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晰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西城一高的学生都开始上晚自习。
下午五点半，校门口变得异常热闹喧嚣。
都是身着黑色校服的一高学生。
贺笑非单肩挎着书包走进教室，视线很快锁定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位置上的人。
他在，那就万事大吉。
绕过扫卫生的同学，贺笑非飞速奔走过去。
书包被他随意甩桌子上，金属拉链和塑料制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低着脖子看书的人抬了头，很不友善的目光投递过去。
贺笑非立马说“对不起”，拉开椅子坐下去。
“沈哥，英语卷子借我呗。”
沈司斐像是没听进去他的话，视线落到桌子上被他书包压住一角的牛皮纸袋上，皱了皱眉。
拇指食指相并，用了力道一抬，贺笑非的书包就落到了他自己的腿上。
他愣一瞬，看到沈司斐拿着那个牛皮纸袋放到了桌仓。
轻拿轻放。
沈司斐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什么东西你这么宝贝？你别告诉我是模拟卷子大全？”
贺笑非看他的眼神逐渐变成像是在看一个变态。
“写你的作业。”
一份卷子扔他桌子上，时间紧迫，贺笑非抱拳道了声谢就开始狂补卷子。
晚自习是英语，讲的假期做的卷子。
贺笑非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打瞌睡，到最后，直接呈现出要昏迷的节奏，脑袋几次差点磕在桌子上。
教室的风扇还在吱吱作响，暖黄色的护眼灯照的教室像个温暖的家。
讲卷子的老师跟沈司斐对视一秒，他便懂了意思。
抬手，落到贺笑非的后脖颈皮肤上，微凉的手指用力。
“靠，疼。”他像是惊弓之鸟，课堂上突兀的一声，打破了这死气沉沉的氛围。
沈司斐淡定收回手，好像始作俑者不是自己。
“贺笑非，你给我站起来，课堂上你喊什么喊！”高一开学不过一月，显然英语老师已经记住了这位同学。
课堂安静一片，贺笑非揉着酸疼的脖子站起来，心里暗骂沈司婓不是人。
一场闹剧以他被罚站一个多小时结束。
晚自习闹铃准时在九点半响起，英语老师前脚踏出门，贺笑非哐当一声坐在了凳子上。
“沈司斐，你是不是有点太不人道了？”他腿都站废了。
身旁的人抽出书包，往里面塞了几张卷子。
沈司斐站起来，书包单挎在肩上，好看的眉眼没什么情绪看着他。
一站一坐，两人无声对视。
那双眼睛的瞳仁被光晕亮，染出一点星光，眼皮耷拉着，略显疲惫却又带着无声的压迫。
贺笑非先移开了视线。谁他妈能跟这家伙玩对视能赢？
他低声暗骂了句“艹”，往前挪椅子腾开身后的位置。
凉意泛起，一出班门就感受到穿堂风的冷。
沈司斐左手拿着牛皮纸袋，右手捏着外套袖子准备把衣服套上。
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楼道里零星走着几个人，他拐过弯角准备下楼梯。
耳后传来一阵嬉闹声，沈司婓没在意，继续穿自己的衣服。
那道声音逼近，他往楼梯扶手旁靠了靠，忽然的，后背被不轻的力道撞上。
没防备，沈司斐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下意识找支撑，捏在左手里的牛皮纸袋悬空，失去束缚。
耳后惊叫的声音刺耳，沈司斐左脚勾着栏杆，迅速伸手抓住了那纸袋子。
楼梯之间的空隙狭小却很深，四层楼的高度，这东西掉下去肯定摔得稀碎。
意识到这点，指尖用力捏紧了袋子的边缘，他狠狠皱了下眉头。
撞到人的女生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祸，忙跨下楼梯站到沈司斐面前的下一节台阶。
“对不起同学，我不是故意要撞……”女生满载着歉意的声音在对上沈司婓那双黑眸的时候归于静止。
她愣住，盯着那张脸，眼里闪过很多情绪。
惊讶的，惊艳的，到最后汇聚成羞涩尴尬憋红了脸。
女生的脸颊泛红，耳垂发烫。
“对不起。”她稳住胡乱跳动的心开口，声音很细。
女生的同伴也跑下来，视线看到男生那张脸的时候，一瞬静了音。
气氛沉默，沈司斐活动了下撞上铁栏杆后发麻的胳膊，颠了下袋子，没听到破碎的玻璃声音。
“没事。”
他的声线僵硬，拧着的眉舒展成一条上扬的宽线，没有抬眸看人，往右跨一大步绕过两人离开。
站在台阶上的女生追随着那道修长身影，一直到看不到影踪。
两人收回视线，互相看着对方，几秒后爆发出一声尖叫。
拐过楼梯要下楼的贺笑非差点被这尖锐的一嗓子吓得跳起来。
他维持住稳重的形象，把要脱口的脏话憋了回去，站定等着那句道歉。
结果那两女生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极其兴奋的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我天，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这届高一有这么好看的男生啊。”
“对对对，那眼睛，那气场，绝绝子。”两人一唱一和，眼里根本就没有贺笑非这号人存在。
贺笑非脸都黑了，狠咬着牙根快速下了楼。
他忍着，他不跟女孩子计较。
沈司斐把单车停放好，钥匙揣兜里就开始研究手里提着的东西。
他撕开封口，扩大袋子开口看向里面。
“沈司斐。”
熟悉的声音叫了他一声，沈司婓收回了视线，捏紧纸袋的开封口。
他抬头，看到单元门楼下站着的人，路灯很亮，光影晕开，一高校服袖子上的反光条吸引人的视线。
祁南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腾不出手跟他打招呼，但等着他走近，就把一个塑料袋塞给他。
“重死我了。”他甩了甩被袋子勒的血液不循环的手，“我今儿晚上睡你家。没问题吧？”
沈司斐拎着塑料袋往上颠，里面的东西跟石头一样沉。
“有问题，我不收留流浪汉。”
他把袋子返还折回去，祁南立刻往后退一步躲开，“就一晚上，我绝对安静不吵不闹。”
沈司斐轻呵一声，对他的话没几分相信可言。
晚上没有作业，沈司斐冲了个澡出来，随意擦了下头发上的水。
书桌上最中间的位置摆着那个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来的东西。
他盯着看两秒，弯腰从床上捞起手机，打开了微信。
沈司斐:水晶球很漂亮。
对方没有即刻回复。
书桌的小灯亮着，“水晶球”一半隐在暗处，玻璃罩里的男孩手里握着篮球，仰头看着不远处的篮球筐。
他走过去，鬼使神差拿起它，手心拖着底盘，撕开玻璃罩和木盘底座的连接封条。
玻璃罩没有被胶水粘死，轻松拿开。
篮球框是粘在玻璃罩上的，现在底座上只剩小男孩。
沈司斐看着它，木质的人偶，上了色漆，男孩的模样精巧。
但，跟他一点都不相像。
沈司斐指腹轻碾过那颗略显粗糙的篮球，篮球太小，边缘的色漆晕过界染到了男孩的白衬衫上。
这倒不像是买的精致礼品，像是，自己雕刻的。
他慢慢划过木偶，手指的皮肤能清晰感受到木刺的微扎感觉。
瞳孔里倒映出那颗篮球，他指尖一顿，抬起来靠近。
篮球靠近底部的位置上，小小的刻着一个“斐”字，字太小，笔画太细，没有上色，是原制的木头底色。
太容易被忽视。
沈司斐指腹停留，细细磨砂过那个字。
没有留意的，他的唇角弯起不明晰的弧度。
手机屏幕亮起，刺亮的灯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醒目。
沈司斐将木偶轻轻放在了书桌上，将玻璃罩重新盖上去，粘好封条。
他将它往里推，放到最里面的绝对安全位置，正对自己。
手机震动，接二连三有消息进来，屏幕一直亮着。
他点开，屏幕自动进入刚才未关的聊天界面。
他的那条发出的绿色聊天框后，底下弹出好几条消息。
“？”
“那不是水晶球，大哥。”
“这礼物的重点不在那玻璃罩上，在里面的男孩木偶上。”
“你仔细好好欣赏欣赏，这可是我刻了一个通宵加一个早上的绝佳艺术品。”
手机不再涌进消息，对面沉默下来。
他滑动屏幕刷新，再没有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