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动怒
沈司斐又带着她去了早餐店补没好好吃的早餐。
两个人进去倒是刚好坐到上一桌客人腾出来的空位。
早餐店人现在还是很多，杂七杂八的交谈声不断，有些嘈杂的吵闹。
沈司斐无意识蹙眉，他们邻桌有一个男人一直在抽烟，烟味飘过来异常的刺鼻。
早餐铺子老板怕影响其他客人，进进出出说了几句那人也不搭理，依旧我行我素。
交谈的声音大多都是从那桌传过来的，甚至给人一种要大嗓子喊出来才能说话的感觉。
要进来店里吃早点的客人，见这模样又讪讪收回脚退出去，摊主一个五六十的男人，鬓角斑白，面相都是苦的。
安一看对面坐的沈司斐脸冷着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嘴动了下想说要不换一家。
刚好就在这时候那老板又去跟那桌说不让抽烟，跟他指墙上挂着的“禁止吸烟”的牌子，一身腱子肉的男人不耐烦这唠叨，吵了几句发现自己不占理，扬手就把老板手里端着餐盘掀了。
“烦不烦，老子抽完这根就停了，你说什么说。”
餐盘上放了两碗刚盛出来的热豆浆，很不巧的，安一和沈司斐就坐在中间桌子，老板没留意，豆浆甩出来，应该是烫到手了。
安一就比较惨，大半碗热豆浆直接全泼她身上。
女孩的淡粉色外套被豆浆液体浸染成深色，她里面穿的太薄，还很烫的豆浆滚落进t恤，落到皮肤上。
她被烫的下意识站起来，倒吸一口凉气，手捏着里面的白体恤去抖身上的豆浆，身体跟火烧一样，偏偏豆浆又是很黏的粘在皮肤上。
空气里都散发着豆浆的甜味。
老板仓惶喊了声，连说着对不起，安一接过来纸去擦，下意识就回了句“没关系”。
惹了祸，那男人没了气势，还抽着烟，却没事人儿一样坐了回去。
沈司斐不知道哪找来的扇子，拎着她的衣服扇风降温，安一一直低着头，肚子上很滚烫的灼烧温度被他一下一下扇着凉风冷却下来，可还是很难受。
他低着脖子扇风，脸冷的难看。手捏着她外套，手背却落上来一滴滚烫的水珠。
“”
沈司斐喉咙缓慢的滑动了下，停下来动作，扣着她的下巴强硬抬起来，对上安一发红的眼眶。
绷着理智的弦一秒就断。
她在哭。
他想飙脏话骂人。
沈司斐把扇子塞到老板手里，男人颤巍巍接过来听沈司斐的话帮安一扇风。
手腾出空闲，沈司斐侧了身，他说，“道歉。”
少年声音泛冷，死死盯着背对着他坐着装没事的男人，见他没反应，压着最后的耐心再开口。
“我说跟她道歉，你聋了吗？”
安一被他这一声，又一滴眼泪掉下来。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烫疼的还是被现在这模样的沈司斐给吓到的。
老板看到女孩闷声掉眼泪，心更内疚，颤巍巍给她扇风，又递纸巾。“姑娘，我送你去医院吧，那豆浆刚盛出来，肯定烫到皮肤了。”
小姑娘都细皮嫩肉的，哪能经得住这么烫的豆浆浇身上。
安一摇了摇头，忍着哭腔小声抽噎了下。
她很委屈，就是想单纯来吃个早餐，谁知道会这么糟糕的。
老板还想劝说去医院，耳旁突然起了躁动声音，不知道谁尖锐叫了一嗓子。
安一身体抖了下，手里的纸没拿稳掉地上，她看过去，沈司斐按着那个腱子肉大哥的脖子把人脑袋狠扣到了桌子上。
几乎是砸上去的，桌子不稳都大幅度晃了下。
场面一下子就失了控制。
他侧身对着她，平时在她面前感觉挺温顺的人，此刻跟恶霸一样，脸上没任何表情，眉梢都带着锋锐的弧度。
好像变了个人。
“cao,你他妈放开老子。”
男人剧烈的挣扎起来，骂骂咧咧的脏字连番就讲出来，他挣脱不开少年动怒后手上使蛮力用的狠劲，逼急了，不管不顾拿着手里未抽完的半截子烟去往沈司斐身上弄。
烟头肯定很烫，落到皮肤上估计比热水浇上去还要命。
安一看得心惊，下意识手伸过去要拦着，她怕他会注意不到就会被烫伤。
手伸过去，胳膊还没伸展开，侧对着她站的人忽的掀起眼皮看过来。
凉凉的一眼，眸子里都淬了冰，冰冷的，看她都不像在看一个活物。
他情绪没转变过来，对着她，都是这样。
安一手停在半空，脑袋先低了下来。
她真的有点被他眼神吓到了。
男人的小伎俩被识破，沈司斐捏着那半截子从他手里抢过来的烟，烟头还不时亮着火星子。
沈司斐轻笑了声，带着嘲讽意味，少年好像不会讲分寸，他不收敛，狠话不讲，攥着男人脖子的手改成压住他的侧脸，手上力道用的狠，男人脸上的肉都堆到一起。
对方咒骂着乱动，沈司斐不想听脏话，让他安静，下一秒曲起腿膝盖往他后腰上狠狠撞了下。
难听的粗犷咒骂声音半路硬生生被截断，沈司斐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说了跟她道歉，跟老板道歉，有那么难听懂吗？”
同一桌坐着的人，有一个女的看起来应该是这男的女朋友还是老婆，已经开始在说软话让沈司斐放手。
可能是觉得自己老婆求饶有些失面子，男人脖子到脸都上了血色，被激出了怒火，撑着桌子防止自己摔地上的手猛地抬起来挣扎，拿了桌子上的碗就朝沈司斐砸过去。
“我cao 你妈。”
碗砸过来，里面还有汤水，沈司斐抬起来胳膊挡住，碗砸到他胳膊，又摔到地上，碎了，但汤汤水水洒出来沾到他卫衣上。
白色的颗粒不知道是豆腐还是什么，黏糊糊洒在衣服上，像是醉酒后的呕吐物，沈司斐脸黑的难看。
他就算没洁癖，也忍不住这样恶心自己。
男人疯了一样扔了这个又拿下一个去砸，沈司斐看了眼手里快燃尽的烟头，眸光暗淡，腿抬起来踢了男人的下膝，他速度快，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
很快就跟他近身，男人手里拿起来的水杯抬起来，牙咬着一脸凶狠样，沈司斐比他更狠，表情淡淡，手指轻轻一弹，抵在他颈部大动脉的烟头就扑簌簌落下来烟灰。
肯定是烫的。
他不收敛，脸上淡淡的表情就是在说，我没分寸。
烟头近乎抵到男人皮肤上。
但足够惊心，因为下一步是未知的。
沈司斐声音淡淡，“你跟他们道歉，然后滚蛋，或者，我们俩打一架，你进医院我去局子。”
话说完，应景一样，沈司斐自己找了点伴奏。
反手捏着男人的胳膊狠狠往反方向翻，少年精瘦，不似面前的人一样身上都是常年健身留下的肌肉，但是他动作都有力。
安一还没去医院，身上不知道烫的怎么样，他实在不想在这种破事上浪费时间，手上的力道加了又加，抱着一百八十度骨头都给他翻过去的狠劲，沈司斐又加了力道。
杀猪一样叫的声音响了一声。
沈司斐烟头没往后移，男人自己乱动，烟头烫到了皮肤，脖子上的血管感受到都止不住跳动了下。
被少年看到，又不想拉开距离绕过他，沈司斐又把烟头靠近皮肤。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听到人群中谁说要报警的话，男人反抗的劲停下来，他虽然惹了事，但局子自然是不想进去，最后灰扑扑道了歉。
惹事儿的人骂骂咧咧离开，店门口的人散开，热闹消失，很快又恢复正常。
沈司斐手里捏着半截快要熄灭的烟，老板过来拿了条湿毛巾帮他去擦身上粘的脏东西。
“谢谢你啊小伙子，我也不知道这人会这么无赖。“
“唉。得亏有了你在这会儿才能安宁，要不然我这小本生意真的是做不成了”
沈司斐拿过来毛巾随便擦了身上，他没注意有没有擦干净，糊弄几下抬头去看安一。
女孩一直在看他，他看过去，她倒兔子受惊了一样躲开视线。
沈司斐不明意味看了她一眼，烟头摁灭随手扔进垃圾桶，他走过去，看她的衣服。
“疼吗？烫伤没有？”
皮肤在里面，他没那个能耐在外面就掀起她衣服去看有没有烫伤。
安一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
沈司斐抽了纸巾又擦了擦她外套上湿的地方。
老板声音从耳后传过来，“对了，你还是赶紧带你妹妹去医院看看，费用我出，要是烫伤皮肤就不好了。”
一句话，沈司斐只听进去“妹妹”两个字。
他低头看她，安一敛着眸子，视线不移动，盯着他的卫衣，她不抬头。
沈司斐抬手蹭了下她的眼尾，开口，却在回答老板的话。
他语气很淡，声音却是正经的，“不是妹妹。是女朋友。”
老板“啊”了声，又仔细看向面前的少年，他还是浑身都不能被遮挡的稚气少年感，女孩子也白白净净的，看起来都乖，一看都还是学生，他还以为，这女生是他妹妹或者姐姐来着。
安一感觉他落在她眼睛处的手，手指都在发烫，灼热的温度带过来烫着她的皮肤，电流一样的感觉钻进感官，涌进心里。
她没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店老板愣几秒，干笑了声，“女朋友啊，那就赶紧带你女朋友去医院看看。”
沈司斐“嗯”了声，拿了桌子上的东西，早餐是肯定的吃不成。
老板执意要给的几百块钱让安一去医院检查的费用，快要走出去店门，老板还一直在塞钱。
沈司斐低头看她，“要收吗？”
被烫伤的人是她，店里受委屈的人是安一，沈司斐也不替她做主，选择权还在她手里。
安一摇了摇头，不想收钱欠人情，先一步迈出店门槛，“我不要，没事了已经。”
她拒绝，沈司斐就拉着人离开。
她情绪挺正常，但沈司斐整个人现在情绪还有点反常。
沈司斐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十指相扣的力道很大，像是怕她会挣开跑掉。
她没跟他并排走，保持慢他小半步落在后面，就这样，沈司斐还是不松开手上的力道。
少年静下来，走了一段路，才从刚才的情绪里挣脱出来，身上陌生的狠戾感觉消失，又慢慢成为她熟悉的那个样子。
安一真第一次见他打架，当然，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打架。
他没怎么给机会让对方还手。
学校里贴吧上关于沈司斐打架的传闻淡了下去，没再传他跟隔壁职高挑事儿的人打架约架什么的，有的只是不知道谁拍的有关于他在学校里的照片。
他好像成为了好孩子，学习很好，努力学习，认真准备竞赛，生活都是积极向上的，两点一线，极致的干净。
但刚才，那个扣着人脑袋往桌子上砸的少年，一时间身上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不要命的狠戾，又真的也是他。
安一手指缩了下，面前走的人步子微微停顿，她的手又被他攥紧几分，力道有些大，硌的她骨节疼。
他以为她要挣脱开吗？
安一被他的力道攥得生疼，快走一步跟上他的步子，甩了下他的手，“沈司斐，很疼。”
走着的人步子硬生生停下来，他扭头看她，眉心紧皱，“哪疼？”
沈司斐手抬起来隔着外套很轻的按了下她肚子，“这儿吗？”
“”他误会了。
她不是被烫的地方疼。
安一把他俩还牵在一起的手抬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是这疼，你攥的太紧了。”
他没说话，呼吸声音都没声响，又安静下来。
从那条街出来，现在周围已经到了住宅区，静悄悄的并不吵，人也很少。
安一被他沉默弄得心里有些发毛，脑子不受控制就想到沈司斐刚才打架时凉凉看过来的那一眼。
真的可谓是惊魂动魄。
她今晚可能要想着那个眼神做噩梦了。
“其实也没有很疼，你牵着吧。”
她干巴巴补了两句话。
真的也怕沈司斐按住她脑袋往墙上掼。
“安一。”
面前的人突然沉声叫了她一声，安一抬头去看。
他又把什么情绪压下去一样，再开了口。
“去医院看烫伤没有。”
去医院那肯定就会很麻烦。
排队挂号拍片子，一个上午时间就没了。
安一反扯住他的手，快速拒绝，“也没事了，没烫的那么严重，我回去拿冰袋敷一敷就可以。”
“不去医院。何况，今天周末，他们不上班。”
她很庆幸，今天周末。让她逮到了绝佳不去医院的借口。
烫伤的位置在她的腰腹，严不严重只有她自己知道。
沈司斐眼睛看她，试图从她表情里看出她是不是在撒谎。
“你要是不相信，我掀起来给你看看。”
她堵他不敢看。
沈司斐忽然的扯住她胳膊往前走，他步子很快，大概一分半钟或者快两分钟，沈司斐拐了几条巷子，找了条只能够容一人通过的窄巷子把她推了进去。
后背被他按着紧贴在后面长了青苔的墙面，四处静的可怕，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院子的门紧闭，围墙都爬满了野草青苔，看起来是荒废无人住的院落。
高墙窄巷，因为潮湿爬满青苔的墙壁，件件都诡异的令人心里发毛。
安一有些腿软，他要是真在这干混蛋事，把她往墙上掼，她断气了估计都没人能知道。
她真的没惹他。
沈司斐胳膊撑在她耳边的墙上，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周围气氛一宣染，他身上温度都低了好几个度。
安一看了眼没再被他牵的手，以为是说他牵手攥疼她惹人生气了，怯生生把手伸过去打算主动牵他。
肩膀上却一沉，她整个人被他拢进怀里，沈司斐脑袋埋在她肩颈处，他很安静，揽着她的腰离开冰冷的墙壁，把人嵌进怀里。
沈司斐很想抱她的，从他发完火把坏人赶走看她的那一眼，他就想抱她。
但又因为卫衣沾了东西脏了，他怕弄脏她衣服，早餐铺老板一直在因为愧疚不停地道歉，店里蒸包子的蒸笼很响，他觉得很吵。
所以衣服他擦了，店铺老板的好意浓厚，安一说了没关系，他也就不多事，拉着女孩出来，牵着她走了很远的路，还是发现心里很空，很不舒服。
他还是想抱她。
明明受委屈的人是她，可沈司斐比她还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