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
随着万寿节的临近, 礼部和户部以及宫中十二局的掌印太监，大小女官们都忙开了。
自从皇帝同意让林菲以协理万寿节为由，把她娘家四姐姐林玉召进宫中相见, 林菲便每隔十日，召林玉进宫叙话一回。
她父母双亡, 三姐姐林俏远嫁金陵，京都唯一的亲人便是这个嫁去户部侍郎府的四姐姐了, 而作为皇后的外戚，也是户部侍郎的荣耀，林玉的婆婆也明里暗里和林玉说了几回, 希望林玉多和皇后走动, 为张家在朝堂之上尽一份薄力。
但林玉到底是个读过书识大体的女子, 她以先祖皇帝曾说过, 即便尊贵如皇后，也不得干预朝政为由, 把婆婆的暗示给婉拒了回去，她心里则是不希望妹妹为难, 也不希望姐妹相处有了太多功利性, 影响姐妹之情。
婆婆见劝不动林玉, 虽然心中有气，但顾忌着如今媳妇是有皇后做靠山的人, 也不敢真的对媳妇撒气, 不过是暗搓搓的谋划起旁的主意罢了。
到了万寿节的前一日, 也不知是因为操持万寿节太过辛苦, 还是旁的原因，林菲忙到下午申时，不知怎的就眼前一花, 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晕倒在筹备万寿节的奉天殿外，立刻惊动了皇帝。
皇帝从殿内焦急地跑出来，连头顶的金冠都因跑得太快而歪掉。
他把晕厥的皇后打横抱起，大步流星朝殿内走去，又喊御医过来号脉。
清晏殿内。
林菲脸色略显苍白的躺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团花锦被。
皇帝面容严峻的垂手站在一旁，安玉琮也被带回了大殿，此刻正在外头等待。
女官替林菲挽起袖口，放在白色的诊包上。
御医屏息凝神，两根手指搭在皇后的细腕上，待到几息之后，原本面色肃然的御医面露喜色，立刻转身跪到皇帝跟前，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有……喜了？”皇帝原本一脸严峻，在听到有喜之后，自喃一句，转而喜上眉梢。
他好似有些不敢置信，复而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御医说道：“皇后娘娘操持万寿节太过劳累，加之身体有喜才会晕倒在地。”
“赏！”皇帝大手一挥，令御医下去领赏。
御医叩首谢恩，便躬身退出了内殿。
林菲此刻已经醒来。
她听到御医刚才号脉之后的话，先是怔愣了片刻，直到看见皇帝把她扶坐起来，握着她的手激动道：“菲儿，我们又有孩子了！”
得知皇后有喜的消息，在外头等待的太子安玉琮也被女官带进了殿内。
皇帝朝安玉琮伸手过去：“琮儿，过来。”
安玉琮走近，皇帝拉了他的小手按在林菲的小腹上：“琮儿，不久之后，你便要做哥哥了，高不高兴？”
安玉琮顿了一下，歪着脑袋去瞧皇帝：“我要做哥哥了？”
“嗯。”皇帝心情很好，俊美的脸上是明晃晃的笑意。
“母后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安玉琮摸着林菲的肚子，抬头好奇地去询问林菲。
林菲也是错愕不已，比起怀安玉琮的时候又是呕吐又是喜辣，她怀第二胎的时候实在没什么感觉，胃口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要不是今日晕厥，大抵不会这么快发现怀孕了。
第二胎的这个孩子，比起初怀就反应很大的安玉琮，实在太乖巧了些。
林菲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陷入了沉思。
皇帝打量着林菲沉寂的小脸，他担心她会起了不要这个孩子的心思，毕竟，她对于他的态度总是冷淡，说不定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非但没有他这般的期待，反而会起了什么恐惧的心思。
皇帝思及此，心中一片害怕。
他对安玉琮道：“琮儿出去玩罢，我有话同你母后单独说。”
安玉琮应了声好，又摸了摸林菲的肚子，这才放开手来，由女官领着出了大殿。
等到太子走后，皇帝屏退了殿内的所有宫娥。
直到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和林菲两人。
皇帝握住林菲的双手，看着林菲的眼睛同推心置腹地说道：“菲儿，你可知，六年前朕御驾亲征去北方的时候，在战场得知你逃出皇宫的消息时，心肝裂碎，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回京都，寻你回来。”
“朕错过了你怀孕到生产，还有琮儿出生到五岁的所有时光，朕好遗憾。”
林菲看着皇帝一开一合的唇，始终沉默。
皇帝又说：“兴许是老天爷看朕这六年来励精图治，把国家治理的还不错，让百姓过的也富裕安定，所以才会让朕得偿所愿地寻回了你，又让你再次怀上了孩子。”
“这是我们的第二个孩子。”皇帝说：“我这次要陪着你一同看孩子出生，一同陪孩子长大，以此弥补之前的种种遗憾。”
林菲听着皇帝絮絮叨叨，心中乱成了一锅粥。
如今有了安玉琮，她满心满眼的记挂儿子，已经不可能在一个人逃跑出去了，本来是准备凑合和皇帝过日子的，但是第二个孩子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又或者，从皇帝和她行房之后，每次都不许她喝避子汤，她就隐约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只是没想到，这日来的这般快。
快的她都没准备好，措手无策极了。
“容我……容我再想想。”林菲垂着一张小脸说道。
按照以往的性格，皇帝是无论如何，哪怕强迫也好，都要逼着林菲认下。
可是如今两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又分别过六年，又有了一个儿子，随着年龄的成熟，皇帝也愈发理解林菲的心情，她受她死去的父亲影响太深，对他一直有偏见，又因为他的年轻气盛，屡次被逼就犯，难以真心实意爱上他，也是情有可原。
“好。”皇帝的态度柔软下来，口气也温和地说道：“那你便好生想想，朕给你时间便是。”
……
太子安玉琮出了大殿，往后花园的钦安殿走去。
阿哑正在钦安殿的抱厦里，蹲在大铁笼旁边，小手里端着个葫芦勺，给笼子里的水皿一勺一勺的添水。
安玉琮走近，她也毫无所觉，继续手上的工作。
安玉琮蹲到阿哑身边，撑着下巴看她舀水的侧脸。
她是蒙兀皇族的血统，长的一张非常立体的脸，鼻梁高挺，尤其从侧面看过去的时候，鼻子更显挺拔。
安玉琮想，她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但也一定不得宠，否则蒙兀的可汗不可能把她送来做人质。
“我娘怀孕了，她若生个女儿，一定是个大美人。”
阿哑听到安玉琮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葫芦勺差点给吓掉了！
安玉琮及时握住了阿哑的手，才没让勺子坠地。
“如果是个妹妹，我就保护她，如果是个弟弟，我就揍他！”安玉琮邪恶地笑起来，他眼睛像黑曜石一样，里面有期待的光。
“殿下，放开我！”阿哑无声说道。
安玉琮不仅放开了她，还推了她一下，把她推的直接撞到铁笼上。
笼子里的瑞兽和阿哑有感情，看到阿哑被欺负，朝安玉琮的方向刨爪子，治牙咧嘴面露凶相。
安玉琮对外头等候的女官吩咐：“这畜牲竟敢挑衅我，断它三日口粮。”
“是，殿下。”女官应道。
阿哑吓坏了，立刻去抱安玉琮的裤脚，她摇着头，小手也摇动着。
“干嘛？怕我把你心爱的瑞兽饿死了？”安玉琮掐住阿哑的小手，把她的手指从自己的裤脚抽掉：“放心，才三天饿不死的，最多饿瘦一点。”
安玉琮转身要走。
阿哑冲过去，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比划着道：殿下是哥哥了，要给弟弟或者妹妹积福，瑞兽是福，殿下不给瑞兽食物，是会消福的，这样不好。
安玉琮对手语一知半解，但是通过阿哑的比划，和她的唇语也大致猜出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积福？”安玉琮笑了：“我还蛮好奇的，一个哑巴人质，如何学会用唇语，又如何学会手语的呢？你被送来的时候才是个婴儿罢，难道无师自通，学会了大安的语言？不太可能啊！”
阿哑被安玉琮说的脸色一白。
安玉琮掐住她的手臂，问道：“说？谁教你的？”
后宫里一个老嬷嬷，她瞧我可怜，平日里会给我送些吃食，也教我这些语言。阿哑比划着说道。
“原来如此。”安玉琮颔首道：“不过，你瞧着挺聪明的。”
他压低声音，在阿哑耳边道：“我最讨厌做功课了！尤其是陆尚书的功课，最为繁重。你这样聪明，一个老嬷嬷教的都能学会，我带你回东宫去，你以后每日陪我去书阁，你躲在窗外听大学士讲课，然后私下里，帮我做功课如何？”
听大学士讲课？帮太子写功课？
阿哑眨了眨眼睛。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身为人质，可以有朝一日听大学士讲课，觉得既震撼又憧憬起来。
安玉琮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如何？”
阿哑点头，有些犹豫自己做不好。
安玉琮看出她的担忧：“你今日就同我去东宫，先试半个月，若是你做不好，就滚回钦安殿继续养老虎，我可不要无用之人，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玉琮：明白？
阿哑：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