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的信
文/猫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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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南城的冬天很冷，寒风刺骨，走在路上，脸被风一吹，就像刀割一样的疼。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雪，雪还没化，外面又下起了絮絮零星的雪花。
晚上八点，程暮云刚从电视台下班，一出广电大厦，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雪白。她抬起头看着飘在掌心里的小雪花，突然想起了那个人。
待掌心里的雪花都融化了，她才回过神来，似自嘲般兀自摇了摇头。
地上还有些没化的积雪，她拢紧了衣服，将半张脸掩在围巾下，大踏步的朝家走去。
回到租住的公寓，黑色的大衣外套上还有些没完全化完的雪花，她脱下来抖掉雪水，又朝冻得通红的手，连连哈了几口热气。
刚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她有些疑惑，这个点了谁还会找自己？
踩着还粘着雪水，没来得及换的小皮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房东。
“小程啊，这房子你还租吗？我女儿打电话说过几天要从国外回来，她没地方住，你要是不租了我就给我女儿住。”房东阿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丝不好意思的笑。
她在这里租了五年，算是长客了，也难怪房东阿姨会不好意思直接赶她走。
换做是以前，她肯定不带一丝犹豫就会拒绝，可今天开会的时候，领导突然提起要给她升职加薪，一致决定要派遣她去北川市电视台做常驻总编。
她在南城摸爬滚打了五年才从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坐上财经频道副总编的位置，她当然知道领导在打些什么主意。
她的直系领导连连向她保证北川的待遇不比南城这边差，派她过去做常驻只是个由头，北川市电视台的台长即将退休，等她站稳脚跟，就会一步步升她做台长，还给她讲了其中的利弊。
她没理由拒绝，只好答应。正好要处理退租这些问题。
“阿姨，我正好要退租去北川，大概这几天就把房子空出来。”她情绪淡淡的回房东。
房东更加不好意思了：“小程，你在我这里也住了五年，一个女孩子熬到现在这个位置也挺不容易的，阿姨挺喜欢你的，你要保重啊。”
她笑着点头，送走阿姨后，开始打包行李。
她在这里住了很久，有很多东西要打包，一晚上没怎么歇，累得直接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是深夜。月亮高高悬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上。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正要继续把书桌上的东西一并整理打包，突然有封信从《遥远的救世主》的书里掉落出来。
说起来，这本书还是她和前男友谈恋爱那会儿，他送给她的。
她疑惑的把信捡起来，信封上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程暮云亲启。
没有署名。
字迹有些熟悉，但她从来没见过这封信，索是夹在书里的缘故。
正要打开信封看看写的是什么，突然撕开的信封口传出一阵强烈刺目的光芒。她被那道光吸进了一个陌生密闭的空间。
也是大片大片的雪白，除了一阵白光，身边空无一物。
程暮云还处于惊慌和好奇之中，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默默嘀咕：“这也太梦幻了吧，莫非我还在梦里？还是梦中梦的那种？”
“这不是梦，是你无意中打开了一个人封闭多年的执念。”
密闭的空间，四周空无一人，却传出了这么一句没有感情，没有生机的话来，像是机器人，又像是没有生气的系统发出来的声音。
是梦吧？
程暮云无语的皱了皱眉，做梦还能梦到这个级别，她要是醒了肯定要笑晕过去。
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坚信这只是梦。
执念？谁的执念？虽然她面上在嘲讽这个无稽之谈的“梦”，但也不由自主的思索起这句话来。
突然她脑子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拆开的那封还来不及看的信有问题！那上面的字迹是跟她分手多年的周凛所写。
“没错，你打开了周凛的信，你只需要攻略他，阻止其后期黑化去世，逆天改命，方可回到现实世界。”
“什么啊，你是谁？跟我这玩科幻游戏呢？”程暮云是真的有些着急，她从来没做过这种梦。
“我是你绑定的好人好事系统，我叫007，只要你多做好人好事拯救病弱的周凛，防止他长大后黑化成反派大佬，就能积攒好运值，好运值积满后可以回到原来时空。”自称007的系统答道。
程暮云彻底凌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为什么要救他，我才不救！当初他跟交往的时候冷漠至极，也从来没有什么时间来陪我，跟我分手的时候更是要多绝情有多绝情，轻飘飘的跟我说了‘分手’两个字，转头就要娶别人，像他这种渣男，活该！”
程暮云骂骂咧咧的跟007系统细数周凛的种种劣迹，听得007也暗自抹了把汗。
“如果你不去拯救他的话，你将永远回不到现实世界，并且他的命运和你息息相关，你要让他有能力的时候多挣钱，免得到时候被拿捏，你还要多做好人好事，千万不要激怒黑化周凛……”系统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程暮云的痛呼声打断。
“啊啊啊，真的痛，这真的不是做梦！
“老天爷我是作了什么孽，要去救那个混帐。”她气急败坏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证实这确实不是梦。
007：“……”
007：“宿主，你放心，你去攻略他的时候，我会钻进你的手镯里陪在你身边，别害怕。”
她看了眼手上的玉镯无奈妥协道：“好好好，我去我去，我保证感化他一心向善，珍爱生命，绝不做阴险狡诈的狠戾角色行了吧？”
她刚说完这话，密闭雪白的空间和那阵白光瞬间消失。结果传输时空不稳，她错误地穿到了周凛小时候，还是他正年幼病弱的时候。
007：“哦豁……对不起宿主，时空不稳，你要穿到他的小时候了，看来这是天意。”
程暮云：“哦豁，看来美人计用不成了……”
小周凛天生反社会人格，不会被感化；而程暮云也不是温柔圣母，不会用爱感化他。
她选择简单粗暴地武力镇压他，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她脑袋瓜一转，得意的抿嘴一笑：救人是不可能救的！垃圾，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
年月轮转，时间之河奋力倒退。
她怔忡良久，慢慢抬头，目之所及是她从未见过的南城。
真是不可思议，却又那么真实。
程暮云边走边打量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果然来到了周凛的童年时代。
还好还好，现在是春天。
想起他们以前交往的时候，周凛说话做事确实一副冷酷无情的大佬做派，没想到还真是。
她循着记忆来到了周凛独自居住的别墅，诺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住。
彼时，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肤色很白，是有些病弱的那种白，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睫毛又浓又翘，五官还挺精致。
程暮云怔住，看到他就像看到宇宙无敌可爱小天使一般，眼里都在冒小星星，全然忘记了之前是怎么奚落他的。
七岁的周凛正在别墅前的草坪上玩魔方，程暮云走近刚要去捏他的小脸，就被他冷冷的喝住：“你是谁，要干嘛”
她想收掉刚刚夸他可爱的话可以吗，一点都不可爱！
算了算了，看在他这么小这么体弱多病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她单手撑住下巴，大脑飞速转动，她要怎么才能拯救他呢？
以前跟他交往的时候，他从来不主动提家里的人和事，也是在他们相处了很久很久之后，有一次醉酒他抱着她，才跟她谈起了他的家人。
她只知道，周凛，亲爹不疼，亲妈得了精神病住在精神病院，自幼年少多病，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没来由的她突然有点心疼眼前小小的他。
她蹲下身，摸了摸周凛圆润的小脑袋：“小朋友，我叫程暮云，我是……我是你的远房亲戚，我知道你叫周凛对吧，你可以叫我姐姐哦。”
她自认为她已经用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神仙姐姐牌笑容跟他打招呼了，奈何小周凛的表情还是很冷漠，一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得。
他转魔方的手没停，头也没抬的回了句：“远房亲戚？我没见过你，你是后妈那边派来的吧？”
程暮云干笑了一声：“哈哈，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是她那边的呢，总之不是……”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小周凛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打断她道：“你，姐姐？我看是阿姨吧？问完了吧，问完就给我走开点。”
“臭小孩，叫什么阿姨啊，叫姐叫姐懂不懂！”
附在玉镯上的007看他们对骂快要干起架的阵势，紧张的不行，用只有程暮云能听到的声音焦急的劝道：“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就忍一下吧，别把他激怒咯……”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说什么她都能不计较，唯独叫她阿姨，她不能忍！虽然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可是……也不能叫她阿姨啊！
程暮云被他说得有些生气，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你到底会不会说话？”
“人话，听不懂？”周凛手上转魔方的动作没停，微微抬头斜了她一眼，眼里都是防备和不信任，随后又垂眸专心对付手中的魔方。
“人话我是听得懂，”她没好气地道，“不过刚刚那阵狗叫，我听不懂！”
周凛跟没听见她说得话似得，专心对付手上的魔方，两三下就把魔方复原了，又把魔方打乱，又复原，如此反复，仿佛他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做。
007：“宿主啊，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的任务啊，你看他头上的那串数字没，好运值蹭蹭蹭的往下掉，都是负数了，唉……”
程暮云气结她转身看了看他头上的一层激光数字果然已经到了-10000，可是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欠揍，算了算了我忍！
两人在这种不愉快的气氛下，陷入僵持。
她走到别墅大门旁的玻璃窗，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上衣是白色的慵懒毛衣，下身一条西装裤。
头发过肩，脸蛋白皙精致，脸上的胶原蛋白褪去，比起大学时代，确实没有小女生看上去那样青春活泼了，可是照样很漂亮啊，没必要说她老吧？
她兴致缺缺蹲在草坪上拔地上的草，不再去搭理说话一向嘴毒的周某人。她算是明白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嘴毒，是怎么改都改不掉的，毒舌已经刻在了他的基因里！
两人互不理睬的在草坪上蹲了一下午，打破孤寂的是两人同时从肚子里响起的咕咕声。
尽管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程暮云也没有打算理他。想到他以前对她的所作所为，程暮云越想越生气。
明明是为了他，自己才会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还一副这种冷漠的样子，给谁看啊？
周凛余光瞟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眶红红的，顿觉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又或许是她太饿了，饿哭了？
“你是不是饿了，我做吃的给你，别哭了好不好？”小周凛别扭的看着她道。
原来，他怕女孩哭啊。
程暮云不知怎的有点想笑，她一个成年人还需要一个小孩子来哄，好丢人。还要给她做东西吃，这是成年周凛都很少做的事哇。
她打起精神来，又换上了和之前一样明媚的笑容，她应该做好和“大魔头”周凛斗智斗勇的心理准备不是吗？
整理好心情，她跟着他朝别墅里走去，她倒是要看看他会做什么给她吃。
别墅看着很大，一进去更是觉得空旷寂静。
周凛自顾自的朝厨房走去，轻车熟路的踮起脚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和两个西红柿，还有一把挂面。
原来是要给她做西红柿鸡蛋面，她跟在他身后，给他打下手。
不知想到什么，程暮云一边洗西红柿一边开口：“对啦周凛，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你其他的家人呢？”
小周凛正冷着脸煎蛋，闻言他抿了抿薄唇，一言不发。
程暮云见他不想回答便也不再追问，等西红柿鸡蛋面做好，两人对坐着安静吃面。
她一边吃一边观察周凛，心里有些忿忿不平的。
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多是程暮云做饭，偶尔她也想撒个娇卖个萌让他做饭给她吃，他往往都会说一句“我不会做饭，叫外卖吧”。
就把她给打发了。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在懵懂无知的七岁年纪，就已经是厨艺上的斫轮老手了。以前骗她不会做饭，不过是想让她做饭，偷懒罢了。
她吃着吃着鄙夷的刀了他一眼，小周凛正好对上她鄙夷的一记眼神，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够吃？”说话声奶萌奶萌的，表情却是酷酷的，可能他自以为自己很酷吧。
程暮云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笑，她摇了摇头:“没，够了够了。”
吃完面，程暮云自告奋勇把碗洗了，她记得以前周凛最讨厌洗碗，说是油腻腻的，沾污了他要弹琴的手。
那时候他们还会为了谁洗碗而争辩，每次都是她输了一边在水槽洗碗一边不满的吐槽。
而他在客厅听了只会更卖力的工作，然后在某一个习以为常的下午，往家里搬了个洗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