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僵持
两人之间僵持好几秒，好半天，他似乎消化完她的话，垂下脑袋，冷白的半截脖子骨头凸起。
“祁南。”
安一感受到他身上的落寞情绪，又想起沈司斐问她知不知道祁南喜欢她的事，她给了确定的回答。
他不会喜欢她。
因为两人之间一直是朋友，祁南从未有越界的言语行为，她也没有多往这方面上想过。
但现在，他的反应又把思绪扯着往另一条道上走，她现在也开始多想。
风从后背吹过来，冷的人骨头都颤。祁南抬起手摸了把自己的后脖颈，声音很低，“行了，进去吧，外面冷。”
他等着安一转身进去，自己跟进去，把她领到椅子上坐下来，虽然情绪有点不对，但也没冷落她。
祁南给她倒了杯热水推到她面前，又好像觉得白开水太素，翻箱倒柜找了几罐可乐。
“没有牛奶，只有这个了，你挑一个先喝着。”
安一道了声谢把那杯热水端起来，冰凉的手心接触很烫的玻璃杯身，慢慢传递温热过来。
祁南在她身边坐了不到一分钟，突然起了身。
安一抬头看他，对方明显躲闪着她的视线，偏过脑袋。
“你先在这坐着，有电视可以看，不用太拘束。我去后面找个人。”
他现在，连沈司斐名字都不想提。
少年离开，这里彻底安静下来，安一喝了几口水，把杯子放回桌上，她的肩上还背着书包，解了环扣拿下来搁到旁边。
这房间应该是复式的结构，从里面的木门进去应该可以穿到后面。
静悄悄的，房间里却很暖，风吹的窗子玻璃咯吱响，保温的水壶放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
安一想起身去找沈司斐他们，一个人待这里太安静她无所适从，但又害怕跑错了地方会出错，纠结几秒还是没动。
沈司斐和虎子两人把烧烤的架子搬到院里，进了厨房开始洗签子穿串。
虎子以前就是开烧烤店的，后来不想干了又转成老本行改修车。
沈司斐和他算很多年的老朋友，几乎从小就认识。
两人简单择了一下菜，沈司斐挑了个大一点的菜篮子开始洗菜，水龙头拧开，冰凉的水浇过手背，大脑都被激的清醒。
虎子过来洗铁签子，手伸到水龙头下发现是刺骨的凉水，有些不淡定起来。
“少爷，用热水洗，水龙头往左拧出热水。”
“你这也有点太生活白痴了。”
沈司斐没吭声，他不下厨，做饭的经验基本为零。
虎子拿了个铁盆盛水，接水的间隙侧身看微弓着身子洗菜的人，他唇角平直，还戴着个鸭舌帽子，脸被帽沿打下来的阴影遮的严实，根本看不出一点他的情绪。
“你去医院了？”
这问题一出，洗菜的人手停顿了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虎子意味深长看他，“我鼻子尖，而且，你身上这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有些浓，隔老远都能闻到。”
“你看起来也不像感冒的样子，没事跑医院去干嘛？”
沈司斐没抬头，“最近失眠有点严重，去开了药 。”
虎子眉梢一挑，“你一个小屁孩有多大压力，你失眠？”
“嗯，失眠。”
厨房里的灯很亮，他一直低着头，菜很快洗完，他把菜篮子放到桌子上，抽了张纸擦了下湿着的手。
有了空闲才抬头看虎子。
沈司斐依旧没什么情绪，抬手拿掉帽子。
整张脸露出来，虎子看到他眼睛下的乌青，熬夜的痕迹很清晰残留在他眼下。
少年眼眉低垂，眼睛都透着困倦，看起来蔫蔫的。
虎子愣一秒，“你怎么成这样了？”
沈司斐指弯蹭了蹭眼尾，“也没事，我爸妈离婚了，我被抛弃了，就有点多愁善感睡不着觉。”
虎子嗓子有些痒，看着沈司斐这样，话说出来都咯嗓子。
“什么叫被抛弃了？你爸妈你跟谁了？”
“都没跟，字面意思，我现在一个人。”他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语气平淡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
“怎么突然，这样了？”虎子话都说不顺，沈司斐一副被霜打蔫的茄子样，他有些心疼。
话没有得到回答，厨房的门被推开，祁南裹着寒风过来，步履匆匆，眼神里带着杀气。
他几步过来，停到沈司斐旁边，看了眼虎子，尽量把怒气压下去，心平气和说话。
“虎哥你先出去招待一下安一，我有事跟沈司斐说。”
他要清场。
沈司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身体往后靠到桌子边沿，也不慌。
知道躲不掉的。
客人被独自一个丢在客厅，受到冷落，这实在不是他的待客之道。
虎子嘀咕了几句祁南怎么这么不靠谱之类的就急匆匆跑出去，厨房里没了声响，安静下来。
沈司斐被祁南盯着看几秒，觉得有点闲，侧身从篮子里挑了个西红柿，拿起来放到嘴边刚准备咬一口，一只手就伸过来抢走。
沈司斐抬眼，看到了祁南的脸。
他表情实在不友善。
“吃个屁，沈司斐，你tm真不是人。”祁南想揍人，但现在沈司斐又刚经历了被他爸妈都不要的事，祁南还得顾及这个不能伤他。
说几句压根不解气，祁南攥住面前人的领子往前一扯，完全要干架的意味。
沈司斐没动，手放在后面撑着桌子，似乎并不打算挣扎还手什么的。
祁南被他这副爱怎样就怎么样的颓废模样气到，火都不知道往哪里发。
“你不知道我觊觎那姑娘很久了么？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非得挑一个安一跟她谈，沈司斐，我真的灭了你的心都有了。”
他觉得安一高三学业为重，想法设法接近跟她成为朋友，熟络起来，然后打算等她安心高考完再表白自己的心意，但真的是够了，沈司斐神不知鬼不觉跟人姑娘直接谈上了。
他被自己人撬了墙角。
脑海里又闪过沈司斐牵安一手的画面，关键是安一没挣脱，她任由他牵着。
很自然，像是做过很多遍熟悉了一样
祁南感觉比吃了屎还难受，实在压不住火，“你们到哪一步了？”
他揪着沈司斐领子的手又紧几分，手指骨节抵着面前人的喉结，恨不得用力让沈司斐直接去投胎走下辈子。
两个男生一对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是什么就很清晰知道，沈司斐脑袋往后仰移开点距离，因为猜到他话里的意思觉得有点扯。
扯了下唇角，略有些无语的笑了声，“没你想的那么畜牲，刚开始交往。”
祁南也知道他还有点道德底线，脸色依旧沉着，手松开后退一步，还是很气。
“有没有可能分手？”
祁南还是不甘心，他手撑着桌子，因为很气脸都上了血色。
沈司斐本来在整理自己被他弄乱的领子，听到这话，直接松了手，抬眼看了下祁南。
“我分手你然后你再追她？”
他话里带着不肯定的质疑，结果跟祁南的眼睛对上后，这话直接有了答案。
祁南就是这么想的。
沈司斐低下脑袋轻笑了声，“你也挺没下限。”
祁南瞪他，也没好气，“我没跟你说我对安一有二心吗？你他妈上次老子还跟你说了，结果你倒好，我要不是这次碰上了还被蒙在鼓里。”
祁南确实说了，那时候沈司斐还不知道安一就是他的网恋对象，他就当听个八卦听听就行，现在不一样，身份换了。
沈司斐站直身子看他，收了收懒散的样子，“随你怎么骂都行，但安一现在是我的，你那些想法收收，别想了。”
祁南牙关都咬紧，真的很想把手里的西红柿砸沈司斐脸上。
什么叫安一是他的，人家姑娘知道沈司斐在背后这么讲的吗？
“我收不了，我就不信你们两谈个恋爱还能谈到结婚。”
他等着沈司斐跟安一分手的那天。
沈司斐接着他恶狠狠的眼神，等他气消，又听到他这话，少年气一下子上来，眼睛都亮几分。
“说不定。”
安一跟他说，会一辈子陪着他。
她只要他。
看着祁南不好的脸色，沈司斐往后靠了点，灯打在他的头发、脸颊，照的他眉目都温柔几分。
沈司斐唇角漾出点笑，唇红齿白的，又重复了遍刚才的话，“说不定祁南。”
他们现在正值少年最好的年华，青春里有太多无限的可能，没有一定已经成定局的事情，但正是这样，那什么都有可能。
话不能说太满。
房间里安静只有未拧紧的水龙头滴水的声响，沈司斐没有出声，近在咫尺就是已经逼上来要撕了他一样的祁南。
他没感觉太受到很多威胁，张口，无声说了句话。
“最后我会和她结婚。”
没有唇语练习的基础，很难完全猜对对方的口型。
但这次，祁南看懂了他口型说的话。
气氛安静，一秒，两秒。
又一滴水从水龙头掉落溅到石砖台上。
安静被打破。
被沈司斐激怒的少年没忍住冲了上去，握紧的拳头随着一声尽力在压却还是从喉咙里溢出的极低的骂声落下。
安一被虎子热情招待吃了一整个苹果，手里又被塞上一个，她有些撑，尴尬的笑笑把苹果放回桌子上，站起身，“虎子哥，我想去找沈司斐他们。”
虎子热情爆棚，给安一指了路，“你从这木门进去，叫他一声就能找到的。”
安一道了声谢，小跑着进去。
里面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是房子，后面又是一个小院子，整体都是木造的结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木屋。
安一往前走几步，原本还在犯难如何找到他们，结果往前走了点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人。
靠近，她看到他的脸。
“祁南。”安一走近，叫了声他的名字。
低着脑袋的人抬了头，看到是她，口里的烟似乎有些呛，他低咳了声，把烟往身侧移，压住咳嗽声开口。
“别过来了，烟味大。”祁南又不想灭掉烟，哑着嗓子开口，“沈司斐在里面，你去找他。”
虽然他心有不甘，但又真的做不出来跟沈司斐抢女朋友这样没品的事。
他们还是朋友。
安一停了靠近他的脚步，看到他脚下那很小一堆的烟灰，他好像心情不好还是烟瘾犯了，抽烟很凶。
祁南没看她，安一也没再停留，怕说多了话扰他心烦，说了声“好”，点点头往他指的方向走。
女孩离开，燃了半截子的烟上已经积了一小段烟灰，祁南抬手抖了下，烟灰掉落。
他莫名心烦，回头看厨房的方向，眉心皱在一起，很想把安一拉回来圈在自己的周围，但他又没这个身份权力。
想也白想。
厨房很静，门没关，安一跨过门槛进去，听到了水声。
沈司斐背对着她，双手撑在水池边上低着脖子不知道在干嘛。
安一走过去，鞋子或者是她脚步太轻的原因脚步声基本被水声淹没的彻底。
盆里盛好水，沈司斐准备关水，视线里却有一只胳膊伸过来先一步关掉了水龙头。
他微抬头，安一的脸就撞入视线。
女孩本来带着笑的唇角再看到他的脸后，弧度滑直，情绪有了变化。
沈司斐嘴角挂了彩，有些红肿，冷白的皮肤上渗着点红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嘴怎么了？”
安一指了指他受伤的那里，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就变成这样。
“你抽空出去打了个架吗？”
沈司斐目光直直盯着她，没回她的话，视线飘落到她的唇角，抬手，安一愣着没动，他有些微凉的指腹蹭了蹭她温软的唇。
碰触的一瞬间，身体有一股强烈的电流窜过，安一身体僵硬，抬眸就撞进他漆黑的眼眸。
“沾了东西。”沈司斐收回手，开口给了解释。
安一“哦”了声，心跳还是飞快，她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甚至有些担心隔着这几步距离他是不是也可以听到她紊乱的心跳声。
“安一。”
“嗯？”
面前的人突然认认真真叫了声她的名字，安一下意识抬头，跟她并排而站的人侧了身子，她仰起脖子，沈司斐靠过来，距离一直在拉近，直到，额头相抵。
安一呼吸一窒，身体都紧绷。
沈司斐像是怕她后退躲开，垂在身侧的胳膊抬起，上移，从她胳膊穿过去手心落到了她的后腰上。
掌心贴近校服，按住。
两人之间温度迅速升高，安一呼吸都不敢放松。
她低垂下眼眸，手指无措攥在一起。
沈司斐也没好到哪去，女孩的身体发烫，后腰的温度隔过校服传递到他的手心，只觉得皮肤都是灼烧的。
她身上的橘子味更浓，又很软，很香。
他紧贴着她的额头，视线锁着她的眉眼，嘴角刚挨了祁南带着报复力道的一拳，稍稍一动都牵连的神经疼。
他要汲取安慰，从安一这里。
沈司斐额头蹭了蹭安一，像是犬类撒娇一样，把女孩的注意力引过来，看进她浸着水光湿润又清澈的眼睛，心软下来，“我被祁南打了。”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