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网【四十四】
在“blue”一口气接下7个新委托的第二天, 学校内风声四起。纵使是不知道内情的人，也忍不住对着这两天发生的怪事议论纷纷。
“你听说了吗？今早徐立轩跟12班的一个女生表白了，现在一下课就往12班跑。”
“不会吧？他不是和向清清一样, 说过不想谈恋爱的吗？”
“这种承诺也就是嘴上说说啦，不然追他的人那么多, 他总不能挨个去拒绝吧？”
“说来，被校草看上的女生是怎样的？漂不漂亮，成绩好不好？”
“嗯……该怎么说呢？就是……普普通通？”
“哈？”
“对，只能说是个很普通的女生吧, 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听说之前也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那为什么徐立轩会看上她, 这也太诡异了吧？”
“最近诡异的事哪止这一件啊。就这两天的功夫, 我们学校分了起码十几对情侣。”
“这是怎么了？分手也要组团？”
“我听说, 这些怪事都跟一个邪门的帖子有关。你们知道我们学校论坛有个隐藏板块吧……”
耳边的讨论声接连不断。
左莺莺背着书包, 拒绝了同学的陪同, 独自顺着人潮挤进小卖部。
她的目标明确, 直接略过零食区, 选了一个针线包。等到排队结账的时候, 她看到小卖部阿姨手边放着的一盒剪刀，又鬼使神差地从里面拿了一把。
小卖部阿姨看到她买的东西, 没忍住，好奇地问她：“小同学, 你们最近要上什么手工课吗？怎么这两天来买剪刀和针线包的人突然变多了？”
左莺莺愣了愣，说：“没有, 是我自己买着有用。”
她知道，那些买剪刀的人是想按照截图上的办法来剪断心上人跟他现任的缘分。
从安琪的淘汰开始，事情就逐渐脱离控制了。他们真的能按照原定计划杀出重围, 挤走向清清拿到这关的第一吗？
左莺莺有些迷茫。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跟向清清的对话，她更是没来由地觉得慌张。
她的身份的确有“暗恋徐立轩已久”的设定，而“blue”又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就要对徐立轩下手。她会不会真的如向清清所说的那样，会被关卡怪物盯上？
她到底要不要倒戈，对向清清全盘供出他们的计划，请求对方救下自己？
左莺莺的脑子乱成一坨浆糊。她隐约听到耳边好像响起了什么提示音，一大串的嗡得人脑袋发疼，像受到电击那般难受。
“黄牌警告……选手编号……在……面前泄露违规……触发……”
‘啧，脑袋怎么在这时候出毛病了。’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这样抱怨道。但等她强打精神左右观察后，又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奇怪，是幻听……？是因为她昨晚睡得不够好吗？
大约几分钟后，她脑袋上传来的痛楚才渐渐消失。左莺莺缓过劲来，眨巴着眼茫然地转动脑子思考——
她现在……要去哪里来着？
她站在生活区的大门前，扶着昏沉沉的脑袋发呆。
来往路人的说话声乘风飘进她的耳中，一点一点唤醒她的思绪。
“高三12班的那个女生运气真好，我也好想被徐立轩追啊。”
“听说徐立轩被他们班主任罚写检讨了，不过他还是没打算放弃，中午的时候还跑去约她一块吃饭了。”
“哇，这也太好了吧，没想到徐立轩胆子那么大诶。”
“那个女生答应了吗？”
“答应了吧，现在整个学校都在讨论徐立轩的女朋友呢。”
徐立轩……徐立轩？！
对了，她现在要去13班找徐立轩。
左莺莺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了行动的方向。她那么喜欢徐立轩，他怎么可以喜欢上别的女生？
“徐立轩是我的。”左莺莺低声说，“他喜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啊。”
她带着刚买的针线包跟剪刀，迈开腿，坚定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时间将近中午1点，学校里大多数人都回了宿舍区午休。教学楼里空空荡荡，左莺莺一步步踩上台阶，像一只木偶，摇摇晃晃地向高三13班的课室走去。
她眼神空洞，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只有胸口处不断翻涌的执念催促着她加速行动。
要快点，再快点！她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把绑好的红线藏在徐立轩的位置上，再去剪断他跟那个女生的缘分。
这样，他就能属于她了吧。
左莺莺捏紧了手中的剪刀，脸上绽放出甜蜜的笑容。
“左……”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叫她。
左莺莺如两豆塞耳，继续往前走。
那人却不肯放弃，跟叫魂似的喋喋不休，一声比一声高，重重打在她的耳上。
“左莺莺。”
“左莺莺。”
“左莺莺——”
……是谁？
左莺莺终于停下了脚步，迟钝地想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在没完没了地叫自己。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对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背上。
左莺莺被打了个正着，身体向前一个踉跄。
他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烧得滚烫的硬物，也跟着那一巴掌大喇喇地拍到她的背上，烫得她一个激灵，猛地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她、她在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要被淘汰的左莺莺大声惊叫，手里的东西失手丢到地上：“……啊！”
她的后背被烫出三个圆不溜秋的黑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通过那三个印子迅速从她身上抽离。
她急忙回头。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穿常服的眼镜男。他一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抬起，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怎么了？叫了你好多遍，你就是不答应。”
左莺莺对上这张脸，艰难地辨认出这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图书管理员。
她拿不准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像中了邪一样拿着剪刀就往空课室里冲，只能根据刚才的突发状况大概判断出是他的喊魂救了自己一命。
她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又害怕操控自己的那玩意还在，勉强地对他笑了笑：“没什……”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她只是最近太累了，精神不太集中，其余没什么大问题。”向清清带着于桐从拐角处走出来，淡定地替左莺莺回答道。
除了他们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她藏在那里偷听了多久。
她向前几步，借着女生优势亲昵地拉住左莺莺的手，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你不要想太多，早点睡就好。你看，你累得都差点走错课室了。”
于桐也说：“对、对啊，你怎么回事，14班的课室明明在隔壁。”
左莺莺看到于桐，目光忽然闪烁了一下，下定决心般往向清清的方向靠了靠：“对不起啊老师，我最近有点失眠，可能过几晚就没事了。”
她找到了靠山，也不提刚刚的事了。
曲星洲：“……”
手的鸭子又要飞了，真气人。
虽说他此时的心情又要晴转雷阵雨，但出于武力值方面的考量，自知打不过向清清的他也不敢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忽悠走，只得认命地对左莺莺盖下“缘尽”的戳。
曲星洲说：“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他转过身走了好一会儿，确认身后几人都无法看见后，才把一直藏在裤兜里的拳头张开。
他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三枚青黑的硬币。
曲星洲手指一拢，把废掉的硬币收起来，喃喃自语道：“心想事成？还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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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艺术行政楼。
吃过午饭的靳言无心午睡，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办公室。
昨晚在看到“blue”的新回复，又接到了连钰的信息后，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心里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
这一关的节奏又被打乱了。
在被连钰连续折腾了两关以后，他居然觉得现在的进度加快也没有那么出人意料。说不定，他还能搭一下那小子的顺风船，提前结束这一轮。
叩、叩。
敲门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楚。
靳言关闭自己正在浏览的所有文件，镇定地望向在午休时间找上教导处的不速之客。
来的人竟然是他昨天特意去观察过的林苏。她站在门边，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如弱柳扶风，好似随时都能被吹走。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他：“梅主任，我有些话想跟您说，您现在方便吗？”
靳言心中惊讶。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又有学生找上门来？
他淡淡道：“可以，你进来说。”
林苏探头往办公室里看了看，确定里面只有靳言一个人后才迈着小碎步哒哒哒地走进来。
她站定在靳言面前，二话不说先鞠了一躬：“对不起，打扰您工作了。那个，我……我……”
大概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就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她憋得小脸涨红也没憋出下一句话，着急得额头直冒汗。
然而冷酷无情的梅主任品不出小姑娘的忐忑，冷冰冰地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林苏犹豫了好一会儿，赶在靳言再度开口前说：“是这样的，我最近因为一些……比较私人的事情，一直没法集中精力学习。我们班主任之前说过，如果碰上什么问题，可以试着去找自己信任的老师倾诉，所以我就想找您帮忙……”
靳言听她把话说完，沉默了几秒后诚实地说道：“我恐怕没办法给到你有效的帮助。”
如果她求助的是靳言，或许还有些用处。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梅有仁，依照他的设定，必然不能给小姑娘有用的建议。
“没关系的，我很相信您。”林苏害怕他会把自己赶走，连忙说道，“我实在不知道该跟谁去倾诉，您不说话也可以的，我、我只是想找个人听一听我的心里话。”
靳言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松口：“那好，你说吧。”
听到他应下来后，林苏却又不着急了。
她左顾右盼一番，询问道：“主任，我的话可能比较多，我能找一张椅子坐下跟您慢慢谈吗？”
“可以。”靳言颔首，主动起身，“我去帮你搬椅子。”
林苏连忙点点头：“好的好的，太感谢您了！”
她乖巧地低下头，掩住自己眼中的得意。她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倏地长得飞快，从指尖处开始逐渐染成青黑，竟与怪物周一茂的爪子十分相似。
她瞄准靳言背对着她搬椅子的空档，想伸手偷袭他，却不料本应该对她毫无防备的靳言忽然转身，把一张黄符稳稳贴在她的脑门上。
黄符甫一接触到她的皮肤，便自动燃烧起来。林苏来不及反抗，惨叫一声，化作一股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靳言对着空气惋惜摇头：“抱歉，拜某个家伙所赐，我的行程很紧，没时间听你叙旧，只能走捷径了。”
他刚解决完林苏，隔壁的空课室里便传来一串急匆匆的动静。躲在里面的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教务处办公室，气喘吁吁道：“我、我来了，你……你这就完事了？！”
靳言没在意对方的迟到，关卡怪物要报复他，怎么会让人来打扰。
他微笑道：“走吧，时间快到了，我的时间很赶，不能耽误。”
接下来，他不仅要去赴一场特殊的邀约，还要直入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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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完整故事的发展具有起承转合四个阶段，其中最重要的那段剧情可以看作是故事的核心。
那么，这一关的核心在哪里？
关于这个问题，连钰也考虑了很久。
依照他之前的猜想，这关的剧情是一张由数个循环剧情编织而成的大网，每个故事脉络完整又各有关联，像被剪开了的莫比乌斯环，谁都无法真正独立出去。
这些故事又多又杂，关联的剧情又很细致，除非整个关卡里的人都愿意共享信息，才有可能完全捋清。
然而，这种团结友爱的美好画面真的会出现吗？
会，但在向清清高调出现后，这种情况在这关出现的概率降到了1。
系统在设计关卡时一定也会考虑到人心变化，不会安排这么严苛的条件，这里头一定有捷径。
连钰细细思索起来。
从已触发的剧情来看，一切循环剧情都与藏在暗处的关卡怪物有关，她是每一次淘汰的执行者。她变换身份，不断推动剧情发展，利用规则把人淘汰。
而且，她似乎只对选手下手，无关的npc都没有受到生命威胁。
由此判断，她有自己的意识，不是在无理由杀人。
她是在报复当初伤害过自己的人。
连钰想，如果把现在的关卡看作一棵树，那么选手们淘汰的剧情是树枝，关卡怪物的报复是支撑树枝的树干，她报复的理由是树根。
减去细枝末节，真正重要的是根，也就是这关真正的开端，以及贯穿过去与现在剧情的核心。
在他最初的想法里，关卡的开端是王珊珊的淘汰，因为那是关卡怪物的第一次动手，代表着她复仇游戏的开始。
但越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就越觉得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厌恶，尤其是大多数人基于一般情况下的厌恶，都鲜少有突然爆发的。像被关厕所吓唬这种事，怎么看都像是冷暴力中后期发生的事。
王珊珊的淘汰很可能只是因为她恰好是第一个达成条件的人，如果在她之前有更合适的对象，或许第一个淘汰事件就会换成丢手绢、宿舍惊魂……或是其它。
厕所事件不是不可取代的，真正的开端另有其事。
根据他现在已经获悉的信息，关卡怪物应该是个小姑娘，与上一届合唱队有关，暗恋校草徐立轩，被许多人排斥甚至欺负，疑似患有腿疾，出事原因很可能是车祸。
在她出事以后，事情逐渐淡去，她的存在也慢慢被抹去。那些对她释放过恶意的人很快就把她抛到脑后，迎来了新的生活。
她结束于车祸。
也会重新开始于车祸。
连钰闭了闭眼，一段被他忽略了的细节在这时忽然跳了出来。
——“今天上午……一辆货车……驾驶员当场死亡……”
就在9月13日当晚，他刚刚进入到关卡时，系统就以新闻播报的方式把一切的开端说与他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 99修改：主要是第二节结尾和第三节连钰分析那段修了！想重看的话只看这两部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