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非功过皆是空，但留其名人间颂
“老爷，您又在赏花了？怎么不出去看？”
一名身穿保姆套装的老妪站在一位身穿中山装，精神奕奕，年近耄耋的老者身后问道。
“不，我是在忏悔，悔为什么没有好好管教王禄，他爹我管不了，毕竟我只是他大伯，但是王禄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却没有教好他，反而让他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老者神色落寂地说道。
“那您怎么不在开始的时候就拉他一把？”
本不该她说出口的话，却是仿佛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可以看出这老妪与老者关系不一般。
“拉？怎么拉？他爹和何文成都是我默许他们这么干的，到他这我怎么劝？我能做的，只是在他陷入深渊时扶他一把，但没想到，他陷得那么深，沉地那么快！想出手都来不及！”
老者似乎显得更加苍老了，摆了摆手，似乎什么都不想说，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窗外阳台上的那盆月光下盛开的昙花，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一辆陆地巡洋舰，无所顾忌的猛轰着油门，快速的朝着铁质大门撞来，远光灯刺得数名身穿西服的安保人员睁不开眼。
轰隆一声巨响，铁栏杆被撞得扭曲，车子保险杠也被撞得歪在了一边，车辆只是略微减速，依旧冲着里面的院子冲了过来。
绕过了院子中间的水池，一个急刹，停在了三层洋楼的下方，从中走下一个人，正是张心和。
就在他即将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又来了一辆车，越过跟上来的安保人员，停在了张心和身边，杨琳琳从车上下来，大吼道：
“张心和你个王八蛋！说好了不再丢下我，你却把我推下了车！要不是赵姐就跟在你身后，你又要撇下我们，一个人干了是吧？！”
就在这时，保安们已经跟了上来，一声枪鸣响彻夜空。
即将走到张心和身边的杨琳琳，急忙一个前扑，一朵血花在张心和震惊的眼中缓缓绽放。
“琳琳！”
张心和抱着怀中的杨琳琳，似乎压抑到现在所有的悲哀全部释放了出来，一声长啸后接着便大声哭泣起来，如同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孩子。
安保人员跑了过来，将两人围在了中间，其中不少人手持枪械，指着不住哭嚎的张心和与奄奄一息的杨琳琳。
“心和哥~别哭了，没啥大不了的，你的人生还很长，路还很远，我们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你值得更好的！”
杨琳琳虚弱地看着眼前嚎啕大哭的男子，仿佛心都化了，轻轻的摸着他的脸说道。
“乖~别哭了，哪怕我们走了，你也会有新的朋友，甚至新的爱人，还有可爱的…孩子……所以，好……好……”
血色逐渐从杨琳琳的脸上褪去，还没将话说完，手便滑落了下来，垂在了地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半晌过后，只听得头顶上的落地玻璃门被推开，一位老者走到了阳台边，先是瞟了一眼不远处墙外上风口一棵树上蹲着的身影，再看着下方的张心和说道：
“何必呢？何苦呢？老朽也自知罪孽深重，你想要我的命，给你又如何？为何要让这一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随着你的鲁莽行径香消玉殒！”
“王文韬！你也知道你罪孽深重！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张心和将话一边哭，一边喊了出来。
“罢了，你知道为何我当年会放任他们这么做么？
我们的国家，落后别人很多！或许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但身处一定高度的人就会看到，一旦我们追不上别人的脚步，就算有核威慑又如何？我们依然是他人眼中的软柿子，鲜甜美味的大蛋糕！所以，我们不顾一切地发展经济，开展研究，甚至不惜剽窃他人，就是为了能迎头赶上，让我们自己能在强国林立的世界上挺直腰杆！
虽然期间会有不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被欺辱，被打压，甚至身死，但几个人的得失在国家的存亡上又算的了什么？！
你本就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谓善，所谓恶，不过是看的角度不同，站的高度不一样罢了！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标榜自己什么，我也知道你今晚就是来要我的命的，而且只要我走出房间，你就已经成功了！
但，我只希望你知道，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这不仅是我们这些从水深火热中带着人民走出来的老家伙的信念，也同样将是你们这些带着大伙走向新世界的目标！”
王文韬说着说着，只见眼角，嘴角止不住得流出了鲜血，但他依然保持着挺拔的站姿，颤抖着将话说完：
“我的死，是我自己应该承担的罪孽，不要再牵连其他人了。”
说罢，便软倒在了地上，看着明亮的夜空，深邃的宇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旁边一株正在开放的昙花熠熠生辉，花香四溢，但这一瞬间，也跟着这位老人，悄悄地垂下了头，谢了。
张心和听到这位老人临终时的话，嘴中酸涩不已，不知该为自己最终报仇雪恨而高兴，还是为了这么一位曾经带领着父辈们披荆斩棘开创盛世老人的死而惋惜，或者是该为了杨琳琳的死而悲痛，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朵凋零的昙花，久久无语。
周青驾驶着吉普，停到了张心和面前，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默半晌，但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给张心和戴上了手铐。
“江川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被告人冯斌，犯故意杀人罪、间接致人死亡罪、非法入侵他人计算机罪，因自首，且主动上缴关键证物，有重大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剥夺政治权利六年！被告人张心和，犯故意杀人罪、间接致人死亡罪，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就在庭长敲下法锤时，法庭大门突然被推开，一群人举着横幅，闯了进来，当先第一位，正是杜林涛，大声吼道：
“我们不服！为什么为民请命者，除恶扶善者，大仁大义者会被判死刑！重判！”
“重判！”
“重判！”
跟着来的一群人，大声附和道，甚至庭外，也有数百人举着横幅，听到传出来的审判结果时，大声嚷嚷着。
一旁还有许多新闻媒体，大部分也是义愤填膺，在直播中怒斥法理为何不徇人情！
庭长的脑门上瞬间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说什么不是，不说更不是。
这时，一位法院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凑到了庭长耳朵边上说了几句。
庭长眼睛一亮，顿时说道：
“因有了新的证据以及供词，本庭宣布暂停宣判，待陪审团商议后，再做宣判，现在休庭！”
啪，法槌落下，众人此时才停止了喧闹，齐齐朝着被告席中低着头，不发一言的张心和看去。
张心和心若死灰，双目无神，对周遭的一切仿佛不闻不问，任凭杜林涛在一边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而这个世界，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塞满了东西。
“江川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被告人冯斌，因有重大立功表现，无罪释放！被告人张心和，犯间接致人死亡罪，以危险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罪，数罪并罚，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利十年！”
啪，随着法槌落下，此时的庭长无视了众人的喧哗，转身走出了法庭。
就在这时，大门再次被打开，赵清雅走了进来，可似乎并没有人发现她，所有人的动作也随着她的出现，渐渐变得慢了起来，最终仿佛时间静止般，全都定格在了原地。
原本喧嚣的法庭，安静的如同考场，只有赵清雅的脚步声，以及张心和自己的呼吸声，不，似乎呼吸声也消失不见了。
“张心和，这次，解开了么？”
赵清雅一脸平淡，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问道。
张心和抬起了头，用那无神的双眼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清丽女子，张了张嘴，但并没有说出一个字。
“这里乃是以你的记忆为基础，以你的思想为逻辑构建的虚拟世界。而你已经在这里轮回了101次，这次，是第102次。
前100次没有任何人进行干涉，但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你在现实中曾经经历过的那般，你迫于生计找到杜林涛开了这家快递公司，杨琳琳也是你想方设法骗到手的，李琨之死并非依靠那不存在的银龙，甚至种种这一次轮回发生的巧合有很多都没有发生，而是你历经千辛万苦，数次逾越法律的界限，最终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包括你！
我曾以为，你能保住自己的亲人朋友，能最终无声无息的杀死王文韬便能解开心结，于是第101次，我进入了这个世界，干预了许多事情，保住了你的妻子，你的父母，保住了陈曦，但最终，你告诉我：你这一辈子过得很幸福，但依旧不同意。
所以，只能开始了第102次，我尽量迫使自己不去做过多的干预，让事情如现实中曾发生过的那样，但就在最后，我心软了，我不想你再次一个人面对一切，所以我把车让给了杨琳琳，但最终，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我很抱歉！”
说着，赵清雅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心和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而周围的景象也逐渐地消失，最终，两人仿佛站在了宇宙的中心，周围一片星光闪烁，除了两人没有任何别的存在。
“你想知道我的心结是什么？不过我觉得，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我答应了！”
张心和淡淡地说道。
还不等赵清雅说什么，周围的一切便统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哗~一阵水声响起，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怎么样？那小子答应了没？”
一名身穿军官服装的中年男子看到营养仓中坐起的青年女子急忙问道，看那样貌，正是周青，只不过成熟稳重了许多。
“成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女子说出了这两个字。
女子坐起身，却不是赵清雅那不似人间的样貌，而是一副略显成熟，但英武异常的脸，总体轮廓来说倒是与赵清雅并无二致。
“终于成了，还好赶上了，后天，就是咱们出发的日子！”
周青兴奋地说道。
随即对着旁边不住咳嗽，鬓角处露出几丝灰白的张心和说道：
“张心和，兹任命你为地球远征军，第三军团，第31特战旅参谋！”
说着，便把早已准备好的任命书和军装一同递了过去。
“你这还真是快！让我缓缓不行么？”
张心和依旧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却是带着调笑。
二十年没见，突然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多少有些高兴，而且这个朋友，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了需要共同奋战的战友。
“对了，有个人想见你很久了，但你一直在实验室里，不方便，她也经常在忙。不过今天却是巧了，你醒了，她也正好来了！”
周青拍了拍张心和的肩膀，指着门口说道。
随着自动门往两边开启，露出了正中一道靓丽的身影，正是时光丝毫没有在其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的杨琳琳。
“心和！”
杨琳琳在看到张心和的那一刻，眼圈一红，边哭边喊，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琳琳~”
张心和拍着杨琳琳的背，喃喃地接着说道：
“这些年，苦了你了。对不起！”
“对了，咱们定好了后天早上登船，你可别忘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这几天你就跟杨小姐住吧！”
周青依旧在旁边说着，但赵清雅却一把将他拉了过来，走出了实验室，一边走还一边说道：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现在当什么电灯泡，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有点长进！”
全书完。