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狂想曲
安筱语根本什么都听不懂。
在媒体面前努力维系着一个学霸童星的人设，对她来说挺困难的。每一次当主持人形容她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的时候，她都紧张的手指扣沙发，就害怕下一秒主持人就会出一个三年级数学题，要她当场回答出来。
还好叶子柠打点的好，这种事情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
听不懂，就意味着无聊，难熬。
她其实主观上是很想好好听课的，她还记得年幼时在扮演一个大学教授的私生女的戏里面，接触到一群真正的学霸大学生，那时候她无比向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学问者的气质，以至于她还曾与叶子柠提出不想演戏了，想读大学。
叶子柠当时的回答是：“等你演出名了，那些大学生求着给你辅导功课。”
不是这样的，她所想要的不是这种堆积起来的空洞的中心感，她想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自己。
“太晚了，我的归宿要来了，我的脊梁开始发颤，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再见吧各位，我要离开了，我将离你们而去，去接受现实的审判……”她太过无聊，开始趴在桌上玩起笔哼起歌，甚至完全没有察觉来自同学和老师们的异样目光。
“所以说就是讨厌啊！”坐在她后斜方的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抱怨道，“好晴姐姐说的没错，这种自私的人，就算是杀人也不意外呢！”
听见杀人两个字，安筱语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捂着嘴点了一下头表示歉意。
可是同学们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继续上课了，七嘴八舌地讽刺着安筱语。
“女大十八变，长得不如小时候好看了，演技也就那样，要不是买了热搜，谁会花冤枉钱去看她演的东西。”
“小时候谁不好看？就她好看？还不是因为她爹有本事嘛！可是到底是小三的孩子，气质就是小三的气质。”
“你们这是人身攻击啊！学会尊重人好不好！”
“人身攻击怎么了，杀人犯有什么好尊重的。”
“……”
越说越过分，老师没有一点办法制止，或者说……她根本不想制止，因为她听得那么认真，分明就是想知道更多。
全世界都是恶心的人……不对，最恶心的其实是自己吧。
他们说错了吗？没有吧，自己确是是小三的孩子，狗仔为这件事问了自己那个影帝爸爸好多次了，演技确实一般般，业内的前辈们经常指责她年少成名飘了，杀人犯……她也确实是，胡桥就是被自己捅死的。
她没有任何能反驳的话，只想离开这里。
可是她知道，今天一旦离开了，以后就再也不能进校园了。
她用手捂住耳朵，低着头低声哀求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错了……”
没有人听见。
挨到午餐时间，同学们都去食堂吃饭，只有她一个人如同被人狠狠殴打了一顿，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上午了。
直到班主任喊她出来，说她家保姆来了学校，她才起身。
秦姨因为穿着朴素被拦在门外不许进，所以焦急地踮着脚勾着头透过栅栏门向里面张望。
远远的，安筱语就看见她穿着一身掉了色的碎花大衣，头上戴着一顶棕色线帽，一副进城老太太的模样。
“秦姨，你怎么这身打扮？”安筱语还没站定，就忍不住问道。
因为叶子柠是非常要面子的一个人，所以就算秦姨只是一个在她家打杂的保姆，也必须打扮得富贵一些。
叶子柠在这方面是很舍得花钱的，除了给秦姨买昂贵的奢侈品，还为她在五星酒店里办了一张vip健身卡，要求她每周至少去健身三天，好保持身材能够穿下她买的衣服。
秦姨也都做到了，平时只要出远门，就算是去买菜，也会画上淡妆。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打扮，安筱语还是第一次见。
秦姨没来及解释，看见她紧张的神情一扫而过，换上平时和蔼的笑容，然后递给她一个食盒。
“孩子，快吃吧，你妈妈不知道。我专门买了食材去饭店找厨师帮忙做的，你今天上学，一定累坏了吧！”
“秦姨。”听见她这样说，想起自己遭受了一早上的流言蜚语，安筱语的鼻子忽然发酸，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她像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一样，用手背抹着眼泪。
秦姨一愣，赶紧把她搂到怀里：“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安筱语怕她担心，没肯说实话，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上课听不懂，太难了。”
“没事，没事哈，小语这么聪明，以后总能跟上的。”秦姨安慰了一句，然后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小语啊，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哎，什么意思？”安筱语怔怔地看着她。
“秦姨要回老家去了，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
“哎？”她似乎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你喜欢吃的那些食物，我都写成菜谱，放在厨房最靠门的柜子抽屉里，你回去自己找一下，想吃的时候可以请厨师到家里来做……你的房间我带你整理了一下，不过东西的位置都没怎么动……还有啊，你最喜欢的那些衣服，我帮你洗好熨好了，挂在你房间的衣柜里，衣柜最下面一层抽屉里，我放了东西，你回去看一下。”
“……”
“就说这么多了，小语，我下午就走了，三点的飞机，到家也要晚上七点了……我先走了啊！”她又紧紧搂了她一下，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发。
“为什么要走。”安筱语在她怀里，小声地问。
“年纪大了，干不动了。”
“不对，不对！”她紧紧抱着秦姨，“是妈妈赶你走的对不对，一定是她赶你走的！”
秦姨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的事。你妈妈对我很好，对你也很好，你以后要听她的话，她是这个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安筱语不听，依旧紧紧抱着她。
谁对她最好她不知道吗？叶子柠，她只会对钱好，她的眼里只有钱。
学校的午休铃声打响了，安筱语不得不放开她。
秦姨替她擦了擦眼泪，最后说了一句：“小语，好好念书，好好念书，以后能逃离演艺圈就逃离，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总是强忍委屈。”
“嗯，我知道了，秦姨。以后我会去看你的！”
回教室路过操场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班主任气急败坏地跟校长抱怨：“能不能把安筱语换到其他班去，或者劝她休学，其实说实话，现在给她退学我们也是有理由的，她现在是杀人案嫌疑犯哎！”
校长回道：“她怎么说也是大明星，在我们学校读，相当于给我们免费做代言，这不是挺好的。而且她妈给了不少钱，退谁也不能退她。好了孙老师，别生气了，晚上请你去做美容啊？林氏医馆，vip待遇，怎么样？”
安筱语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手插口袋，哼着歌，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林氏医馆的前厅只亮着一盏白炽灯，灯光昏暗，一片寂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营业。
可是门开着，就意味着里面有人吧。
章正浩在进门之前观察了一下屋檐，确实是有三个监控，跟在地图上看见的一样，只是都没有亮灯，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工作。
坐在前厅里，墙上贴满了韩式整容脸美女前后对比照片。这些对比照片是很有意思的，章正浩读书的时候经常会在网上搜整容前后对比照打发时间。
可是这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却被沙发对面的那面墙上贴着的展示板吸引了。
展示板上是同一个男人与个个不同明星的合照，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十八线明星，而是那种走在街上随机拉一个人出来问他，都不必给奖品对方就能一下子报出名字的那种大明星。
章正浩仔细把每张照片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各种当红小花，当红小鲜肉，最近大火的童星何云舟被摆在最中间。
看了一圈，竟然没有安筱语！
章正浩心里有些失望，但是转念又想，或许是安筱语咖位太大所以请不起吧。
“请问您找谁？”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人从收银台旁边的小门走了出来。
章正浩的手摸到口袋里的警察证：“你好，我想找你们老板问点事。”说着把警察证亮到他的面前。
男人并没有看一眼，取下口罩说：“我就是。”说着走到柜台前，按压了一下免洗消毒水，搓洗着手，然后从桌上的名片架上取下一张名片递给他。
“我叫陆嘉昱，是这家医馆的老板。”
“这么年轻？”章正浩接过名片，有些吃惊地感叹道。
这个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身高一米八左右，一副常年健身的身材，脸也是现在的小姑娘们喜欢的教授脸。
察觉章正浩吃惊的眼神，男人淡淡一笑，解释道：“是我母亲开的，只是注册名字写的是我的。虽说我是老板，但实际操控着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