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楼梯口
上课铃打响的前一秒，安筱语终于坐进了教室里。同学们对她的到来感到有些奇怪，趁着老师还没进班，互相交头接耳起来，讨论着她与胡桥案之间的关系。
胡桥死前曾去过安筱语家，这是警局的内部消息，还没有透露给媒体，但班里有一个名叫余好晴的女生，也是做童星的，所以知道一些事情。
她因为自己的名气不及安筱语，所以早对她心怀不满，一早来就将流言蜚语传得满学校都知道。
“杀人犯，来了。”她用平缓地声音说出这句话，“安筱语，你怎么还没被警察抓走？”
安筱语没有多与她说什么，余好晴欺负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对她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是，在一场特约节目快开始的时候给她的水杯里下泻药，当时还好被人看见了，否则那一次安筱语一定会在直播节目中出丑。
“胡导演我也认识，可不是一个招人恨的人。他有才华，人品也不错，这几年名声大噪，后续发展很不错呢？只是怎么蠢到去找你演戏？命都给搭上去了。”
几个平日里就暗自嫉妒安筱语的女生，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了一下。
“可能是混不下去了吧，最近最火的不是那个叫何云舟的妹妹嘛？主演了好几部古偶戏了耶！”
“不如人家火就要动手杀人？哎呀呀，那可真是可怕，这么说我们几个都该拿刀子捅人才对。”
“可得了吧，你连娱乐圈的门槛都进不去。你有那么不要脸吗，你好意思跟大导演上床吗？”
……
安筱语原本坐在位置上，想看看书，复习一下落下的功课。可是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讽刺，不只是女生，还有很多青春期骚动不安的男生也参与了进来，交头接耳说着荤话。
她自觉自己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作为公众人物，再难听的话，这些年她也听了许多，但她唯独不能忍受别人说她潜规则。
尤其是今天，她是高高兴兴来上学的，她想回归一个十六岁女生该有的样子，她不希望有人能破坏她的计划。
可是她不想惹是生非。
她强迫自己忍耐，不要与他们发生争执。但情绪最终没有压住，终于她忍无可忍。
但在她准备站起身的一瞬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晴姐姐，门口有人找你。”一个刚刚的参与者轻声说。
“谁啊。”余好晴满不在乎地问，连头都没抬。
她凭借着不错的外表，自小到大也吸引了不少追求者，在她的眼里，没有哪个男生配得上她，也没有哪个女生能比的过她。
除了安筱语。
“是、是高二七班的陈本熙。”
余好晴猛地抬起头，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陈、陈本熙？”
“嗯，我应该没有认错吧……”
话音未落，余好晴已经冲了出去，临走出教室门，还不忘理一理衣服和头发。
教室里，所有人的关注点也都转移了，没有人再讨论安筱语的事情，都在默默地偷听门外人的对话。因为谁都知道，余好晴暗恋陈本熙已经整整一年了。
八卦之心燃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怀好意的笑。
只有安筱语，内心的愤怒如不安定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似的，此时此刻，这十六年锻炼出来的演技都已经失效了，只要有人细细观察，就能发现她已经奔溃。
“啊啊，是表白了吗？”
“我听见他在约她耶！”
“真好，我也想有帅哥表白，母胎solo十六年，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
安筱语听着女生们的讨论，再也坐不住了。她把书往包里一扔，连拉链都只拉了一半，就忙不迭起身走。
冲出门，果然看见楼梯的拐角处，两个人正说着什么。
陈本熙靠着栏杆，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面前的女孩，嘴角微笑着，双眸里满是喜爱——他也这样看着自己的，昨天。
而余好晴，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乖巧地站在他的面前，两只手握在一起，仰着小脸。她背对着安筱语，所以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高高束起的黑色马尾。
朝霞很柔和的照在他们身上，少男少女，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世俗的气息，满满的青春感——这正是安筱语所没有的气质，她太早步入社会，周边都是那些圆滑的成年人，尽管她非常努力地想贴近同龄人的生活，但还是不可避免沾染上了社会气。
她看着她的马尾辫，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染成金色烫着大波浪的长发，此刻让她心生自卑，这不该是一个学生所应该拥有的发型。
与此同时，陈本熙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看向了她，却只有一秒，就挪开了。
安筱语察觉了这只有一秒的目光，愤怒达到顶峰。她觉得这比没有看见自己，更叫人生气。
她赌气似的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未接来电，在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她故意往他那边走去。
余好晴恰好转身往教室走，蓦地看见她，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甜美地回头，对陈本熙招了招手：“那我们星期六见！”
陈本熙也对她微笑了一下，但背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握着从他身边准备离开的安筱语的校服衣角。
“放手！”安筱语压着声音，呵斥道。她满心怒火，站定在那里，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在余光确定余好晴回了教室后，陈本熙赶紧走到她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背着书包要去哪儿？”他带着家长的威严质问道。
“管你什么事，你管我去哪儿！这学我不上了！”她面无表情，伸手将他推开，加快步伐往楼下冲。
她头也不回，一口气冲到一楼。有迟到的学生急着进教室，正好迎面跑来，差点撞倒她。刚要开口抱怨，一抬眼发现是她，立刻闭上了嘴。
不是原先看见偶像的那种惊讶了，满眼都是把她当做杀人凶手一样看待。
诚然，胡桥就是她刺死的，可是这件事，除了陈本熙就没有其他人看见了。如果是他故意说出去的，是他要让自己崩塌，那又为什么要做好人一般救她？
“你站住！”陈本熙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强行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说不上学就不上学了，你对得起我吗？”
“我为什么要对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这样命令我，这样质问我！除了叶子柠，没有人能这样对我说话！你给我滚！”
她甩开他的手，恨恨地瞪着他。她是万人瞩目的偶像，不论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她无法忍耐这样的委屈。
陈本熙的眼眸蒙上一层迷离。
他松开她，什么都没再说，转身上楼。
安筱语的心疼了一下，抹了抹眼睛，回头看向他，见他停在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侧着身站在阴影里，如同一片剪影。
“不是我说的。”他突然轻声说，“校园里的流言蜚语，不是我说的。”
安筱语看着他，可他却不看她。
“当时，十一巷的巷子口还有另一个人在，我看见了。我怕你知道了会害怕，所以没有告诉你。”
“另一个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果然害怕了。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去自首，但一想到自己的未来，她还是退缩了。“谁？”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陈本熙微微摇了摇头，“我也在查。”他说着，缓缓看向她，“我在帮你想办法，所以……请你不要……”
“想办法。呵。”她冷笑了一声，“你的办法就是告诉叶子柠是不是，你们那天在房间里到底说了什么我听见了。你说了我是凶手，你还要叶子柠给你封口费！你现在在这里给我装好人，其实只是想拿我换钱。陈本熙，你太小看我了！”
她终于把困惑了这么久的疑惑全都说出来了，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是依赖他的。那天晚上，是他拉住她的手，迎着熊熊大火逃离那个可怖的血泊的，也是他守着她，让她渡过了心神不宁的一天。
她完完全全地相信他，她相信他，以至于宁愿对警察说他是自己的小男朋友。
只是，陈本熙竟与叶子柠走得那么近，这是她未曾想到的。自幼被叶子柠强迫着混迹于娱乐圈，她能清楚地知道愿意与叶子柠接近的都是些什么人——没有一个是不想用她赚钱的。
“陈本熙，”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他的名字，“这件事就此为止吧，谢你那天救我，谢你几番开导我。但我太累了，我等会儿就去警察局自首。”
“什么？”他愣了一下，冲下楼梯，不顾她的反抗，紧紧握住她的两只手，问，“你在想什么，你知道你现在去自首会有什么后果？”
“大不了死。”
“是、是，大不了死……”他叹了一声，“只是我要陪着你一起死。”
她听罢，心念一动，双眸颤动看着他。
可他却没有看着她，而是看向了楼梯间一扫而过的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