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苦命
开门的是杜秋娘，看上去她又老了很多，同上次相比，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像失了魂一样。
她见星茹带着个陌生姑娘过来，起初还有些顾忌。星茹简简单单地介绍了小玉儿，以免她担心害怕。脸上才有了一丝血气，勉强着笑了笑。
进到屋子里，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屋子里暗暗的，墙角很是潮湿，都发了霉，那窗纸还破了好几个洞。
星茹将带来的东西全放到她桌上，问道，“青环妹妹呢？”
杜秋娘指了指另外一间小屋，说道，“她病了，在床上躺着呢！”
“那请大夫来过没有？”
“请了好几个，可是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环儿就这样三天两头地受罪。”她言语中尽是沧桑。
星茹把钱袋拿出来，递给她，“这点钱你收下，为青环妹妹重新请一个好大夫吧！总不能让她三天两头地患病。”
“让小姐破费了，上次给的钱还有呢！”
“上次的是上次的，今日的是今日的，收下吧！宁可多花点钱，彻彻底底地给青环妹妹把病给养好。”
“说来也是可笑，你父亲他就是大夫，是御医，可是他甚至不愿意来替环儿瞧瞧。”
星茹冷笑，“你就别指望他了，对了，可有请过那林大夫？听闻，那林大夫医术十分高超，说不定，能治好青环妹妹的病呢？”
“请过，可是他听说是冯家，就不来了。”
“真是奇怪！我记得他之前也来过家里瞧病的呀！”
正说着话，房里的人便突然哭哭啼啼，惊叫起来。
杜秋娘吓得跑进去抱着冯青环，连忙安慰，“环儿乖，不怕不怕，娘亲在呢！”
冯青环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泪眼婆娑，双手不停地对着空中一阵乱抓。
杜秋娘心疼极了，也跟着哭泣不止。
小玉儿在一旁看着，心想：真是可怜，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竟变得如此痴傻。若是她当初嫁给一个穷人做妻子，或许不会那么惨吧！
星茹叹了口气，这该如何是好？那林大夫为何不来府里看诊呢？思来想去，星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林大夫的儿子林霄。
不过，她可不喜欢这个人。
星茹继续问道，“既然林大夫不愿意来府里，那我们出去找他不就好了。”
杜秋娘何尝没有想过，“我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人，哪里能随随便便出府去。上次，我去求二夫人，她不仅数落了我一顿，还打了青环几巴掌。”
“什么？你可以来找我啊！何必去求她。”
“不瞒小姐，二夫人警告过我，若是与你再有交集，她就要再惩罚青环。”
“那我今日过来，她若知道了，你们不就倒霉了吗？”
“她知道就知道吧！反正青环已经到这般田地了，就算是狗，也会狗急跳墙的。”她言语激烈，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脸庞不住地流淌。
星茹递给她一条绢帕，她不是狠心之人，之前她也算帮过自己，如今自己就帮帮她吧！
“你放心吧！我之前说过会帮你，绝不食言。”
杜秋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她问道，“小姐要我怎么做？”
星茹俯身到她耳旁，悄悄说道，“逃！”
这个办法杜秋娘这辈子从未想过，她说道，“二小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你试都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再说，你现在这般境地跟等死有何区别？不如试着逃出去，若是成功，从此以后，带着青环这丫头，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会为你提前谋划，助你逃脱，待远走他乡之后，我会给你一笔盘缠，日常的衣食住行你不必担心。”
是啊！二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不逃即等死，逃了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她需要时间想清楚，需要时间来酝酿这一份勇气。
她缓缓说道，“请二小姐给我时间想一想，好吗？”
星茹点了点头，答应了她，只要她心中一有答案，便可帮助她逃跑。
这几日，星茹也会以自己的名义去请大夫来为冯青环看诊。
为了不引起方明玉的注意，星茹便急忙带着小玉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小玉儿感慨不已，“若是这杜秋娘嫁给个穷人，会不会幸运很多呢？”
“也不一定，穷人当中，也有很多把妻子儿女当作牲口买卖的，那样更惨。”
“怎么会这样？”小玉儿越来越想不通了。
星茹见小玉儿对男男女女之间的情爱如此绝望，便安慰道，“当然，世间也不全是这种人，不论是富人还是穷人，也有两情相悦，惺惺相惜的幸福之人。小玉儿方才从一段教训中走出来，还不至于到对男女之间的情爱感到绝望的地步，你还有更加精彩的未来呢，你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小玉儿长叹一口气，又突然转换神情，笑着说，“是啊！希望茹茹和齐世子能够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希望我寻得良人，相伴一生！”
今日街道上十分热闹，不少的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都到街上来赏灯。
齐川今日离开冯府时，特意当着冯安立的面将一张请帖送给星茹，邀请星茹傍晚到酒楼赴宴。
还特意询问了冯安立的意见，冯安立心知肚明，他不同意也没有用，更何况，齐世子的宴席，他巴不得女儿去呢！
攀高枝的方式有很多种，把女儿推出去便是这其中一种。
齐川早早邀请了施元桢和常季，又派了徐清去接人。
在徐清过来之前，星茹和小玉儿先去了锦绣坊，这样过去，路上也多有几个说话的伴。
安若、馒头和康泰他们都穿上了新衣，蹦蹦跳跳拉着七奎玩闹。
七奎真是头痛，感慨万分，“这孩子可不好带啊！”
他们在半道上遇见徐清，两架马车也足够了。上了马车之后，徐清便带着她们朝着常季的小岛而去。
在渡口拴了马车，登上游船，今日当真是人山人海。
大堰的中秋节是阖家团圆日，这天一家人坐于庭院中赏月、吃月饼、到街上看花灯、在月下赏桂、饮桂花酒，从另外一方面来看，它也是属于年轻男女的盛宴，尤其在男女恋情这一方面，虽比不上七夕和元夕隆重，却别有一番风味。
很多年轻男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相遇相识相知。
既然说到情人相会的日子，那七夕绝对是重头戏，在那天，大堰举国上下都是同样的习俗，姑娘们在月下拜七姐，祈福许愿、乞求巧艺、坐看牵牛织女星并祈祷姻缘，每一件事都是那么具有特色，或许因为礼京乃天家居所，所以更加有那种节日味道吧！
而元夕呢？同样要赏花灯、但是这个节日有很多活动，如猜灯谜、放烟花等。除此之外，礼京的老百姓们还在明湖上游龙灯比赛，在御街上舞狮子、踩高跷，真是让人怀念啊！
这个元夕并非某一类特定人群的节日，不论老人小孩，还是年轻男女，都可以到街道上畅游，这是属于所有百姓的盛大节日，举国上下同乐！
大堰民风也算得开放，不会过度约束女子，除非在学堂或是某些特定场合。
游船上站着不少的姑娘与少年，他们都把自己装扮得十分漂亮、俊朗，这大概就是为悦己者容吧！
终于，在一片热闹中脱身，又进入了另一片热闹的天地。
齐川他们特意在门前等候，见星茹和小玉儿一到，便齐刷刷地走上前来相迎。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又何尝不是呢？齐川那俊俏的面孔，干净的装扮，着实赏心悦目。
这一刻，是最幸福的时刻。一群志同道合的友人相聚，沽酒赏菊，把酒问月，酣畅淋漓。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中秋已过，小玉儿几日之后就要和哥哥回去了。
小玉儿去了街上买东西，她这次回去要带很多东西。
星茹去医馆找林大夫。
可门前却堵得水泄不通，星茹从人群中挤过去，原来都是些打扮得精致美丽的姑娘，她们个个都想一睹小林大夫的风采。
可是，却不见林霄的身影。
星茹拿着号牌，等了许久，终于跟林大夫说上了话，“林大夫，我家中有人生病，不知可否麻烦你跑上一趟。”
林大夫抬起头，见到星茹熟悉的面孔，便婉拒道，“二小姐，真是抱歉，最近医馆病人太多，不打算出堂看诊。”
星茹还是想试一试，“林大夫到底在顾忌什么？您真的不能去看看那位病人吗？”
“我并不顾忌什么，还请二小姐别为难我了，我还要为下一个病人看诊。”
自从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他再也不去冯家了，现在只要看见任何一个冯家人，他的心都会受到谴责，可是看见儿子那么开心，他也只好选择默默承受。
看着身后的病人越来越多，星茹只好起身站在一旁。
这时，阁楼上下来了一个人，正是林霄。
他从楼上缓缓走下来，还对着星茹说，“若是二小姐不嫌弃，我可以跟你去看看那位病人。”
星茹抬头看着他，心想，这人表面上干干净净的，却是个跟冯安立一样的人。
可眼下，也只能麻烦他了。礼京里除了御医，只有他林家的医术最为精湛。
哪知林大夫却突然跑过来，拉着林霄说道，“医馆里这么忙，你就别到处去了！”
星茹一下子挡在林大夫跟前，说道，“小林大夫已经答应我了，再说在医馆里看病人跟出去看诊都是看病人，这又有何不可？”
林霄轻轻地拿开林大夫的手，笑着说道，“爹，你看，这医馆里也没有多少人了，就让我去吧！”
“那冯大人是御医，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我们外人插手。”
“可爹您以往也去冯家看过诊啊！”
“今时不同往日！我说不准去就不准去，你若是去拜访冯大人，我随你，可去看诊绝对不行！”
见林大夫一直和林霄争论，星茹也没办法。
他们不去，大不了把人弄出来。
“你们别说了，大不了我去找其他人。反正带你们去了也不方便！”
星茹跑出了医馆，林霄便跟到了门前。哪知门前那些姑娘看见，又冲进了医馆，吵着要林霄瞧病。
星茹决定，看病的事等以后吧！目前应该先帮助杜秋娘母子俩逃走，等她彻彻底底离开这里以后，哪里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到时候做什么都不用顾忌了。
刚巧，到时候和小玉儿他们一块儿坐着马车离开，路上有施家庇护着，一路上定会平平安安的。
星茹和小玉儿说了这事，小玉儿十分赞成，她终于可以成为一个救人于水火的女侠了。
可是，何时动身帮助杜秋娘母女逃出去呢？
第二日，冯府就来了一伙人，这群人带着几个大箱子，上面都贴着喜字。
方明玉笑呵呵地招呼他们，那打头的男人，皮肤黝黑，个子矮矮的，可身上的衣料却十分华丽。
方明玉笑着说道，“莫老爷，我这就让人去把那丫头叫出来，虽说有些痴傻，可是那模样倒也清秀，保准你会喜欢的。”
她这语气态度，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楼里的老鸨。
说罢，对着秦妈妈招了招手，“去把青环那丫头叫来，另外那个就不用叫了。”
今日到府上来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布商，虽说长相丑陋，但是却家财万贯，此人家中已有一妻多妾，可男人嘛！哪有不花心的。
方明玉倒是很有路子，结识了这么多的商人。把家里面的姑娘打发出去的手段总是如此相似，之前是星茹，现在又落到冯青环头上。
秦妈妈带着人去了杜秋娘的住处，青环还在病中，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杜秋娘打开门，见秦妈妈这架势，心中惊恐不已。
“你们到这来做什么？”
“冯三小姐呢？”秦妈妈板着脸，不打算与她多说。
“青环在休息！”
话音刚落，秦妈妈就闯了进去，杜秋娘怎么也拦不住。
她们把青环从床上拉下来，随便打扮了一番，就要带去前厅。
她们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让杜秋娘深感不安。她哭喊着，“你们要把我的环儿带去哪里？你们放开她。”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失了势的妾，连个物件也比不了，秦妈妈她们又怎么会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