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光阴
高三的这一年如期而至。
即使是在北方的城市里,四月初也隐约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热气,柳树的嫩芽抽条,连校园里光秃秃的“秃头大叔”脑门上都焕发了生机。
快要高考了,高三的这层楼与高一高二的几乎是泾渭分明。
从学生脸上的表情就能准确分辨出他究竟是哪一级的。
在这泾渭分明的学生组织里,有几个异类。
季以州举着根棒冰站在教室走廊的窗户前,漫不经心的看着操场打球的学弟,吃冰的动作倒是很认真。
周捷拿着空了的水杯出来打水,一眼就看到他这副样子。
别人都在教室里埋头学习,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这位爷还悠哉游哉的看别人打球。
老天怎么不派个神仙来收拾了这孽障啊。
“我说你能不能别站在这拉仇恨,实在不愿意在教室里待着就去操场去,要不就直接请假回家吧,没看到那些人都眼红成什么样子了,还整天这么招摇。”
季以州把嘴巴里的棒冰最后一口吸干净,手一扬,一个好看的抛物线划过眼前,棒冰的塑料包装壳准确的扔进垃圾桶里。
“爱眼红就眼红呗,他们管不着我,我也管不着他们。”
周捷翻了个白眼,这人简直就是个超级bking,扔个垃圾还耍个帅,你再听听说出来的话。
这他妈是人话么。
简直就是行走的拉仇恨的机器。
周捷对着季以州比了个中指,自顾自的拿着水杯去接水了。
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季以州和程阳拿到了竞赛的一等奖和二等奖,有了保送的资格,而林雪和舒望也同样拿到了211 的保送资格。
许之夏虽然没有他们这么厉害,但是也拿到了加分,总之,高考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小。
所以在别人被高考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季以州这几个拿到保送资格的就像是脱离了五指山的孙悟空,每天得瑟着在学校招摇过市,而像许之夏这几个拿着加分的人,也能在压力之下能稍微的喘口气。
晚上回家的时候,季以州在车棚里等人。
少年靠在教学楼的墙壁上,垂着头刷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含着笑,像是嘴角挂上了一整个春天。
许之夏背着书包从教学楼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走到季以州的身边,刚想开口叫他,季以州仿佛有心电感应一样率先回头。
车棚里的灯有些暗,但是许之夏还是看到季以州脸上弥漫的笑意。
她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骑着单车在回家的路上,许之夏莫名的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个晚上。
季以州害怕她骑着车闸坏掉的自行车出事,义正言辞的和她换了车。
现在一想,这些事像是发生在昨天,也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还有一件最神奇的事。
她怎么都没想到和季以州做了邻居。
高二的一整年她都在住校,几乎没怎么回家,就算回家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新家,朱萍和许国伟更不会主动的去和她说这件事,所以在2017年过年之前搬新家的时候,看到季以州一家从对门出来,她几乎忘记了要说什么。
朱萍倒像是和他们混的很熟了,看到出来的黎静姝,热情的打招呼:“要回老家了吗?”
季以州的妈妈也笑着回答:“嗯,回城东去,老人都在那边呢,正好趁着孩子放假回一趟。”
说完看到了沉默的许之夏:“这是你家姑娘吧,真是个好孩子,长得真好看。”
然后就和朱萍杂七杂八的闲聊了一会。
“你家儿子这个子真高,听说去年竞赛得奖了,还被保送了,真争气,不像我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
许之夏心里默默吐槽。
这话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个子长的高和保送怎么能扯的上关系,这个逻辑也真是感人。
季以州最听不得有人说许之夏,根本没考虑到在两边的家长眼里,他俩根本就是从来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直接就开口了:“阿姨,许之夏竞赛也拿奖了吧,不是还有高考加分吗。”
怎么就烂泥扶不上墙了。
朱萍和黎静姝闻言,两双眼睛齐齐 看向他。
朱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单瞬间转变为一中喜悦:“你俩认识,你还知道她拿奖?”说完转头看许之夏:“我还以为你拿的是个什么安慰奖,看来不是啊。”
季以州脑门上挂上了一排黑线。
安慰奖……
这阿姨的思想真绝了。
许之夏没有答话,只是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妈,钥匙呢,我开门吧。”
朱萍一边拿钥匙一边继续说:“小伙子也住校?”
季以州点头。
朱萍又说:“住校多麻烦,高三我就不让她住校了,家离得近,骑着车子也能回家。”
季以州立刻说:“我也准备这学期跑校的,不如就一起回吧,路上有个伴。”
许之夏开门的手颤抖了一下,钥匙差点掉下去。
她转头看季以州,真想把他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朱萍倒是没察觉出什么异样,顿时答应了:“好呀,之前她还被路上的坏人打过,害怕的不行才住校的,这正好天也长了,回家也有伴了。”
黎静姝也表示赞同:“她是个女孩子,你路上多照顾着点。”
季以州闻言,朝许之夏传递了一个隐晦的眼神,那意思分明就是:“怕什么,爷罩着你。”
自恋!
许之夏推门进了家。
所以开学的时候,季以州的爸爸再次出现在了学校,把季以州和许之夏的行李一起搬回了家。
春末夏初的风吹拂在许之夏的脸上,拂动了她的发丝,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看到季以州就觉得心里很踏实。
就是那种饿了好久,突然饱餐一顿的踏实。
—
晚上复习完所有的功课后,许之夏缩在被窝里打开了手机。
这部手机是去年生日时,舒望、季以州、林雪和周捷一起凑钱给她买的礼物。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在这几个人面前哭成了傻子,吓得舒望和林雪以为她被鬼附身了,就差跪下来求她,她才止住了哭泣。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一群人的眼里这么重要。
他们记得自己的需求,满足自己的愿望,鼓励自己一直向前,帮助自己从过去那个扭曲自卑的黑暗中,一点一点挣扎出来。
她只是害怕自己做的不够好,承担不起他们对自己的好。
她还记得,季以州在里面写了一张纸条,压在了说明书里,小心翼翼。
他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偏向你,这次,每次,次次。”
他说的隐晦又清晰。
这是他给她最真挚的承诺。
手机里是舒望和林雪发给她的信息,一些课外机构的密卷。
他们约定好,一定要在顶峰相见。
为了不负约定,许之夏一定会更加努力。
她耳朵里插上耳机,听着手机里的歌,思绪万千。
耳机里是还是周杰伦的歌,夜的第七章。
华丽丽的梦境。
她又想起了一年前在舒望家做的那个梦。
梦里太真实,她甚至一度以为那是真的。
在梦里,她第一次没有约束自己,干了自己最想干的事。
她告诉季以州,自己喜欢他。
很喜欢。
喜欢到只敢喝醉了酒,悄悄做一个梦,在梦里偷偷告诉他。
她还那么大胆,在梦里亲了他。
她依稀记得,她说完很喜欢季以州的时候,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被他告白的人却回应了她。
他说:“许之夏,是你先亲我的。”
许之夏脑子晕晕的,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意思,就感觉有两片温热的唇再次附在自己的嘴唇上。
许之夏豁然睁大了眼睛,几乎不能呼吸。
她感觉自己的所有感觉都开始朝着热带发展,整个人像是泡在温水里的鱼,快要窒息。
季以州抬头:“呼吸。”
她下意识地照做。
季以州笑了:“真听话。”
后来的事她就不记得了,只记得月光从纱窗里透进来,好像能看到树影,树叶似乎在飘动。
可是,冬天了,树叶都掉了,哪里来的树叶呢。
可能是初雪吧。
韩剧里经常说的,初雪的那天,最适合表白。
梦中的许之夏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
不用想太多,反正,这只是个梦,梦里总能任性一次吧。
许之夏伸出胳膊,缓缓抱住季以州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醒来时,她还觉得自己真像个流氓,喝了点啤酒居然能做春梦。
虽然只是接吻,怎么感觉自己就像个老色婆一样,在梦里如此生猛。
而且那感官,还有季以州在耳边的低语真实的可怕。
季以州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又一瞬间的慌神。
倒是季以州神色自然,手里拿着杯柠檬苏打水:“你醒啦,喝点解酒汤。”
许之夏都没敢看他,接过杯子一口气都喝光了,然后才不自然的问:“我昨天,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季以州笑笑:“没有,你喝多了,很早就睡了。”
许之夏暗自叹气,还好。
正想到这里,许之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打开手机,是季以州发过来的消息。
—睡了吗?
许之夏回复:没有。
—哦
然后就没了回音,仿佛只是确定一下许之夏休息了没。
许之夏想了想,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做过很真实的梦?
几分钟后。
—没有
—怎么了,你做梦了
许之夏没敢多说
—没
—就是,我刷微博说,有人梦到了亲了自己喜欢的人,觉得很真实,不像做梦
—哦
季以州回复。
就在许之夏想要道一声晚安的时候,季以州又发过来了信息。
—你做过这样的梦吗
—就是亲了你喜欢的人
许之夏突然觉得心脏的频率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砰砰砰。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