了一声，扯扯嘴角：“别乱喊人啊。”
“咋，没喊对？”张果看着唐伊问。
病床上的姥姥拍着她的手臂说：“对着呢。”
吴潇憋着笑：“啥啊，你们年纪差不多，还不认识人家就喊姐，怪别扭的。”
“那喊什么？”张果瞪了眼吴潇。
吴潇语塞，喊什么他也没辙。
主要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要说是相好的，看这生疏的样子也不像，要说是朋友，倒也没听沉简说过。
“喊我们家姑娘唐伊就行。”唐锁在旁边看着这几年闹腾的年轻人很合适宜的解释。
张果哦了一声，倒是也不喊了，只顾着看沉简。
“今儿回呗？”她愣愣说道。
沉简叹了声气：“你们赶紧回吧，我这没啥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儿我就不回了，一会送老人回趟家，还得拉两趟煤呢。”
他虽慢悠悠说着，但分明已经把张果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张果剁了下脚，深知沉简一旦决定了事情，就算是几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她只好点着头，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和钢笔。
她把笔帽摘掉，刷刷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递给唐伊。
唐伊没接，张果强行塞给她：“沉简朋友也是我朋友，以后有事也记得给我打电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